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肉眼可见的神神秘秘,在吃饭的时候窃窃私语着。
“玉你放好了吗?”
“放好了!你就放心吧!这么重要的东西,我自不可能放在贴身之处。”
“那你放哪儿了?”
“就放在......”
李雪看了她们一眼,道:“你们再说下去,谁都要知道你们把玉藏在哪儿了!”
方云蕊和楚玥同时抬头,只见黑压压一片脑袋顶顿时沉了下去。
她们互相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这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早,玉还在原地好好地放着。
楚玥大惊失色,道:“她怎么没来偷啊?”
方云蕊却蹲在地上,细细找寻着自己埋在土里的那根头发丝,已不在了。
“她不是没有来偷,而是来过了,把上面的印子擦干净了。”方云蕊道。
这人是个聪明的,知道这玉一旦丢了,那就说明此事果然另有其人,她把上面的印子擦了,那便是显影粉也找不出她来,这样这件事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不过,她留在玉上面的是香,只要那人碰过了,就已经跑不脱了。
楚玥目露崇拜,“哎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机灵了。”
她们两人来到学堂,将玉放在了众人面前,然后对书院的先生耳语了几句。
那位先生看了方云蕊一眼,缓缓点头,便让所有人都一排站好,抬起手来。
不出一刻,就从里面揪出了作乱的罪魁祸首。
竟是李雪自己。
方云蕊露出讶然之色,文雀气得发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你!你竟然陷害我!”
方云蕊微微一动,看向文雀,她突然明白了文雀那日抓着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稍作回忆,之前两次的大考,李雪不高不低,恰好都是第二十名,而最终考核的通过标准年年不同,是按照今年学生最后一次大考的平均数来定的。
若今年成绩尽不理想,书院也会保举二十个女子出来领玉牌的,这些人自然都是按照成绩排出来的二十个。
也就是说,只要进了前二十,那无论如何都是能拿到玉牌的。
“这不是你娘亲的遗物吗?”方云蕊深感被骗。
李雪只一边挣扎,一边低声啜泣,都不敢再抬头看人。
“她那个什么烂玉,从头到尾只她自己知道有个那样的玉,又没拿出来给大家看过,我怎么会去偷她的破玉!”真相大白,文雀只觉得畅快,还在原地发泄着。
如此一来,最后被遣走的就成了李雪了。
李雪呜咽哭着被人带去了书院门口,这次没人再去凑热闹了,大家都要回学堂去上课了。
“方云蕊!”李雪哭腔道,“我的那块缺玉,你能还给我吗?”
“这不是你的玉。”方云蕊摊开手心露给她看,“是我自己磨的,你的玉我没找到。”
李雪眼睛一红,哭得更加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终于落定了,一时之间,所有人看方云蕊的眼神都不同起来,都笑盈盈的,眼神中满是钦佩。
就连喜欢随风飘摆的黄芸先生,也难得露出几分赞许之色,只是稍纵即逝,很快她又换上了自己惯有的严肃和板正。
文雀支吾着跟方云蕊道歉:“我之前......不该那么说你,我对不住你,你却还这样待我,你真是......”
眼见她说着又要哭起来,方云蕊连忙摆了摆手要走。
还未转身,文雀一把拉住她。
“其实,我来女学之前就听说了。”
“什么?”方云蕊不解。
文雀低着头道:“你知道我这女学的名额是怎么得来的吗?是我逃进京城来,去一处私塾打零工洒扫,遇见了一位姓郑的学究先生,他很是好心。”
“郑学究?”方云蕊讶然,原来这么巧,她和文雀的名额都是郑学究给的。
“是。”文雀点点头,“我鼓足勇气求他帮帮我,他说会帮我想办法,他也是问人去求,才帮我要到了这个名额的。”
“求?”方云蕊微顿,这不可能啊,当初郑学究跟她说,给她的这个名额是实在没人要了,多出来的。
“是啊!郑学究说,那个人也求他办了一件事,便是要他将另一个名额,以奖赏的名义送给另外一个女子,于是,郑学究手中便有了两个入女学的手令。”
方云蕊愣在原地。
原来这件事,是这样的。
第74章
她能来女学的这个名额, 原来不是她自己得来的,到头来,还是楚岚给的。
方云蕊心口杂糅一团, 突然觉得无比气闷,内心深处觉出深深的无力来, 可与此同时, 她又忍不住开始想,楚岚为何要这样做呢?他这样做了,于他又有什么好处?
大抵是全无好处的。
文雀还在同她说着什么,不过是些同她道歉的话, 方云蕊点了点头, 不再说什么了。
她忽然觉得一个人的感情原来可以这样复杂, 从喜欢他,到恨他, 此时此刻她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心软起来。
她想着, 要不问一问吧?去问一问楚岚呢?但问过之后她能得到什么,无非是消弭了她心中的恨意,其余的什么也没有了。
“云蕊!”楚玥唤她, “你发什么呆,问你话呢!”
“什么?怎么了?”方云蕊恍然回神。
“楚苒要嫁了, 问你想不想去瞧瞧婚宴, 这次你应是有空能去的。”楚玥道。
这么快呀。方云蕊心底暗叹,上次楚姒出嫁,好像还是昨日的事呢,她一直遗憾没能去看看, 人家大户人家嫁女是何等豪奢的。
“要去,要去!”方云蕊一口应下, 想了想又问,“就是那个长兴伯爵吗?”
楚玥点了点头,“二伯母要生了,听说前日腹痛闹了一场,祖父同意了。”
方云蕊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这样的结果,其实在她意料之中,当时冯氏和楚苒一个比一个坚定,婚姻大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国公爷本就是不好掺和这些的性子,他能为楚苒坚持上这么一阵,也很难得了。
只是方云蕊没想到,楚岚会放任不管。
她以为他们既是兄妹情深,想必总要替自己的妹妹好好谋划一门更好的亲事的。
“婚事定在什么时候?”方云蕊问。
“定得着急,这个月十六了。”楚玥道,“这日子不算顶好的,但二伯母快生了,想必是等不了。”
方云蕊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这个月月底,就是最后一次大考了,本是该更加刻苦的,不过她想,一日还是能够空缺得出的。
为了能去楚苒那日的婚宴,接下来的几日方云蕊都更加刻苦勤学起来,楚玥在旁边看着,时常大气都不敢出,只闷头看着自己的话本。
三月十五当天晚上,方云蕊和楚玥一起回了国公府。
她们进门时,国公府四处早已张灯结彩,摆在明面上的喜庆。冯氏对这门亲事有多重视,甚至分别给方云蕊和楚玥送了套新衣,要她们明日穿着。
楚玥摸了把衣服料子,道:“我才不穿呢,这一看就不是顶好的料子。”
说着她又摸了把方云蕊的,比她那件还差。
方云蕊摸了摸自己的,确实是不太好,比寻常日子里国公府置办给姑娘们的新衣还不如,不过楚玥那身料子还是不错的。
楚玥把自己的衣服丢给她,道:“你不好得罪她,穿我的去,我明儿可不听她的。”
方云蕊知道她的脾气,默默收下了。
夜里海林过来陪她的时候,同方云蕊道:“姑娘,那位赵团练也被请来了,明日就来。”
方云蕊想起这个人带给她的那种安心来,好奇问:“国公爷请他做什么?”
非亲非故的,和府上的人均没有什么关系。
“说是让看看楚家姑娘出嫁的场面,好让他知晓国公府的姑娘是不好娶的。”海林捂着嘴笑,“还不是为了姑娘你。”
方云蕊便也笑笑,听闻国公爷对赵怀峥十分满意,已经约定好了要定亲了,只是她书院里忙没有顾上。
明日是楚玥的日子,她不能在这种时候定亲,反正距离她下次大考也就半个月了,考完了再定亲不迟。
春三月尚算温暖了,房间的窗户开着一条小缝,方云蕊透过那条缝隙看了过去,便看见横在后面厚厚高高的那堵墙,想起去年此时,楚岚还没有回来呢。
她一个人住在这里。
这一年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真可谓是精彩了,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像去年这一年似的,遇到这么多事,忙起来没个尽头似的。
明年这个时候,她多半已经嫁为人妇了,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家,安安稳稳地生活着。
说起来,自从她上回跟楚岚说了要学骑马之后,就再也没见过楚岚了,他是不是终于觉得她麻烦,不肯再教了呢?
不教也无妨,不学就不学了罢。
第二日天不亮,远远就响起了鞭炮爆竹声,热热闹闹的,把方云蕊一下子吵醒了。
她是个没有起床气的,发觉新的一日到了之后,便很快起身穿好衣服,准备着去赴今日的婚宴。
伯爵府迎亲,远比那日柳家气派,光是宴请的宾客就站了满满一院子,热闹非凡。
但因是嫁女,今儿是见不着夫妻三拜了,更见不着别的,方云蕊只见松英堂的仆婢谁人都在忙碌着,也不知晓具体是在忙些什么,不过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
方云蕊不敢凑到太前面去,只远远地看着,看见楚苒被她们迎出来,左手边站着的是冯家的姑嫂,右手边掺她的是楚家的婶婶伯母,迎亲的队伍已在门外等候了。
楚苒一身嫁衣,凤冠霞帔,美不胜收,方云蕊痴痴望着,她是第一次瞧见这样好看华美的嫁衣。
堂上坐的是二爷楚为怀和冯氏,旁侧坐着荣国公,楚苒在他们面前站定,声音婉转:“女儿走了。”
二爷看着女儿,道:“嫁人后,要敬爱夫君,谨慎守戒,不论何时都莫要违逆夫君,应事事顺从。”
楚苒低眉,“是。”
冯氏亦开口道:“为人妇要勤勉,上敬长辈,下恤子孙,无论何时都不能违背你在闺中所学的礼教。”
“是。”楚苒福了一礼,扇面遮脸,缓缓退着,转过了身。
方云蕊露出几分茫然来,看着楚苒出了门,她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