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州好不好呢......
荣国公作风雷厉风行,他说定下后日,便是后日,赵怀峥如约到了国公府。
他曾在江家做过事,江家没来京城以前就是气派人家,而今见了如此华美瑰丽的国公府也很是沉稳,一路规矩跟着管家来到了荣寿堂,一句话都没有多问。
进去的时候,管家见他性子不错,便在荣国公面前提了一句。
人还没见着,就有了个好印象,再加上这二人都是行伍中人,许多话题都算投机,一番交谈下来有来有回,聊得很是不错。
加上之前派去的手下人,将赵怀峥的过往都呈交荣国公看过,知他为人正直,家世也干净,未来前程也不错,如此看来,与乔家那婚事也好得不相上下了。
不过赵怀峥上无父母侍奉,等云蕊嫁过去,便只有他们夫妻两个。
荣国公心中满意,便首肯道:“婚事可以着手办了。”
毕竟是戎马半生的荣国公,赵怀峥在军中资历尚浅,对这位荣国公很是敬重,回话的时候不免有些如芒在背。
听到这句话,他才像是松了一口气。
然荣国公那边的话音未落,就见一人玉冠雪衣,端方清正,迈步行入屋中道了一声:“祖父未免操之过急。”
赵怀峥抬眸,多年从军御敌的本性让他自然而然对眼前此人生出防备,他立时站起了身,发现此人虽看着清俊文人模样,身量竟与他相差无几,长了一张恐怕女子都会喜欢的俊美脸孔。
赵怀峥如临大敌,警惕地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日并无闲暇?”荣国公随意问了两句,转而向赵怀峥介绍道,“这是我那孙儿。”
赵怀峥便知晓了,去年秋场的新科探花,在京中名气很盛。
他顷刻便觉得自己反应太过,便主动冲楚岚点了点头以示友好,谁知楚岚向他看来,目光却分外凌厉。
那眼神好似在说,他根本不该出现在此。
赵怀峥再次敛紧眉心。
荣国公道:“这便是云蕊看中的那孩子,我觉得他不错,这门亲事可以就这样定下来。”
楚岚道:“眼下恐怕不合时宜。”
“怎么不合时宜?”荣国公想了想,没觉得此刻有什么不对。
“祖父忘了。”楚岚说着越过赵怀峥,凉薄的视线从他身上撤走,声音冷冷,“楚苒的婚事,也要定了。”
“那又如何?苒儿的婚事自然有冯氏操持。”
“祖父。”楚岚言之凿凿,“方云蕊,是寄养。”
好巧不巧这婚事撞上了,若这寄养府上的姑娘,婚事办在了家中正头姑娘的前面,难免生了龃龉。
旁人倒也罢了,偏偏那是楚苒。
荣国公沉吟一声,这一家姐妹四个一块儿长大,若是在出嫁前闹出了什么不好看来,那真是不好。
两门婚事遇得太近,那也不好。
而楚岚又补了一句:“且她还在上学。”
距离女学结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是怎么也要空出来的,但楚苒确实在着急办了,因为冯氏快生了。
荣国公沉吟一声,正说要不先暂且搁下,等方云蕊读出了女学再说。
赵怀峥:“先定下婚约信物也可,婚事,不急。”
楚岚再度抬眼,看向他。
赵怀峥这次从他眼中察觉了更加明显的敌意,他也丝毫不怵,堂而皇之回视过去,心中在想,方姑娘这表兄,对她似乎......
他在感情方面素来迟钝,也不确定是不是他会错了意,不过军人的天性还是让他感觉出,这个楚岚并不喜他。
人家急着求娶,荣国公自然高兴,怕就怕人家也爱答不理的,他闻言也郑重做出承诺来,道:“你放心,云蕊也说你不错,既然你如此说,那就暂且选个好日子,将婚事定下罢。”
赵怀峥得了准信,不再多做叨扰,简单闲话了几句便回去了。
楚岚睨了眼他的背身,胸中只觉淤塞,分外不畅。
等人走了,荣国公才悠悠回过头来,看了楚岚一眼,试问道:“你似乎不喜这个赵怀峥。”
楚岚抿着唇,他自觉收敛,只短短看了他几眼,没想到这都被祖父看出。
荣国公看着孙儿暗笑,他这辈子见过多少人,还没有人能在他面前藏住情绪的。
“孙儿只是觉得......他不如乔宁。”楚岚道。
“唉,你们看人还是太浅。”荣国公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乔家那小子我见过,品性是好,但没经过风浪,又是个对父母俯首帖耳的,以后若遇上什么,只怕云蕊会受了委屈。你妹妹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她是最逆来顺受的,你给她找夫婿,要么就找个对她温厚体贴、事事照顾着的,要么就找个手段雷霆、懂得护她周全的,这婚姻呐,不是两对儿好人凑在一块儿那就是好,还需互相合适才行。”
荣国公自觉说得头头是道,回头一看孙儿却仍是一脸冷色,也不知自己方才这番话被他听进去几分,不满地冷哼一声道:“我看,你妹妹比你清醒,江氏给她找的这个小子,的确是不错。”
一连听祖父夸了那人好几次,楚岚心头莫名烦躁起来,他觉得自己这股情绪来得有些莫名,分明之前撮合她与乔宁一起时,从头至尾他都没有过什么情绪波动,只觉得理所应当。
可而今她突然跳出了他的安排,要去找一个全然不一样的男子嫁,这不悦便如山一般重重压来。
“反正。”楚岚拧了眉心,“那等武人,配不上她。”
荣国公瞪大双眼,一眼便横了过来,一把拍了桌子怒道:“什么文人武人!你这混账小子而今还敢轻视起武人来了!最见不得你们这种酸腐文人,弯弯绕的花花肠子一大堆,你给我滚出去!”
长孙楚岚,名动京城的探花郎,头回在自己祖父这里吃了憋,被赶出了荣寿堂。
这日傍晚,书院下学的时候,方云蕊便知晓自己这门亲事,国公爷同意了,一个劲的说好。
她彻底安心下来,更勤于学业了。
上个月琐事太多,有两日的课她都没上,这最后一个月里大家都铆足了劲往上爬,她自然也不能懈怠。
得着了信,她便离开大门回到了自己的厢房,还没进院子,就听见里面吵嚷起来。
“我怎么可能偷你们的东西!少冤枉人了!”
“这间屋子只你在住,怎么不是你偷的?不是你还能是谁?”
“你......你少血口喷人!再说,这屋子怎么就只我一个人住过?之前分明还有别人!”
方云蕊听懂了话中的意思,被说偷东西的那人是文雀,喊人捉贼的则是书院另一个女学生,名叫李雪。
她走上前看着文雀道:“你的意思是之前我住的时候,我偷的咯?”
文雀没料到她就在这里,脸色变了变,转而又凶狠道:“我怎知你是什么样的人?反正我绝不会偷东西的!”
李雪闻言也怀疑地看向方云蕊。
方云蕊睨她一眼,反问:“若真是我偷的,我为何要放在我原来的房间里?这屋里现今只有文雀在住,岂不是随时都有被她翻出来的风险?”
李雪张了张口,想想好似是这个道理,一时没有吱声。
三五句争吵下来,围观的姑娘也多了,有人问李雪道:“丢的是个什么东西?什么时候丢的,这你不知道吗?”
李雪被问得眼里湿了湿,道:“是我娘留给我的玉佩,我来书院的时候就带着,一起藏起来没有打开看过,今日突然想瞧瞧的,才发觉不见了。”
所以这东西是什么时候没的,还真不确定了。
方云蕊道:“书院有规定,若出现偷盗之风,会直接被赶出去的,且之后再也不能来了,你们若无法界定,那就报官罢。”
此事无关于她,她也不想多作掺和。
“报官?”李雪更难过了,“可我这玉......不值钱,说破天也就五两银子了,只因是我娘的遗物,我才分外爱惜,五两银子我怎么去报官啊。”
现今玉被摔碎也就罢了,还缺了一块,补都补不上。
这本是件闲事,且方云蕊下午还预备要温书的,本不想管这种麻烦。
可听李雪说那是母亲遗物的时候,她一颗心突然就酸涩起来,回头看了眼李雪通红的眼睛,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剩下的那块,我帮你找找罢。”
李雪连声感激她。
文雀此时横了方云蕊一眼,道:“要你在这里假好心!那玉该不会就是你偷的罢?然后栽赃给我!”
方云蕊扫了她一眼,问:“凭什么呢?”
“自然是凭我这次考试得了第一,压过了你!”
方云蕊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文雀对她的敌意始终很大,她在书院这短短两个月,与她发生争执最多的就是文雀了。
“你给我小心着说话。”楚玥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看着文雀冷笑一声,“她丢了东西,东西在你这儿出现,知道这叫什么?人赃俱获。待我去禀报了黄先生,不出今晚,你便给我滚出书院!”
听了这话,文雀脸色才猛然变了,惨白着道:“可我真的没有偷!我真的没偷啊!我要是想偷,为什么不偷个值钱的呢?”
楚玥道:“你家境贫寒,分不出好玉滥玉也是正常,兴许你也不知道那玉不值钱。”
“不是我!不是我!”文雀尖叫着否认,“我一心只想在女学出头,拿到皇后玉牌的,怎么可能去干这种事呢!真的不是我!”
方云蕊皱了皱眉,对楚玥道:“算了,你别管她了,咱们走罢。”
眼见这二人不管了,李雪看着自己手里的碎玉,红着眼睛道:“行!文雀,我这就告诉先生去!你这种人,就不该留在书院里!”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文雀急着想要拉住她,却被李雪一把甩开,眼睁睁看着李雪跑远了。
回到厢房,方云蕊听见外面似乎没什么动静了,侧脸看着楚玥道:“我觉得应当不是文雀。”
“是不是她的,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楚玥满不在乎,“少的又不是咱们的东西。”
方云蕊有些心不在焉,强行逼着自己看了几页书,院子里也没太多人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谁知当晚,文雀上吊了。
第73章
所幸发现得及时, 人被救了下来,饶是如此,方云蕊还是被吓了一跳。不光是方云蕊, 其余见到的小姑娘都被吓了一跳,尤其是发现文雀上吊的李雪, 吓得险些昏死过去。
这个时候, 就显出大门风范的好来,楚玥往地上看了一眼,招呼人道:“都愣着做什么?你们,还不去请黄先生?那边两个, 还不去请女医过来?你们几人, 守在此处, 都散开些,别围着她。”
方云蕊抚了抚怦怦乱跳的心口, 心道这事儿算是闹大了, 书院一定会查的。
黄芸很快就过来了,一同前来的还有几位有威望的女先生,看着女医给文雀诊完了脉, 又写下药方开了药,才问旁人是怎么一回事。
方云蕊便将原委说了一遍, 黄芸听后很是生气道:“这样的大事, 都不知要上报吗?若真闹出了人命来,你们谁也别想拿到玉牌!”
“她偷东西!”有人道,“本就是她有错在先,要自尽也不知道选个远些的地方, 这不明摆着做戏吗?”
“都别再吵了,等人醒过来再说吧。”黄芸神色复杂地看了尚在昏迷的文雀一眼, “等她明早醒了,书院再审理此事,现在都去睡觉吧。”
人群便都四散了。
“明早书院审理,应当会还原真相的罢。”方云蕊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