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酒和酥酪很快送上,沈政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梅子酒,然后看向一旁的宣丛梦,问:“宁寿,你可要陪我一道饮一杯。”
原本因为有姜毓宁在身边,宣丛梦今日便没有要喝酒的意思,不想沈政来了,她一下子禁不住诱惑,“浅酌一杯。”
沈政就知道会是如此,笑着摇了摇头,亲自给她斟满,然后看向姜毓宁,问:“姜姑娘会不会喝酒?”
姜毓宁正要摇头,沈政便看向她手边的那一碗被吃了一半的牛奶酒酿,道:“看来,姜姑娘也是喜欢这味道的,这梅子酒说是酒,实际上没有什么酒味儿,姑娘可以尝一尝。”
姜毓宁实在好奇,看了宣丛梦一眼,又看了看没有半点酒味的酒酿,终是点了点头。
沈政见此,便要执壶给她也斟上,姜毓宁却觉得不合规矩,想要自己给自己倒,结果两个人的手指在酒壶前碰上。
两根手指皆是一顿,随即各自收回了手。
沈政很不好意思,“抱歉,是我唐突了。”
除了沈让,姜毓宁还没有和第二个男人有过这样的触碰,哪怕只有一瞬间,她也很不习惯。
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却也没有再伸手去碰那个酒壶。
这时,到底还是身后的竹叶更有眼力见些,主动上前,拿过了酒壶,给姜毓宁满杯,然后也没再退下去,就立在沈政和姜毓宁之间,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沈政心里也觉得自己有些冒犯,好在姜毓宁不计较,他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之后,也十分守礼地没有和她有半点交集,只一门心思地和宣丛梦说话。
宣丛梦一喝了酒,就忍不住变得话多起来,而沈政虽是个从未离过上京的王府世子,却十分健谈,更善于倾听。
两人相谈甚欢,天蓝海北侃了许久,姜毓宁夹在两人之间,只觉得十分难捱,她几乎听不懂这两人在说什么。
她撑着胳膊坐着,身后被太阳照着,不知不觉竟然有些犯困,支着脸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竹叶就站在她的旁边,怕她当着外人的面失礼,稍稍拽了下姜毓宁的袖口,试图把她叫醒。
姜毓宁本就没睡熟,这会儿被她一拽就醒过来了,可是神思却没清醒,还以为是竹叶有话要对自己说,便转身看向竹叶,小声道:“竹叶姐姐,怎么啦?”
亭中的石桌不算大,周边又只坐了他们三个人,这样大的动作被另外两个人尽收眼底,但是因为姜毓宁说话声音很小,那边宣丛梦含含糊糊没有听见,耳力极佳的沈政却听得清楚。
软软糯糯,娇娇气气。
沈政不自觉偏了视线去看姜毓宁,只见她白嫩的侧脸上有一块巴掌大的红印,应当是刚才撑着脸颊的力气太大,印上去的。
她皮肤很白,这一块红衬得她玉雪可爱,整个人透着点懵懂的意味,卷而翘的长睫眨啊眨的,让人很难移开视线。
看着眼前这一幕,沈政不知为何心口竟跳快了几拍。
他忍不住想,淮王此行,他在行宫内给他帮了不少忙,但他是平郡王府的世子,注定不能封官加爵,若是到时候论功行赏,求殿下给自己指婚倒是不错。
第52章 太子
52.
虽然这亭子四面开阔, 又有婢女和太监守在一旁,也不必避嫌什么。
但是三个年轻男女一起饮酒说话,到底还是要有所顾虑, 因此沈政和宣丛梦一起喝完了一壶酒, 就起身告辞了。
姜毓宁很有分寸,只浅浅地抿了一杯, 就没有再喝。
沈政走后,她和宣丛梦一道在亭子中用了午膳, 然后就各自回去了。
回到问风苑时,沈让没在,姜毓宁问了樊肃, 才知道他是去清晖园给建昭帝请安了。
她点点头,没有再说别的。
其实,今天上午和宣丛梦在一起时, 她听出来了宣丛梦的语气不对, 是那种震惊且带着一点点讽刺的意思, 她不知道怎么处理,干脆装傻当什么都没听懂。
她虽然不明白很多事, 却知道每个人天生都是有自己的立场和身份的。
她是沈让养大,自然无条件地相信他。
可是宣丛梦不是, 她没有理由要求所有人都像自己那样喜欢哥哥。
她只要知道, 宣丛梦和自己待在一起时,对自己很好,这就足够了。
至于哥哥,他无论做什么, 她都不会对他有任何情绪,他做的是他的事, 她没有必要干涉。
只要他不说,她就不会主动过问。
出门一圈,出了不少汗,姜毓宁叫人打水来沐浴,换了一身凉快的寝衣,躺下午睡。
沈让回来后,听到她在午睡,便没有进来打扰,只问了问外面守着的竹叶,“姑娘又去见郡主了?”
竹叶点头,“是。姑娘和郡主一起用完午膳才回来的。”
其实,沈让并不喜欢姜毓宁和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相处,尤其还是一待就待这么久。
但他心中也清楚,他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占据着姜毓宁,更不可能将她圈在永远圈在怀里。
宣丛梦和宁宁投缘,清河长公主也是识趣的人,让她们多接触没有什么坏处。
因此,沈让虽心有不悦,却也没说什么,不想竹叶又接着补了一句,“只是,除了宁寿郡主之外,还有平郡王世子。”
沈让一怔,“沈政?他去干什么?”
竹叶回答道:“沈世子游园时,正好走到了姑娘和郡主在的亭子边附近,正好当时天气太热,便坐下一道歇了歇。”
她跟在沈让身边这么多年,虽然不说能完全揣透沈让的心思,却也能瞧出了殿下和姑娘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这自然是她喜闻乐见的,她伺候姜毓宁这么多年,在她心里,姜毓宁就是这世上最般配沈让的姑娘。
她自然不愿殿下和姑娘之间生出任何的嫌隙,便主动解释道:“奴婢看着沈世子的模样,应当只是闲来无事在园子中逛逛,偶遇了姑娘,同坐之后,世子也并没有和姑娘搭话,很是规矩守礼,反而是跟宁寿郡主说说笑笑,还共饮了一杯梅子酒。”
沈让自然不会对姜毓宁怀疑什么,只是她模样那么出众,他也是男人,自然知道她对男人有多么大的吸引力。
听到竹叶的话,他微蹙的眉头舒展开,至于沈政和宣丛梦是什么关系,他并不关心,只道:“照顾好姑娘,让她继续睡吧。”
说完,沈让便回了问风苑的偏殿,自从从平州回来之后,他便一直住在偏殿,主动和姜毓宁拉开了距离。
但是,两人白日依旧一起待在正殿,读书写字,一起用膳,有时也会依偎着在榻上安静靠着,享受着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安静时光。
等到回了上京之后,只怕不会这么悠闲。
日子一天天步入十月,沈让伤愈的消息逐渐传开,陛下厚赏之外,回京的日子也终于提上了日程。
十月中旬,他们终于从宿山行宫回程。
回程路上,姜毓宁仍旧是和宣丛梦坐一辆马车,可是到了上京,却不能跟着回清河长公主。
更不可能跟着沈让回淮王府。
更何况,沈让并不是和她一道回宫的,他早在两天前,就跟着建昭帝先一步回京了。
她要回景安侯府了。
姜毓宁有些不情愿,却也不能不回去。
她到底还是景安侯府的姑娘。
在宿山行宫的这一段日子,虽然卓氏和姜毓秋也在承州,并且往清河长公主处递了不少求见的帖子,但是自从姜毓宁回拒第一次后
,之后的帖子宣丛梦甚至没有再拿来给姜毓宁看,直接自己就退回去了。
因此,这两个月的时间,她没有见过景安侯府的任何人,甚至因为整日待在沈让的身边,就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一般,几乎就忘了还有景安侯府的存在。
宣丛梦瞧出她的不情愿,便道:“你若是不想回去,不如随我回公主府,她们就算不满意,也不敢说什么。”
姜毓宁谢过她的好意,但还是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总不能一直不回去,一直待在公主府吧。”
想来也是这个道理,宣丛梦只好不再劝。
于是,等一行人进了京,宣丛梦派了车夫先将姜毓宁送回景安侯府,又怕姜家人为难她,还特意亲自送到了二门外。
郡主亲自驾到,卓氏带着女眷迎接,宣丛梦却只当没看见她们,对着姜毓宁好一通关心。
姜毓宁知道她的意思,感动地握着她的手指摇了摇,宣丛梦朝她眨眨眼,笑着说:“这两个月你也辛苦了,回家好好休息,等过几日,我再派人接你去公主府,陪我和姨母说话。”
“多谢郡主。”
姜毓宁其实很想抱一抱宣丛梦,可是当着姜家其他人的面,她最终只是对她福了一礼,宣丛梦笑着将她扶起,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至于卓氏等人,她连叫起都没有。
她一向是这样的性子,爱恨分明,对于不值得的人,连装都懒得装的。卓氏几人又气又恨,却又不能得罪什么。
谁不知道清河长公主府是公开站在淮王一派的,宁寿公主未来的地位只会抬高不会降低,她们怎么敢得罪。
卓氏倒还好,毕竟这些年也是见过看过不少,公主府的马车走远后,脸色脸色依旧如常,满心怒气都压在心底,却不能表露出来。
毕竟这两个月,都是她陪伴着宁寿郡主,明显很得郡主喜欢。
景安侯府原本就是太后的母家,后来太后薨氏,他们就几乎被陛下遗忘,若是日后淮王登基,岂不是更没有他们的位置。
好在如今卓家搭上了淮王府,只要日后姜毓宁嫁去了卓家,再有清河公主府的关系,景安侯府便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至于身边的姜毓秋,便没有她修炼得这么到位,起身之后,忍不住对姜毓宁道:“果真是攀了高枝了,有郡主保驾护航,只怕日后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她冷笑一声,问:“你还记得,你自己姓姜吗?”
姜毓宁知道这段日子,自己做的事的确有些不留情面,她不知说什么,便只能小声反驳,“我没有。”
她没有仗势欺人。
卓氏心底也不高兴,却也知道分寸,她拉着姜毓秋,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随意胡说八道,然后对姜毓宁温和道:“别听你姐姐胡说,她是这两个月都没见到你,想你了。她自己一个人在承州,是闷坏了。”
自从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后,姜毓宁并不怎么信卓氏说的话,可她既然愿意解围,她也十分领情,何况她心里的确有些抱歉。
毕竟她们还是一家人,可是这两个月以来,她一次都没有想到她们。
姜毓宁也没再说什么,跟着卓氏一道进去了,走过垂花门,卓氏要带着姜毓秋姐妹俩回宁安堂,然后对姜毓宁说:“回去沐浴,好好歇一会儿,早上到宁安堂来吃饭,你伯父和你大哥也都很想念你。”
“是。”
姜毓宁回房沐浴,洗去一身疲惫,眼看时间还早,就躺下歇了一会儿。
等到差一刻酉时,竹叶叫醒了她,给她更衣梳洗,陪她到宁安堂赴卓氏的宴。
因为是家宴,所以打扮并不隆重,姜毓宁只穿了一身窄袖襦裙,长发挽着随意梳了个髻,连簪子都没用,只插了几枚海棠花形状的发针装点,省得头上单调。
她款款走进宁安堂,清丽又不失颜色,十分夺目。
卓氏看着她,又嫉又叹。至于姜毓秋看着她,却只有嫉妒了。
卓氏看出女儿的心思,怕她多话会误了事,故意拉她到自己身边坐,警告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道:“毓宁,快坐,挨着你大哥和你二姐姐。”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