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海林问,“这些日子咱们去采晨露之后去往朝晖堂的路线,并未刻意隐瞒,若楚江当真派人盯着这边的动静,定然早就知道了。”
方云蕊默了瞬,道:“明日,咱们去四方院那边折桂花。”
这个时节,桂花正盛放着,香飘十里。
四方院与荣国公所在的荣寿堂不远,算得上在国公府中间位置,方云蕊几乎不会过去,每年也就无缘一见那边的桂花盛景。
听今年要去,海林很是高兴,“是要折给大夫人的吗?”
方云蕊凑近海林耳畔,轻声耳语了几句,海林点了点头。
第二日天不亮,方云蕊便与海林早起,前往四方院的桂花林。正是桂花盛开的时节,还没有走到时远远就嗅见一股桂花香,她二人进入林中,特地走得很慢。
等采摘桂花时,海林开口道:“姑娘,咱们今日为何突然来采桂花了?”
“大夫人说秋日的露水不好,我想拿桂花做些点心送去。”方云蕊道。
“姑娘为何对大夫人突然如此上心呢?”
方云蕊:“我将要及笄,自然要挂心自己的婚事,只是在国公府举目无亲,大夫人又膝下无子,说不定讨好了她,她就会帮我了。”
海林了然地点点头,又道:“奴婢倒是觉得,外面的公子再怎么样,倒也比不上国公府的少爷们好呢。”
“是啊。”方云蕊口齿清晰地说着,“若是能做了谁的妾室,我哪里还需要如此费心讨好别人呢。”
在二人的交谈声中,远处一个身影悄悄撤走了。
“少爷,今日那二位没去竹林,去的是桂花林。”
楚江听着,皱眉道:“怎么突然换了地方?”
桂花林那边可远不如竹林幽静,竹林那边又靠着铃兰阁,平日总不好动手,他正想着趁着楚岚走了,好好找个机会将那小妮子困住,谁知第二日她就换了个地方。
小厮便把方才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学给了楚江。
楚江愣了愣,那股烦心瞬间散去,大喜过望地问:“她当真是这么说的?愿意留在国公府做妾?”
小厮笑嘻嘻答道:“小的哪里敢骗少爷您呢。”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小妮子之前都是假清高呢,昨儿她叫我那声表哥,摆明了就是在勾引我,瞧着我送了东西过去便立马生了做妾的想法!”
楚江笑着,留在国公府做妾,她自然高攀不上楚岚,楚平是嫡子,但长得那么丑,又恶名在外,她自然也不会很乐意。
思来想去,适合的就只有他一个,她一想通这点,便立即松了口叫他表哥。
楚江愈发得意,只觉得已然得了美人在怀。
他这副模样被三房的月姨娘瞧见,问道:“你这是在乐什么?还不用功读书去?眼瞧着楚岚就回来了,他这回要是再中,我看你祖父眼里还能不能看见你。”
楚江不以为然,“便是如此,最先没脸的肯定也是楚平,他们可都是嫡子。”
月姨娘脸色顿变,“没出息的东西!你倒知道自己只是个庶子,还不知道用功!”
“若是可能,我也不想从你的肚子里出来!”楚江怒吼一声,他多年因嫡庶没少被亲娘念叨过,时间久了,他自己原不觉得什么,后来也厌恶起自己这个庶子的身份来。
倘若是嫡子,他若是嫡子,不知会比楚平那个废物争气多少,说不定不等楚岚回来,早就赢得了祖父的倚重喜爱,只因他是庶子!什么爵位,都与他失之交臂!
月姨娘险些被楚江这话气得别了过去,指着楚江颤抖不已,“你、你这白眼狼,我是你娘,你竟然这么对我说话!”
楚江对她早已厌烦至极,转身便出了院落不再理会,只看这会儿时辰尚早,转而又去了三夫人院里。
楚江是庶子,他的生母是月姨娘,自从懂事之后,楚江却会日日到三夫人柳氏那里去请安,多年来雷打不动,这也是外传楚江老实本分的原因。
柳氏自己的儿子是个不恭顺的,所以对楚江就还算和颜悦色,看着楚江一日日窜高,忍不住道:“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到了考虑婚事的年纪。”
楚江现在满腹心思都在方云蕊那里,哪儿还顾得上亲事,道:“母亲说的是,只是眼下长兄还未成婚,二哥也不曾成婚,儿子总不好先迈出这步来。”
柳氏也就是这么一说,自不可能真心为楚江谋划什么,见他这样说也是随口应下。
不过既然柳氏提起,楚江又不甘心将这话头这么草草过去,试探着道:“不过儿子的确也想在读书的时候红袖添香。”
柳氏抬眸,“听你这么说,好似是已经有了人选。”
楚江便笑了笑,“是有个惦记的,只想到时候能在母亲这边得个点头让她进门便可。”
这是要迎个妾还是通房进来了,楚平的通房不知凡几,成日闹哄哄地吵得柳氏头疼,楚江开口要一个她自然不会不同意,只道:“既然你已经有了主意,自己看着办便是。”
左不过是一个妾,还无需她费什么心神。
“多谢母亲!”楚江大喜。
快到正午的时候嘉宁郡主便来了国公府,她甚至带了几身衣裳,大有在国公府小住几日的意思。康王府的排场大,方云蕊不必出去,就知道嘉宁郡主已然来了,还是和往常一样,被安排在四方院住。
“奴婢出去的时候,听说嘉宁郡主学了道八宝团圆饭,要等楚岚少爷回来后亲做呢。”海林道了一声。
方云蕊点了点头,难怪这么早就过来了,想必是需要些时辰准备,能让嘉宁郡主洗手作羹汤的,这天底下恐怕也就楚岚一个了。
她正如此想着,就听海林道:“这郡主都这般上心,姑娘要不要也给楚岚少爷准备些什么?”
方云蕊摇了摇头,“嘉宁郡主如此,是对他有情意,我又是因为什么呢。”
她不能对楚岚有情,也不能与楚岚长久,既然都不能,费这个心思做什么?反倒显得她很难堪。
看来姑娘仍是没有对楚岚少爷生什么心思,海林心中微叹,也就不提了。
本是到了吃饭的时候,这会儿正赶上下人往各处送饭来,她们这边虽是偏僻,离府上的厨房却不远,没多时就送了过来。
海林正准备布菜,谁知方云蕊道:“走吧,咱们去四方院。”
“又去?”海林愣了愣,“桂花不是已经采回来了吗?”
“不是去采桂花的。”方云蕊道,“海林,把你的衣服给我一件。”
国公府女使的衣裳都是统一的样式,纵然府上的夫人小姐可以给自己身边的上等女使换衣服穿,不过方云蕊从不会凑这个热闹,一来低调,二来不会惹人非议。
眼下正是府上忙碌的时候,更是便捷了她。
海林闻言便去取了自己的一套衣服来给方云蕊换上,方云蕊又用妆容将自己和海林的容貌压了压,二人这才出门。
国公府的姑娘们与嘉宁关系究竟如何,方云蕊不得而知,只是每次嘉宁来时她们都会去说会儿话,这是惯例。
虽是秋日,不过正午阳光正好,方云蕊到时,她们正坐在院子里。
“今年的桂花开得特别好,我已经让我房里的妈妈存了一树,回头做桂花糕吃。”楚玥道。
嘉宁纵眼高于顶,也不会与楚家的人闹僵,她在学堂素来跋扈,不过从不会拿楚家的姑娘撒气。
见楚玥说话,嘉宁也笑说了一句:“你就是爱吃甜食,不过今年的桂花的确开得太好了,倒叫我有几分不适。”
“你小时候闻见桂花便会起疹子,太医不都说是弱症,现在也没好吗?”楚姒问了一句。
嘉宁道:“近乎大好了,现今也不至于起疹子,就是身上会有点痒罢了,我现今也是能闻得这香味的,只是不能靠太近了。”
嘉宁郡主不能闻桂花?方云蕊先是皱了皱眉,须臾又松开了眉心,这样或许......会更好。
方云蕊与海林在墙外听了几句,楚家的几个姑娘便要动身了,这些人无不知道嘉宁的心思,本来觉得楚岚已经回来,那与嘉宁的婚事怕是顺理成章,怎么也没想到楚岚竟凭空多出一个未婚妻来。
“这些日子,你可查到我哥要娶的那个女人是谁了?”楚苒道。
一提起这个,嘉宁便露出几分不耐,“我细细查了,能走动的人我都动了一遍,可就是无人知晓荣国公究竟给表哥定下了谁!如此耗费下去也是枉费时间,不找也罢!”
现在学堂又是罢课,她就更不好找了。
楚苒道:“等考完了试,想必学堂马上就要恢复了,你再找也不迟。”
嘉宁点点头,目光却飘忽着,觉得这样未免也太被动了些,难道她就只能这样看着不成?退一步讲,就算找到了那个小贱人,她又能如何呢?
寥寥几句,楚家三位姑娘便离开了四方院,赶着去自己院子里用饭了。
嘉宁郡主出来相送,见她们走了正打算回去,方云蕊这便快步走出,在嘉宁郡主转身之际打了个喷嚏。
嘉宁郡主果然很快转身,满脸不悦地打量了方云蕊一眼,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方云蕊忙道:“郡主恕罪,奴婢对这桂花香气有些不适,以后经过这边一定会记得戴上面纱的,还请郡主不要怪罪。”
嘉宁收回目光,罢了,到底是国公府的下人,她若大做文章管教一番,怕是不好。
只是有句话被她听见,反问道:“戴了面纱,便不会难受了么?”
“是。”方云蕊道,“戴上面纱便不会了,奴婢往常都是会戴的,只是今日夫人叫奴婢采摘桂花讨个彩头,沾染的香气浓郁了些,这才不小心惊扰了郡主。”
嘉宁已不欲与她计较方才那个喷嚏的事,只下意识问:“什么彩头?”
方云蕊回:“回郡主的话,是蟾宫折桂的彩头。”
蟾宫折桂?嘉宁一愣,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桂花还有这一层的意思?表哥明日回来,若她也采摘些桂花备在八宝饭上,那岂不是足叫表哥见了她的心意?
想通了这点,嘉宁更是愉悦起来,八宝饭配上桂花香,表哥一定会喜欢的,何况她对桂花过敏一事表哥不是不知道,正因为知道,才会更加感动!
“行了,你下去罢。”嘉宁挥了挥手,轻笑了一声。
方云蕊朝海林使了个眼色,两人一道不动声色离开了四方院。
“姑娘。”海林寻了个岔路与方云蕊会合,问,“姑娘怎么就确定嘉宁郡主必定会去桂花林采摘呢?”
“她一定会去的。”方云蕊喃喃着,“这一个月来,她为了能巧遇楚岚,三天两头地往松英堂跑都不见得麻烦,采几朵桂花又算得了什么。”
“咱们......咱们这样,算不算陷害郡主啊姑娘?”海林小声问。
“不算。”方云蕊即刻否决,她面上一派镇定,“无人敢害嘉宁郡主。”
第25章
方云蕊与海林刚刚离开, 嘉宁就迫不及待对自己的侍女道:“你去拿个篮子来,咱们这便去采桂花,哦, 对了,再去给我准备一面遮面的纱巾来。”
那侍女道:“郡主, 这桂花离了桂树就不好存着了, 今儿还有一晚上呢,怕是等到明日要用时就不新鲜了。”
“是吗。”嘉宁郡主道,“那明日再去罢,你也替我记着些。”
“是, 郡主。”
此刻方云蕊已然择僻静小道回了自己的居所, 她在这府上三年之久, 很多时候都是尽量避免着与旁人接触而择小道,这国公府里有哪些小路, 她怕是要比长居国公府的小姐们要清楚熟悉。
她换下了海林的衣服, 又从箱子底下翻出一件红色绣着金丝团纹的褙子穿在身上。
“姑娘又要出门?”海林有些惊讶,她家姑娘是从不会穿红色到人前去的,这太过惹眼了。
方云蕊深吸了口气, 将面纱戴在脸上,笃定道:“对, 咱们去朝晖堂, 碰碰运气罢。”
两人出了门,走的却不是寻常走的那一条,方云蕊特地绕了另一条小道,这一条小道往朝晖堂去可以途经三房那边的后门。
“我跟你说的话, 你都记住了吗?”方云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