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沢眯了眯眼眸道:“命李丹落百官请命书,速结岳父的案子。”
孟鹤之愣了下,心口不免也是一纠,这请命书若成,邹沢便是有意想救拖延,也不可能以己之身,抗衡百官,四皇子倒了,二皇子如今在朝中正得臣心,但凡有眼色的,都知该如何倒戈。
“圣上若是点头,岳父还有多久?”
邹沢神色有些凝重道:“今日结案,明日就可问斩。”
孟鹤之闻声垂头,邹沢只当他是被吓住了,眼里有些许失望,正要安慰,却见孟鹤之忽然抬头道:“二皇子既可集请愿书,将军为何不可?”
“你的意思是!”邹沢反应过来。
孟鹤之道:“有因惧二皇子权势者,难道就没有惧将军威慑的?再者,若是没有,朝中定有观望者,若是能劝服,也能帮衬到将军,虽说不能解眼下困境,但总归是能拖延些时日的。”
邹沢闻声眼眸一亮,看下孟鹤之的眼里赏识,摆了摆手道:“去办!”
卸一了然,忙起身去办了。
回去路上,孟鹤之有些心不在焉,唐霜亦然,她一眼便瞧出来他人不大对劲,拉了拉他的手问:“怎么了?”
孟鹤之闻声回神,见她一副岁月静好模样,眼眸不禁闪了闪,强装镇定无事,莞尔笑了笑道:“无事,只是有些许累了。”
孟鹤之嘴角微微颤动,也没再言语。
孟鹤之虽有心要瞒,却忘了一人,隔日一早,孟文轩孟廊之敲响了南苑的门,孟鹤之彼时正在书房,听夏添说时,猛然一惊。
“你就放他们进来了?”
夏添为难道:“他们说是给老先生请安,不想理过主屋便见他推门进去,小的拦都拦不住!”
孟鹤之愣了下,回过神来,便是不妙。
手上书册被扔在了地上,急匆匆的奔回了主屋,便见唐霜失魂落魄坐在椅子上,孟文轩则是无奈坐在一旁。
孟文轩则在一旁一脸惋惜之色:“你心里早做准备,你父亲的事,怕是不日便要出结果,这回,估摸着逃不过了。”
唐霜如受雷劈,摇摇欲坠。
孟廊之则在一旁冷眼瞧着,嘴角微微勾起,瞧着心情不错。
“闭嘴!”孟鹤之咬着牙奔回,恶狠狠地看向两人。
唐霜闻声看向孟鹤之,犹如见到了主心骨,啜泣喊了一声:“我父亲他……”
孟鹤之心如刀绞,忙上前将她揽在了怀里,拍她后背安抚:“无事的,你信不信我?”
一旁孟廊之冷笑一声道:“你有多大本事,能叫唐大人死里逃生?莫要太高看自己,父亲都束手无策,你竟还瞒着她,是在害她,早有些准备,也是好事。”
一旁孟文轩眼神有些复杂,没吱声,只是看了眼孟廊之。
“滚!”孟鹤之唳声呵斥,见孟文轩等人还想说话,孟鹤之拿起一旁茶碗便摔落在地。
“夸嚓”一声,瓷片似碎。
“再多说一句试试!”转身又对着夏添道:“夏添!”
夏添了然,忙挡在两人跟前,一副警惕模样:“老爷,劳烦出去。”
孟文轩还从未见孟鹤之如此,以往虽脾气硬,但打骂惯来随他,这回如此震怒,孟文轩忽觉,这次当真是触碰到他逆鳞。
孟文轩悻悻离去,转身便见孟廊之还在原地,他喊了一句:“廊之。”
孟廊之似这才回神,又看了眼孟鹤之两人。抬脚跟了上去。
出了南院,孟文轩蹲下脚步,负手看着孟廊之,笃定道:“你是故意的。”
孟廊之嘴角勾了勾,一副不明所以模样:“父亲说什么?儿子不知道。”
不知道?
孟文轩眼神有些复杂道:“你不是说,早叫唐霜知道,叫她早有心理准备,这事瞒着她不好吗?眼下看,到底是瞒着好,还是不瞒好!”
孟廊之怂了怂肩膀,一副无甚所谓的样子道:“儿子也不知道,只怪她太脆弱,这事难不成能瞒她一辈子,唐温伯的死她总要知道的。”
这话说的实在轻飘飘。
“不一样,她现在知道,必要受多倍折磨,要日日魂不守舍,心惊胆颤直到唐温伯之事出了结果,一日不出,担心一日,一月不出担心一月,若是唐温伯死讯已出也就罢了,不过难受一时,也就好了!眼下,是在折磨她!”
孟廊之嘴角压了压,眼里皆是不耐烦道:“是吗?”
他顿了顿道:“那是儿子想错了,怪我。”
可他这副与他何尤的态度,哪里有半分知错负疚的样子。
孟廊之躬身离去,孟文轩眼神看向他离去的背影,抐了下嘴角,孟廊之怎变得叫他不认识了。
主屋这边,孟鹤之擦去唐霜眼泪道:“你信我,我觉不会叫他有事。”
第67章
唐霜确实被惊吓住了,夜里便要去寻邹沢,可人到门口又顿住了。
孟鹤之在一旁抚着她,察觉掌中小手用力的握着自己,心如刀割,将她抱在怀中。
“不去了。”“唐霜忽然道。
孟鹤之了然,温声问:“怕添乱?”
唐霜抿唇,眼眸颤了颤:“我都急成这副样子,长姐姐夫应当更着急,我去,是施压,是添乱,除却哭哭啼啼,也帮不上什么忙,再者,姐夫未必叫长姐知道了,长姐若是不知,我去了,这事便戳破了,姐夫又要应付姐姐,应付我,还要想着帮衬父亲,该焦头烂额了。”
孟鹤之一贯知晓她顾全大局,但见她如此,难免心疼。
攥了攥拳头,不禁暗恨自己,此刻不能顶起这片天,叫她如此惶惶不可终日。
今夜外头犹如唐霜心境,雨疏风骤,狂风呼呼大作,吹的窗扉吱吱作响,烛火微微闪闪,帷幔半散。
孟鹤之和衣侧躺在外,手轻轻拍打安抚着睡在里侧的唐霜,见她迷迷糊糊的睡去,轻舒了口气,伸手擦了擦她眼角余泪,眼里闪过狠戾。
孟廊之,今日这笔账他记下了。
他轻轻唤了一声“阿唔”见人没应,与她掖了掖软被,才轻手轻脚的下了榻。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守在门外的夏添见是孟鹤之,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来问:“公子,你这是?”
孟鹤之看了眼屋内,叮嘱春织道:“我出去一趟,你守着她,若是问我去哪,只说我去了书房,我去去就回。”
春织点头应是。
孟鹤之抬脚便出去,夏添忙执伞跟上,出了院子才问:“公子,这样大的雨,去哪?”
“套马,去趟邹家。”
夏添不敢耽搁忙道:“是,小的这便去安排。”
孟鹤之有问:“姚七呢?”
夏添还来不及作答,身后忽传来一声应答:”公子寻我?”
两人回身看去,便见姚七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到他们身后了。
他虽撑着伞,身子却湿了大半,怀中抱着个箱子,约莫是为了护着这箱子的缘故。
孟鹤之颔首,对着夏添道:“去办。”
夏添看了眼姚七,才缓缓退下。
“巧了,姚七也是来寻公子的。”姚七将伞扔在地上,擦了擦微湿的脸,眼眸晶亮问道。
孟鹤之没答,开口道:“我名下的铺子,私宅,良田都列个单子出来,能变卖变卖,能租赁租赁,有多少算多少,三日之内,全部转成现银与我。”
姚七闻声一惊,愣了下,见孟鹤之神色认真,便知是什么打算:“公子想救唐大人?”
孟鹤之看了眼姚七,这府上的消息倒是灵通,这不过两个时辰竟都知道了。
他抿了下唇,没答,只是道:”速去办。”
姚七见他要走,忙喊了一声:“公子,都这个时候,你求一求老爷子,老爷子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姚七只当孟鹤之脾气硬,直到此刻都不愿意低头。
却不想孟鹤之事旁的打算。
孟鹤之回身看了眼姚七,脊背挺直道:“瞒着,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跟着着急上火做甚!”
姚七面上闪过一些尴尬,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箱子,递了上去道:“迟了,公子,老爷子都知道了。”
孟鹤之神色一凛,姚七打哈哈道:“老爷子好的很,好的很,公子不必担心。”又看了眼手中箱子道:“这是老爷子答应公子的事,已经提前备好了。”
孟鹤之手指微颤,目光一滞盯着那木箱子看,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爷子自知晓后,便叫小的将东西送来,也真是巧了。”说着便将箱子递交给了孟鹤之。
里头应当都是地契,单票,倒是不重,轻飘飘的,可这重量却似千斤,沉甸甸的落在了孟鹤之心头。
“多少?”孟鹤之忽然开口问道。
姚七只当孟鹤之怕不够,忙道:“公子放心,定够了的,这些东西都是姚七亲自负责。”怕孟鹤之不信服,琢磨了下道:“这是贺家一半家产,公子觉得够不够?”
话甫一落下,便见孟鹤之瞳孔骤缩,紧紧的攥着手中木箱,他想过老爷子或许会相帮,却没想见,竟舍这大半家业,贺家一半家产,已可敌国,想来比这国库还要富足。
“怎么来的。”孟鹤之问。
贺家便有家产,大多都套在生意里,就算是想拿,也不至短时间拿出这样多来,这实在不对。
姚七这才惊觉自己话说多了,想起老爷子交代,有些紧张囫囵道:“就,就是抵了些宅子,再加上钱庄的现银,便,便这么多了。”
怕孟鹤之再问,忙要告辞离去:“东西既送到了,那小的便回了。”
孟鹤之眯了眯眼睛,肃道:“站住!”
姚七立时便定住了身子,动都不敢动,一副苦大仇深模样道:“姚七都说明白了,公子不信?”
“我问你,怎么来的!非要我亲自去问外祖?”
姚七忙摆了摆手,认栽了,看了眼那小箱子一五一十道:“确实变卖了些许产业,里头也有钱庄的银子,若是时日够长,那倒也不急了,只是唐大人的事急,短时间内想要凑足,实在不大够,老爷子没法,卖了南广的大半基业,还,还拿出自己过身准备的棺材本,凑了凑,才算将将够。”
“你说什么!”孟鹤之大为震撼,转身便要去寻贺耽:“你就由着他!”
姚七忙拦住他道:“公子!别去了,这东西都已变卖出去,便是你如今去找老爷子,也是毫无办法的,老爷子的脾气,您知道的,一旦定下的事,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老爷子说了,这贺家到头来都是你的,钱多钱少都是你的,若是你觉得对不住他,那少多少,你往后都要给他挣回来。”他顿了顿又道:“可知道老爷子为何非要变卖南广的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