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就是那个,俊不俊?”
“朕瞅瞅……不俊不俊,朕看着边上那个更好一些。”
“可我感觉那个有些太瘦了。”
姬瑶和张桃儿正热火朝天的讨论着,舒尔听到有人讲着一口好听的官腔问她们:“好看吗?”
“好看。”
“好看。”
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片刻后齐齐循声而望。
只见灌木丛前站着一个挺拔如松的男人,宽肩窄腰,金丝绢布甲崭新的没有一丝褶皱。
昏暗的天光下,他脸上带着温和笑意,一双眼睛却如三秋之潭,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
张桃儿率先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叫了声:“哥……哥哥……”
姬瑶亦惊诧不已,红着脸道:“你……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在这?”秦瑨皮笑肉不笑,“我还想问问你们呢,这么大的人了,还偷看男人洗澡,害不害臊?”
话音落地,他即刻寒了脸,弯腰揪住两人的胳膊,拎小鸡似的把她们拽了出来。
回衙门的路上,姬瑶极其清晰的感受到了秦瑨的怒气。
他一路拽着她的胳膊,脸色阴沉的堪能滴出水来,跟要吃人的活阎王一样。
她是帝王,本不该害怕,然而一颗心却跳的七上八下,让她的背脊溢满了薄汗。
张桃儿那边更是心如死水,哭丧着脸,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果不其然,秦瑨回到衙门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惩罚张桃儿。
明亮的室内,秦瑨负手而立,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张桃儿,灌上沙袋,去校场跑一百圈!”
“一百圈?”张桃儿如霜打的茄子,忙不迭告饶:“哥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们只是路过,不是故意偷看的!”
“对对对,我们就是路过,不是故意去看的,你就饶了她吧。”
姬瑶在一旁帮腔,可秦瑨压根不理她,锐如鹰隼的眼眸紧盯着张桃儿,俨然已经失去了耐心:“快去!”
军令不容置喙,张桃儿苦不堪言,可怜巴巴的看了一眼姬瑶,只能乖乖去校场领罚。
待她走后,衙门正堂里只剩秦瑨和姬瑶两人。
秦瑨对门外驻守的将士说道:“去通知田裕将军,就说陛下已经找到了,不必再寻了。”
“是!”
将士领命,快步跑了出去。
如此一来,轮到姬瑶开始紧张了。
秦瑨站在距她几步远的位置,紧皱的眉峰一直没松开过,阴戾的眼神如毒蛇一般缠着她,直叫她心里发慌。
姬瑶眼神闪躲,不敢去看秦瑨。
然而秦瑨二话不说,拉住她的腕子,将她直接拽回后院的寝房。
砰——
门被秦瑨猛烈的关上,俨然承担了他不少火气,发出的声响吓得姬瑶双肩一颤。
室内充斥这一股随时都会爆炸的火药味,姬瑶怯声道:“你……你要做什么?”
秦瑨不说话,沉着脸逼近她。
她步步后退,直到背贴冰冷的墙面,无路可退,方才有些脾气上来:“秦瑨,你到底要做什么?”
秦瑨愠怒不已,开口时连敬称都给扔掉了:“我说了让你待在节度使府,你偏不愿意。好,那就跟着来,我让你不要乱跑,结果又跟张桃儿跑出去。为了找你,大营里可谓是鸡飞狗跳。鸡飞狗跳也就算了,你竟还偷看男人洗澡?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份,怎么就一点脸面都不要!”
听到他的呵斥,姬瑶登时感到委屈,“不就是看了两眼嘛,又少不了他们几两肉,你这么凶做甚?”
“你可知道这是哪里?”秦瑨气急反笑,伸手撑在姬瑶耳侧,俯首靠她更近,“这是军营,里面的男人可不是在大明宫陪你过家家的那群人。你以为偷看几眼,占了便宜,可曾想过他们常年见不到女人,如果猛然发现你,你觉得你会有什么后果?嗯?”
他微扬声调,话的深意不言而喻。
姬瑶凝着他,嘴硬道:“那有什么好怕的,我是皇帝,他们敢拿我怎么样?”
“皇帝?”秦瑨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唇角的笑弧越来越深,“普通将士根本不知道圣驾在此,就算你自报家门,说自己是盛朝的女皇,那请问你有何凭证?凭自己叫愚娘吗?”
姬瑶一滞,唇瓣翕动,少了几分底气:“我是没有什么凭证,不……不还有你吗?”
室内静了几息。
秦瑨敛起笑意,眉峰微微一挑,眼神变得冷漠疏离,“我若不认你呢?我把你丢在军中,你又能怎样?他们可不是我,不会对你留有几分情面。”
在姬瑶茫然无措的注视下,秦瑨抬起手,食指抚过她的面靥,顺着她的脖颈落到锁骨处,一寸一寸挑开她的衣襟。
“若你落到那些登徒子手里,他们会撕破你的衣服,掐青你的皮肤,亲烂你的嘴,最后你只能奄奄一息的裹上草席,被人扔到乱葬岗里。”
听到这,姬瑶小脸煞白,左侧的衣衫凌乱滑落,露出小巧诱人的香肩。
秦瑨似乎对她惊惧的模样很是满意,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探头覆上她耳畔:“如此一来,还敢乱跑吗?”
第37章 舞姬
◎这无疑是在秦瑨的底线上来回蹦跶。◎
明明是温柔的语气, 入耳却阴厉瘆人。
姬瑶怔然站着,眼尾的红泽愈来愈深。
姬瑶知道秦瑨在吓唬她,奈何他说的太过真实,带入一下, 她的心就像被人挖了个角, 支离破碎的疼起来。
她茕茕孑立, 没有任何信物。
但凡秦瑨不认她,她真的连长安都回不去……
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席卷全身,姬瑶哭着看向秦瑨,脸上满溢无助和绝望。
秦瑨是个很聪明的人,仿佛可以洞察她的内心,轻而易举就能将她隐藏在最深处的恐惧翻出来, 遏制她,恐吓她……
可是真的至于这样吗?
她不过是……
不过是爱玩闹一些……
姬瑶狠狠咬住下唇, 终是隐忍不住,哇一声嚎啕大哭。
这下换秦瑨开始慌了。
“你哭什么?”他直起身, 替她把凌乱的衣衫穿好, 抬手想替她擦泪,却迟迟不敢再碰她,“别哭了, 有什么话你直说。”
姬瑶抽泣道:“你就是个骗子……你答应我过会对朕好,一遇到事情你就全都忘了……”
不过一会, 她就哭成了可怜的小花脸。
秦瑨盯着她,刚才的怒气突然变得无影无踪,胸口异常憋闷, 禁不住开始心疼她。
他的本意并非如此。
他只是不理解, 这个世上不论男人和女人, 都是一个鼻子俩眼睛,脱了衣裳更是一样,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眼下不是争论这事的时候,他耐着性子道:“瑶瑶,你别哭,我答应你的事从没忘过,我是担心你才——”
“你胡说!”姬瑶忿然打断他的话:“你吓唬朕,嫌弃朕,根本不是担心朕……真正担心一个人应是体贴入微的,半分重话都不愿说……”
她的阿耶,阿兄,都是如此,可惜自他们离世后再也没人真心呵护过她……
如此一想,姬瑶哭的更大声了。
秦瑨站在她面前不知所措,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他吓唬她做什么?
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若让旁人听到这惊天动地的哭声,还不知他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呢……
秦瑨万般无奈,傻站了许久,只能伏低做小的哄起来:“瑶瑶,好瑶瑶,求你别哭了,外面还有人呢。”
好说歹说都不管用,姬瑶还是不依不挠,哭声令人很是聒噪。
秦瑨彻底没辙了,忍了又忍,一把将强行用袖襴抹掉了她脸上的泪。
“别哭了。”他眉眼戚然,透着沉重的无力感,“瑶瑶,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姬瑶被动的缩在秦瑨怀里,耳朵紧贴着他的胸膛,清楚的听到了他心跳的声音。
他抱她很紧,犹如升起一团火,慢慢温暖了她孤单的心。
就这样,姬瑶在秦瑨怀中安静下来,渐渐收了眼泪,委屈道:“朕要你以后好好说话,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许背弃朕……”
“好,我答应你。”秦瑨不假思索,“刚才我是我口不择言,你不必放在心上。你是君,我为臣,无论何时我都会奉你为主。”
姬瑶从秦瑨怀里挣脱出来,半信半疑,“真的?”
灯影下,秦瑨神色肃正,“真的。”
“要是再食言呢?”
“随你处置。”
“好。”姬瑶想了想,“你若再对朕不好,朕就从这里调几个俊男去长安去服侍,反正都是你手下的人,你这回可不能再看不顺眼了吧?”
秦瑨一滞,额角的青筋又开始狂跳。
冷不丁的,他又想起姬瑶看男人洗澡时的快活样子,一股捻酸之意遽然溢上心头。
这种滋味让秦瑨怔忪不已。
往日他不喜欢姬瑶宫中的男人,仅仅是因为他们败坏风气,而今心口的酸涩清晰证明了他不停回避的情感——
他对姬瑶……
好像有了不该有男女之情……
恍惚间,秦瑨的内心开始崩塌,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紧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