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清真人去后,我活着也是孤单单的,打雷闪电有什么害怕的?我又没做过亏心事,该害怕的是那些作恶的!”
她说完,连忙朝陆执喊:
“世子快放下,这些粗活我来就行了。”
陆执没有答应,只是倒好了热水,示意姚守宁快些过来擦脸,接着才看向外头。
“今年真是邪门,往年到了这个时节,早就降雪了……”
季兰婆婆叹了一声,念道:
“而今年不止没降雪,反倒打雷闪电多次,下了好几回暴雨,这样下去,恐怕是场灾祸……”
姚守宁也觉得担忧。
她与陆执出来的时间已经很久,此时天边都微微亮了。
季兰婆婆也不问两人在地底之中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着两人擦完了脸和手,说道:
“屋角有蓑衣和斗笠,我都准备好了。”
姚守宁有些迟疑的看了屋里一眼,那屋中停放着静清真人的遗体。
她的神情落在季兰婆婆眼里,令她眼圈微微泛红,却露出温柔的神色:
“真人的丧事你们别管了,此地最好不要与你们扯上关系。”
季兰婆婆不知道两人在地底发现了什么东西,但静清真人既然守在此处多年,镇守入口的大佛又是当年先帝亲自令人备下的,那么地底的秘密便必定是十分重大的,消息不宜走漏。
她看得出来姚守宁心软善良,为防她良心不安,又补充了一句:
“真人性情喜静,不喜人多,丧事安排早就有了。你们来与不来,见与不见又有什么?”
季兰婆婆叹了口气:
“有心比无心要重要多了。”她意有所指,目光看向一个方向,随后的话便再也没有说下去了。
陆执知道她看的方向是简王府所在的地方,显然是话里是暗指简王子孙不孝,为了王爵之位,连长辈都不认了。
他心中暗下决定:简王这老东西真不要脸,当日胆敢觊觎姚守宁,那会只是在他府中闹上一通,打几个子孙家奴实在太便宜他们了,回头想个办法,再得收拾他们一通。
天色即将大亮,两人不宜再久留,便都进屋向静清真人遗体拜了拜,才趁着暴风雨大,出了这座清幽的小院。
外头风雨大极了,若不是被陆执半抱在怀,姚守宁的身体恐怕在这狂风之中站都站不稳的。
路上并无行人,雨水形成帘幕,似是有人接了水从半空直往下泼。
哪怕有蓑衣斗笠,但姚守宁被陆执送回姚家的时候,依旧被淋成了落汤鸡。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家了。”
姚家的门坊显然早得了令,将门掩着没关,陆执将人送到,看她推开了门,才大声喊了一句。
‘轰隆隆’的雷声里,他有些瓮声瓮气,夹杂在暴雨中有些听不大清楚。
虽说是喊着要回家,但世子的脚步却没有动。
不知为什么,他有些不想走。
从头湿到脚的少女站在他的面前,身上裹了可笑的蓑衣,偌大的斗笠将她整个脑袋全都挡住,雨水不停的往下落,她可怜兮兮的往上扶。
那吸饱了水的蓑衣极沉,奔波了一夜后的她体力耗尽,此时被身上的重量压得有些站立不稳。
陆执说话的功夫,她踉跄了两步,世子连忙上前将她扶住。
他体贴的将姚守宁头顶的斗笠揭开,露出一张被雨水浇透的小脸。
那以往笑靥如花的面容此时苍白,脸颊被水洗透,眼睫、鼻尖挂着水珠,顺着她下巴‘滴滴答答’往下流。
“我走了。”
陆执说了一声。
同时他下意识的伸手想替她将脸颊上的水珠抹去。
两人近来混得极熟,数次携手共度难关,且共患难过,危难之时,这样亲昵的动作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
在地道之下,姚守宁难过之时、害怕之时、受伤的时候,他敢抱、敢哄。
可此时天色微亮,两人身处姚家之中。
那些以往没被陆执放在眼里的世俗礼仪,突然一下钻入他脑海之中。
他伸出去的指尖在还没有碰到姚守宁时,一下便顿住了。
少女的眼神清澈无垢,不带半丝防备之色。
“好,你慢些。”姚守宁并没有注意到世子这一刻的纠结,听他说要走,连忙吸了吸鼻子,点了下头。
“……”她一点都没留他,一点也没舍不得。
陆执内心的忐忑与迟疑顿时化为重重失落,那伸出去的手四指一握,独留食指指她:
“坏东西!”说完,转身就走。
姚守宁有些呆呆的看着世子二话不说转身离去,不知他为什么发起脾气,等到反应过来想要追出去看时,他的身影已经钻入大雨之中。
“世子——世子——诶诶——”
她喊了几声,世子的身影逐渐消失于雨幕中,她嗫嗫回了一句:
“……我不坏啊。”但可惜世子已经听不到了。
风雨扑面而来,吹得她一个踉跄后退,此时再追陆执已经不大适合。
姚守宁摇了摇头,扶着门框自言自语:
“算了,下次再跟世子说吧。”她开门进屋,直到将门拴上,那提了一夜的心才终于落回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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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情敌见
这一夜,不止是姚家的人夜不能寐,隔壁的温家之中,温景随也睡不塌实,他被一阵雷电惊醒。
自从当日见到了儒圣人,接受了柳并舟儒道的传承之后,温景随就意识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
他对于事物的反应更加的敏锐,对于周遭气氛的感应也较以往更加的敏感。
姚守宁与陆执夜出之事他不知道,可他这一惊醒之后便再也睡不着。
冥冥之中,他预感自己可能已经丧失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东西。
此时已经十二月底,入夜之后本该十分寒冷。
可温景随躺在床上的时候,却觉得焦躁难安,出了一身的热汗,将里衣浸湿。
反正也睡不着,他索性穿衣起身,点亮了灯。
睡在外间的小厮正是好梦,传来轻轻的鼾声。
他自顾自打了水擦了脸,随手从一侧的柜子上抽了本书来看,以往他心烦气躁之时,只要看书便能沉浸进去,使他平心静气——尤其是得到了儒道的传承之后,他更是容易沉醉于书本之中的世界。
但今晚他却盯着书上的字发呆,根本看不进去。
心中又慌又急,好像他错失了一个天大的机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合上书本,皱眉苦思。
临近过年的时间,家里太平无事。
年过完后他便要准备来年科考,争取入仕。
此时夜半三更,又有什么事情会令他心浮气躁,睡不安稳不说,连书都看不进去?
莫非是……
他想到了姚守宁!
这个念头一起,温景随顿时便有些坐不住了,下意识的站起了身。
可他脚步未迈,便见到了屋角的沙漏。
此时才刚子夜时分(凌晨十二点左右),姚家的人恐怕早就入睡。
他若贸然前往,如光明正大的敲门,便是扰人清静;如若偷偷摸摸,又非君子所为。
想到这里,温景随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开始背起圣人训。
但他越背越是烦躁,只觉得今夜时间过得奇慢无比。
约过了两个时辰,又再起电闪雷鸣。
这一阵电闪雷鸣与先前惊醒了他的雷音不同,阵势更加惊人,他从这雷声电闪之中,竟感应出了几分天威——仿佛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上天,使得天道降下了九天神雷。
随着雷音一落,接着下起了倾盆大雨。
这雨势汹汹,惊醒了睡得正香的小厮。
“公子——”
他的小厮名叫佑安,比他小了两岁,揉了眼睛坐起: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我去给你打水。”
“不用了。”温景随一见佑安坐起,不由面露喜色,连忙道:
“你快去准备一些东西,随我去一趟姚家。”
佑安愣了一愣,下意识的就转头望向门处,外头暴风骤雨,落下的雨水形成沟洼,正‘哗啦啦’的流,此时还要出门?
不过他没说话,就见温景随自己已经放下了书本,开始梳理起头发,便知他是打定了主意,连忙便点头应了一声。
主仆两穿戴妥当,佑安打了把伞,刚一将门打开,风夹杂着雨‘呼’的灌了进来,几乎将伞的竹骨吹折。
他几乎无法将伞撑住,不由犹豫的看了温景随一眼:
“此时雨如此之大,公子真的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