“楚宁王府暗卫不少,你不必担心我。”
景殃向大门口的褚一招招手,道:“褚一,过来给你新主子见礼。”
褚一走过来,拱手行礼:“见过宁蕖公主。”
“褚一……”
鹿白围着他转了一圈,好奇道:“你要是被胁迫了你就跟我说,我比你原主子要善良许多。若你非自愿,我不会强迫你做事。”
褚一撇开头,硬邦邦道:“并无。公主多虑了。”
鹿白打量他几秒,辨不出他话里的真假,只好道:
“那好吧。既然景殃愿意将我借我……那我便收下了。”
景殃是想保障她的安危,她对自己的性命从来不矫情。
公主府缺武力也是事实。
景殃指骨叩了叩食桌,懒洋洋地伸手:“银箸。”
“多谢你了。”鹿白顺手将手里的银箸递给他,坐下来准备用晚膳,刚夹了一块拔丝芋头,送到口边,忽然发现自己这双银箸是他方才用过的。
景殃侧眸看了一眼,像是现在才发现似的,道:
“忘了说了,两双银箸我都用过了。”
鹿白:“……”
……
将景殃送走后,天色尚早,鹿白看了看漏刻,命下人准备马车。
方才一桌子的膳食都是甜的,吃的腻歪,以至于她还没吃饱,进宫正好陪昭和帝再吃一顿。
皇宫内,昭和帝听她要过来,命御膳房备好晚膳等着公主进宫。
鹿白陪他用了顿晚膳,昭和帝嘱咐她若是有难处就及时找他,等鹿白乖乖答应下来才放心。
她吃饱后在御花园遛弯消食。
远远地,鹿枕闲迎面走来。
两年过去,他在国子监课业完成的极好,身高也窜了不少。
从前比她矮一个头的小男孩,如今抽苗似的长大,隐隐比她还高一头,眉眼间也稳重许多,俨然一个漂亮的少年。
只是眼眸里的腼腆始终未褪去,站在诸多皇子中依然像个毫无伤害力的小绵羊。
鹿枕闲弯了弯漆黑似星的眸子:“皇姐。”
鹿白走过去,笑着摸摸他的头顶:“小七,近日国子监功课完成得如何?”
鹿枕闲不好意思地躲开她的手:“皇姐,小七已经长大了。”
鹿白被逗笑,摸了一把他的头发才收回手。
鹿枕闲陪她逛了会御花园,突然停住脚步,认真地看着她:
“皇姐,小七听说了周家故意欺压您的事。虽然小七不太懂这些,但小七愿意为皇姐分忧,只愿皇姐能顺遂开心,没有烦恼。”
鹿白愣了愣,失笑道:“小七真乖。但这是皇姐自己沾染的事,就不给小七添麻烦了。”
“好。”鹿枕闲听话地点点头:“若皇姐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一定要跟小七说。小七愿意帮忙。”
鹿白自然是应下,又随他去看了看他的课业,发现他骑射六艺、治国策论、户田算数都门门满分之后,终于放下心来。
待她告别回府后,鹿枕闲眼眸里的腼腆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与他年龄全然不符的冷静和聪慧。
他看着皇姐的背影,眼中闪过几分谋算和决心。
……
鹿白回宫后,褚一等着她彻底睡着,无声翻墙出府,去往楚宁王府。
景殃走进卧房,正准备歇下,听到空气中微弱的流动声,眼神骤冷,抽出腰间匕首钉过去:
“谁?!”
褚一略带狼狈地闪身出现,肩膀上有一道不浅的匕首伤口:
“主子,是属下。”
景殃眸中多了几分惊讶:“你来做什么?”
褚一拱手行礼,将今晚公主进宫一事一五一十汇报上去。
说完后,他等着主子下指令。
空气一点点静下来,最后是寂静如针的无声。
褚一疑惑抬眸:“主子?”
下一刻,他看到面前男子幽冷如刀的眼神,后背蓦地一凉,恐惧与冷汗一寸寸升起。
这是主子生气的眼神。
且,动了真怒。
只是……为何?
他明明并无错处。
褚一再度行礼:“主子,属下……”
“褚闻,不要忘记你的身份。”
景殃冷淡开口,生平第一次喊了他的大名,眼神漠然:
“以后不要告诉我这些事。当时我问你,你没有拒绝。我相信你的能力,所以让你去帮她。这条路危机四伏、处处皆是敌人杀意。你的任务是护她以防不测,而不是汇报给我她做了什么。”
褚一错愕抬头:“主子……”
“你现在应该改称呼。”
景殃冷冷看着他,待褚一几乎坚持不住的时候,缓缓道:
“给人做事,最忌讳的就是侍双主。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吗?”
褚一终于忍不住双膝跪地,彻底明白自己的错误,冷汗涔涔道:
“是。卑职明白了,王爷。”
作者有话说:
虽然晋江古言好像更偏爱封建大男主,但我真的无法拒绝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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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禽择良木而栖。”出自《孔子》。
第88章
褚一回去以后, 收敛起所有想法,认认真真做公主府的暗卫。
上巳节渐渐来临。
东郦的上巳节崇尚出游,有人会上山祭祀, 有人会春游踏青, 文人墨客喜爱曲水流觞, 皆是为了新的一年能洗净铅华,迎一个好兆头。
风月楼给楚宁王准备了诸多美姬的消息也传至大街小巷。
景殃现在是东郦炙手可热的人物, 位高权重, 坐揽朝纲,哪怕他从前名声狼藉, 但两年的征战也把混账名声洗褪不少。
若不是怕触他霉头,恐怕楚宁王府的门槛能被媒人踏破。
鹿白的公主府又有诸多年轻公子的邀请帖递进来。
她收下请帖,正欲合拢大门, 听到外面朱雀街经过的百姓三三两两议论道:
“说起来, 楚宁王也到了娶妃的年龄了。”
“可不是!现在人家风头无两,哪怕不娶妃, 多纳几房美妾也是极好的。”
“从前人家是风月楼的常客,现在老鸨可使劲想往楚宁王府里塞美人……”
“……”
路人渐走渐远, 低谈声消散在空气里。
鹿白看了一会, 淡淡收回目光,回到书房将叛国文书拿出来。
她将陆陆续续收集来的文墨都摆上案牍,对照着文书上的墨迹和笔锋仔细研究起来。
看了一会,她又将叛国文书放下,拿起旁边数张上巳节的邀请贴翻了翻。
时间过得真快,景殃都到了要被塞美人、娶王妃的年纪了……算了, 他爱怎样怎样, 关她什么事呢。
不过, 这些送到公主府的邀请贴倒是一直在角落搁置着,她还没来得及回复。
鹿白将邀请贴一一摊开在案牍上,心不在焉地看了看。
嗯……
大理寺卿之嫡子,丞相之嫡次子,国子监祭酒幼子,江家大少爷,李府二少爷……
而房梁上,褚一抱臂站在暗处,尽职尽责地保护着公主殿下的安危。
他不经意地往下瞥了眼,正欲移开目光,发现公主在看的东西,忽然顿住。
这不都是京城未订亲的年轻公子递来的邀请贴吗?
褚一想起前阵子主子命令他不让汇报,撇开视线,决定装瞎。
这时,一个婢女敲门走进,拿了张请帖道:
“公主,这是裴大人递来的上巳节邀请帖,说近日难得清闲,想邀请公主在上巳节外出踏青。”
鹿白有些诧异地接过来看了看,最终放在案牍上道:“放这吧。”
婢女应声退出。
房梁上的褚一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移开目光之后又再次投视过去,半晌后终于忍不住,面无表情地扯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