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做不到,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要杀要剐随便你,我不怕!”抬手猛指殿外,抱了鱼死网破的决心。
又是这个名字,崔枕安掌心撑着桌案站起,无边妒火在她又念起那个名字的时候再次燃旺,许是多饮了几杯酒,许是他心头压抑良久,听不得姜芙将她自己与旁的男子放在一起。
他猛吐一口浊气,满布深红,只要她再多讲一句钟元,连他自己也无法预测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就那么在意他?”
“是!”姜芙仰脸起脸。事关钟元,她向来义无反顾。
“我见识过你为别人疯魔的样子,你是为了他不得不留在这里,知道你们让我觉着自己像什么吗,就像个不断逼你就范的恶人。”
“我的女人在为了别的男人能活命拼尽全力,”突然抬眼,崔枕安轻笑一声,笑声带讽,“甚至他根本算不上是男人!”
从前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拥有姜芙全部的爱,可如今惊觉已晚,那份感情都加到了旁人身上,那素来高傲目中无人的太子殿下,孤身在京面对一切风云诡谲未曾惧过一回的质子,初次感到了再求难得,被人抛弃的无措感。
最怕的不是从未得到,而是曾有过却失去,想要再寻却求之不得,这挫败、懊恼的滋味每日都在折磨他,不断的提醒他,姜芙与他越走越远,姜芙从未有一刻想要留在他身边。
“你才不是男人,”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只是见不得旁人侮辱钟元,珠唇一抿,重声回讽,“钟元比你强上千倍万倍,你连一根手指头都比不得他!”
两厢谁也不肯相让的气话,直击到崔枕安的心口,似一下子被人击穿了心肺。崔枕安红眼沉肩,气势震人。
沉默自这殿中越拉越长......
方才气头一过,冷静下来,姜芙瞬觉不妙,眼前这人似一只凶兽正虎视眈眈望着她。
姜芙第一反应扭身便是跑,散落的长发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内殿尚未跑出,手臂便被人猛一下子攥住,随之撞上一个火热的胸膛。
姜芙被人捏着肩调转过身,两只手腕被他一手禁住抬高,下一刻头晕目眩整个人被他扛起放在肩上头脚悬空。
“崔枕安你放我下来!崔枕安.......”姜芙双手握成拳,一下一下捶打在他背上,高声尖叫,双脚不断扑腾挣扎他全然不顾。
扛起姜芙走上床榻,一把将人丢下,他一腿伸直踩在脚踏之上,一腿弯膝折跪于榻沿,姜芙在床上打了个滚惊着眼朝下爬去,又被他长手一抓拎了回来,重重丢到床角。
“我今日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男人!”此刻的崔枕安气的快要疯了,哪有什么理智可言。单手扯了自己衣袍朝后丢去。
见他解了自己的外袍丢开,姜芙终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无处可躲,只能紧紧缩在床角,却被他一手拎了脚踝自角落拉出来。
姜芙胡乱扑腾,高声尖叫,双手在眼前抓舞,有几下正抓在崔枕安的脸上,可她身纤力弱,那般反抗哪里是崔枕安的对手,如同先前一样,他只需一只手掌便能将她禁的动弹不得。
双手被人扣住掰在头顶,随之眼前又是一片黑影覆上,醉意杂着怒意的吻胡乱落在姜芙脸上,曲膝压住她扑腾的双腿,另一只手去解她腰前的玉带。
夏日衣衫单薄,轻扯几下便散开零落。
姜芙的头左右摆动想要避开他吞人似的唇,闭着眼声声尖叫,却又被他的唇堵住,所有的尖叫皆被崔枕安吞了回去,化为一声声含糊不清的呜咽。
有什么东西异应而起,杵在姜芙身前。姜芙怕极了,她自知无力回天,自知不是崔枕安的对手,挣扎再也无用,万念俱灰闭上眼,胸口噎闷,多年的委屈和怨恨汹涌奔来,再也扣压不住,化为热泪,泫然而落。
姜芙的眼泪砸在崔枕安的侧脸上,正落在他的唇畔,滑入齿间,苦涩咸楚。
他的粗莽刁横的动作终停住,埋在姜芙肩窝处的脸抬起,与她面对面。
姜芙闭着眼“哇”地一声猛哭出来。
“你.....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哭得狠了,姜芙红着脸一抽一噎的质问,“你忘恩负义.......”
点到伤心处,姜芙越哭越狠,似要一下子把心中所有的怨怼与怒恨尽数发散出来。
从前她在沈府过的小心压抑,后来嫁给了崔枕安,她终以为可以不再寄人篱下,可以与自己心爱的人永远在一起,崔枕安可护她疼她,再也不必过以前那种看人眼色的日子......
结果呢?这人弃他而去,又这般待她。
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
先前涌起的那阵强烈的邪火在看到她这副凄楚模样后消散一半,心也随之跟着颤。
不忍再欺负她。
她哭的凶狠,紧闭着眼一下都不愿看他。
崔枕安太阳穴都跟着疼,胸口一声暗叹,终是放开禁着她的手,双掌左右撑在姜芙身侧缓缓支起。
她两条胳膊仍搭在头顶,两道泪痕自眼角滑入散开的鬓发间,染了一抹深重,崔枕安实忍不住探出手去接了她的泪珠子,却如何也接不尽。
眉头随着她的哭声蹙起,幽瞳怅然,脸压下,将她眼旁的泪含住,吞下。
唇沾在她的一双美目之上,落下最后一记安慰似的轻啄后终起身坐直,伸手缓缓将她被扯得凌乱的衣衫规整好。
未计她究竟哭了多久,哭到最后连一点气力也没了才沉沉睡去,梦中还在抽噎,鼻腔一提,整个身子都跟着抖一下,泣声落在空荡荡的房中,一下一下碎人心。
崔枕安便一直坐在身边看着她,最后探手为她抚净脸上的残泪。
方才的挣扎间绣鞋早不知飞到何处去,只有两只脚踝还悬在榻边,崔枕安动作轻柔将姜芙双腿抬回床内,伸着锦被搭在身上。
夜色中身上那阵邪火久久才散,袍下所支亦好不容易冷却消下,面色沉重站起身,才迈下脚踏一步正好踩在一只绣鞋上,才想探手,正听身后榻中人呓语一声。
“钟元……”
即便梦中,她想的依旧是这个人!
猛侧目过去,烛光将崔枕安的脸庞照的忽明忽暗,原本淡蓝的眼白终浮出难测的愠意。
越发意识到,那个钟元,横在两个人之间,究竟多碍眼。
青砖之上纸张凌乱,先前姜芙所记皆因方才那一场动乱撒得到处都是,崔枕安立在原处看着满地的狼藉愣了稍许,最后牙关一动,将那些纸张一一拾起,带着一同离开了端云殿。
......
清雨淅沥,无风时便似由天垂下来的丝帘遮眼,将屋脊上的吉兽冲刷无尘。
宫中楼阁在雨蒙间若隐若现,奉容殿阶前的青砖同被溅起的雨水打湿,青光净亮,将檐角和人影照得清楚。
望向殿内朱红的抵柱,崔枕安正身立鹤姿立于殿内正中。
有宫人送茶入殿,正听见殿内金案之后,圣上声音突起,“此话当真?”
“是。”金案对面的崔枕安微微颔首应道。
案后之人望了他良久,最后浅笑一下,“你顶着雨一大早来就为了同朕说这些?”
崔枕安再提目,看了他父皇一眼,又重应一句:“是。”
昨夜自端云殿出来,崔枕安几乎彻夜未眠,晨起待昨夜残酒尽散,顶着雨便入了宫面见圣上。
说的不为旁的,只为恢复姜芙太子妃一位。
他挑挑捡捡只把姜芙和他之间的事与父皇说了个笼统,其中钟元一事只字未提,用意却只有一个,册立姜芙为太子妃。
“她竟不是细作。”圣上淡声感叹。
“从来都不是。”崔枕安笃定,“是儿臣误会她,虽我们分别两年,但我与她的婚约始终未散,论情论理这个太子妃她都当之无愧。”
昔日北境王,而今天子崔程之霜染鬓发,早不复当年雄势,不同于崔枕安的简截雷厉,他素以仁德治天下,虽明面上崔枕安是在同他商量,知子莫若父,这件事他一早便拿定了主意,亲自来此不过是为了讨一道旨意昭告天下而已。
他一言一行皆有他祖父的影子,照比自己优柔寡断时而难辨明非,倒让人欣慰。
自知千金难扭他的主意,圣上且道:“可是众所周知太子并无发妻,这旨意一下又该如何说明?”
来之前崔枕安便将这些事想了个周全,“父皇,儿臣想过了,就说太子妃姜芙当初是为了祈求北境百姓安宁,自愿入寺祈愿,如今天下已定,太子妃功得圆满,得以出山,恢复正名。”
果然不出崔程之所料。
一想到当初崔枕安提到那女子一副漠不关心的做派,崔程之倒从里面品出些旁的意味。
自己也曾是过来人,在此事上他不愿计较,且让他想如何便如何。
“既你心意已定,一切便都由你自己做主吧。”他一顿,“此事你也该当同皇后说一声才是。”
喜动未见变化,崔枕安的眉梢越挂了一抹亮色,痛快应下,“是,儿臣这就去办。”
......
自奉容殿出来,雨水不渐小反而渐大,由宫人撑伞顶雨到了惠贤殿才得知皇后正在礼佛。
崔枕安自是不便打扰,于是便来到后殿的湖岸亭中观雨。
小郑后酷爱锦鲤,这潜池中养了各花色锦鲤成群,雨水砸在湖波中荡开无数圈水鳞,自食碗中抓起一把鱼食尽数扬入水中,三五成群的鱼儿飞游过来抢食。
自佛堂缓步出来,小郑后周身萦了檀香的静和之气,一串牙白菩提念珠还在指间拨弄,便听宫人来报:“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来了,方才见您在礼佛便一直等候,这会儿人正在湖岸边。”
“太子来了。”小郑后目珠微转,尤记得昨夜他在宴上喝了许多,本想着劝解几句,腾出空来想要劝他时人便走了。
宫人道:“要不要奴婢去请太子殿下?”
“不必了,既在湖岸那本宫过去就是了,外面这雨下得正好,我也出去走走。”
款步而行到了湖岸亭时,遥见崔枕安正坐在鹅颈凭栏上观雨,小郑后目含温意行过去,“难得见你这么悠闲,怎么今日想起来看我?”
闻声,崔枕安的目光敛回,忙站起身朝小郑后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不必多礼。”小郑后声线慈和,永远不急不徐,顺眼瞧过去正探到他肩,见他黛蓝色的衣袍被水打湿尚有水珠扣在上面,抬手为他拂去,“听说这阵子你身子不好,仔细着凉。”
“多谢母后挂念。”
崔枕安为防有心之人窥探,一直报自己风寒未愈,除了府邸亲信,鲜有人之他心病深重。
小郑后与崔枕安的生母长相十分相似,几近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性格南辕北辙,崔枕安生母早逝,在他的记忆中,生母是个十分刚烈的女子,火旺脾急,眼里容不得沙子,在她执掌内府的年岁,府中父皇的姬妾无一人敢造次。
而小郑后不同,待人永远谦和,并且将崔枕安视如己出,岁幼时崔枕安便更乐意与姨母亲近。
小郑后上下打量崔枕安一眼,似自己的儿子,越看越喜,拉着他的手坐下,两母子似拉家常,“这宫里啊,嘴多眼也多,方才听说你来了,我宫里的人倒同我说了些你的事儿,册立太子妃的事儿可是真的?”
这是喜事儿,并非见不得人,见她已略知晓,倒少了自己许多口舌,崔枕安只顾点头,眼波微动,带着几许难见的羞意,“是。”
“从前你父皇就与我讲说,你凡事都有自己的主意,若认定的事谁也拉不回来。这么多年一提到给你娶妻的事你都一一拒过,那时我就知道你心里有你自己的小算盘,如今一见也算是被我说中了了。”
“听说她是沈齐的侄女?”朝事小郑后不懂,只知沈齐是前朝后宫亲眷,在朝为官多年,颇有些势力。
提到沈氏,崔枕安眸色一深,“她与沈家人不同。”
“我倒还没说什么,你就急着护上了?”小郑后歪头看他,忍俊不禁,“我倒好奇这是什么样的女子,哪日得空你带她入宫让我见见。”
“那是自然。”唇上几乎挂不住笑,只能轻抿唇角,看起来使自己与平日无异。
“对了,说起你的婚事我倒是想起一个人,”小郑后一顿,“当初我还有意将左长使家的季姑娘指给你,见你一直不冷不热的我倒没敢轻易下手,如今闹这一场,那头反而不好交待了。弄得好似咱们皇家钓着人玩。”
“玉禾那姑娘模样端洁,人品贵重,我瞧着倒是很喜欢。左长使自北境就一直跟在你父皇身边,一直忠心耿耿,这一下倒让我有些作难。”
言外之意,若崔枕安有意,可将其纳为侧妃,此事也落得个圆满。
崔枕安聪敏过人,这其中深意如何听不出,且不答只作不知,“季玉禾不错,出身大家,倒是个可掌家之人,若母后觉着可惜,倒不如将她指给路行舟。”
小郑后也喜欢路行舟,可他平日那无形的作派也让人觉着头疼,“行舟就算了吧,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在外名声可不太好,季玉禾那端方的姑娘那温吞的性子若嫁给他,只怕要让他给欺负死。”
“我瞧着你那堂兄崔初白也不错,他长你两岁,尚未娶正妻,先前在北境也得你父皇重用,前途无量。”
当初崔枕安一回北境便料理了几个不安份的堂兄弟,崔初白并不在其内,此人还算老实,崔枕安便没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