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阿烟,”詹长宁喝了一口茶水,温声道:“开市一事很顺利,两国之间商定协议,可以商队往来,还会挑选出各国的商人去对方的国家开铺子,促进两国的交易繁荣。”
阿烟杏眸微亮:“真的啊!那这是好事啊!”
詹长宁点头:“我觉得也是好事,我还想着去大历京城开一间铺子,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
方才阿烟还想着开分店的事情,但她没敢细想,因为手里的银钱不多,她不敢冒险。一听他提了这么一嘴,阿烟身子朝着他的方向倾斜,眼睛里带了几分急迫:“真的吗?詹公子愿意带着我?”
少女眉眼昳丽,唇形精巧,凑近看睫毛浓密根根分明。她头上戴着一只步摇,随着她动作,步摇轻轻晃动,像是划过人心似的。
詹长宁愣了一瞬,半响之后才垂下眸子,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温声道:“当然,你的香膏和口脂卖的很好,若是我们合作,相信生意会更上一层楼。”
阿烟当即答应,还笑着道:“需要我做什么詹公子说话,到时候我们可以商议分成的事情。”
暂时是这样打算,具体如何还要详细商议。
“好,”詹长宁笑的温和,随意的和阿烟聊了两句旁的,就说回去了。
回到住处,侍从过来说道:“几位大巫医叫二爷过去。”
到了之后,为首的大巫医皱着眉头一脸的难色,詹长宁眉心一动:“是公主的病情又不好了吗?”
“那倒没有,目前的情况还算稳定,但是……”大巫医年岁大了,他说话有些喘,缓了一会叹气道:“只是总这样不是个办法,我们不该再让公主在外,应尽早回到南疆,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也方便应对。”
虽然没明说,但是詹长宁听出来,大巫医们还是没研究出应对之策,只能维持着。
但荣公主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漏水的木桶,如果不补上窟窿,只一味的用手捂,是没有用的,最后只会功亏一篑。
詹长宁笑意收敛,垂头坐在那一时无话。这时另外一个大巫医开口道:“最好在明年夏季之前治好公主,因为公主的身子支撑不了太久了。”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全是巫医们的长吁短叹,詹长宁紧紧抓住扶手,指腹处泛白。
回到自己房间后,他将带来的所有书籍取出来,一股脑的铺在桌子上,快速的翻来翻去,急切之色溢于言表。
旁边的侍从帮不上忙,只能去泡茶,端来后小声安慰道:“二爷莫急。”
詹长宁未言语,只一目十行的翻找医书。
侍从明白,若是荣公主死了,那二爷成为大巫医的梦也就到头了。南疆王如此宠爱荣公主,到时候说不定要怎么惩治这些没治好他女儿的巫医。
外面艳阳高照,但室内还是有些冷的,阿烟将炭盆拨弄一番,还是觉得手凉,索性去柜子里找出之前做好的冬衣换上。
果然,穿的厚实了手也暖和,她坐在桌子边,纤细的手指去摆弄材料,准备做好秘料,然后再请人做胭脂便好。
做了一下午,总算是弄出来不少,估摸着可以做出一百盒香膏,三百盒口脂。
但这远远不够,她合计晚上睡前再做一份出来,左右现在天气冷,放到屋里盖好,可以保存一段时间。肚子咕噜噜叫,已经是吃晚膳的时辰了,正好王姐敲门,送来几个大包子加素菜汤。
“这不是中午剩下的,是我刚才现包的,这两个是肉馅,这个是素的,东家,喝些热汤肚子里暖和。”
“多谢王姐!”阿烟朝着她甜甜一笑,王姐出去和桂圆他们一起吃饭。
可惜阿烟的包子只吃了半个,王姐匆忙的敲门:“东家,东家来人了。”
阿烟忙起身随着王姐出去,王姐小声道:“就是那日的老婶子,好像出了什么事情,我看她眼睛都哭肿了。”
烈儿的祖母?
阿烟心里一咯噔,直觉不好,快步的朝着前面走去,见老妇人形容憔悴,还在低头抹眼泪。
“姑娘啊,”看见阿烟就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似的,老妇人哭着道:“续宁他……他要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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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来看李续宁时他就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时不时的还咳血,这回短短几日,他瘦如骷髅,只一双眼睛还算清亮,看见阿烟的时候,他甚至还能笑一下。
“抱歉,吓到姑娘了。”
床边趴着烈儿,正睡的香甜,老妇人要将烈儿带走,但李续宁阻拦,虚弱道:“娘,就让烈儿在这吧,不碍事。”
屋里浓重的药味熏的阿烟想捂住鼻子,但她没动,屏息坐在离床榻不近不远的距离,怕吵醒烈儿,阿烟声音放小了许多。
“李掌柜,要不我去替你请王府的府医过来瞧瞧?”
李续宁摇头:“不劳烦姑娘了,我这是长久病症,其实早就支撑不住了,只是记挂着老人和孩子,所以才硬拖着。”
一旁的老妇人不赞同,厉声道:“你就是心病!”
她这一声喊,将睡着的烈儿吓醒,当即哭了起来。李续宁安抚几句,让老妇人将孩子带走。
“我娘对我妻子有怨气,总觉得是因为她我才这样,其实,若不是她救了我,恐怕我早就消散于这世间了。”
提到妻子,李续宁脸上温和不少,肉眼可见的带着幸福感,阿烟想,他们的感情一定很深。
“烈儿娘是个泼辣的姑娘,且在山里住着自由自在的惯了,很多时候不懂风俗习惯造成误会,所以我娘会数落她,俩人在我不在家的时候针锋相对,时间长了,嫌隙就越来越大。”
李续宁笑着,似乎并不因为妻子顶撞婆婆而不悦。
“抱歉,和姑娘说了这些不相干的事情。”
李续宁是半靠在床头的,若是可以他也不想以这幅样子见人。甚至连头发都没束,只披散在身后。
“姑娘,这个是之前答应送你的方子,统共有十个,三个是烈儿娘传家的,还有七个是我和烈儿娘一起研究出来的。之前答应给姑娘,现在,你拿走吧。”
他眼神里带着眷恋,阿烟没接,反而摇头:“留给烈儿吧,李掌柜你放心,我会帮忙照顾烈儿和婶子的。”
“嗯,我相信姑娘,但这个还是给你,留在烈儿手里不见得是好事。”
就说了这么几句话,李续宁咳嗽个不停,吐出来的血更多了。
阿烟急忙起身:“我帮你叫大夫?”
“不用,我的身体我知道,时日无多了。”李续宁用帕子擦干血迹,道:“之前姑娘问我胡府的事情,今日一并给姑娘解答。”
“姑娘可认识钱先生?”
“钱先生?认识,是秦王府的幕僚。”阿烟回忆了一下,“不过好像许久没见过他了。”
早就想告诉她真相的李续宁实话实说道:“其实,钱先生曾经两次联系我想要我杀姑娘,不过秦王将姑娘照看的很好,我无从下手。”
“你是杀手?等等,钱先生为什么要杀我?”
想起曾经被诬陷的事情,阿烟似乎明白了什么,讶道:“难不成就因为我是南疆人?”
李续宁点头:“大概如此,不过刚开始我不知要动手对象的身份,等到了胡府才知道,竟然要让我对姑娘动手,我自然不会这样做,但是钱先生安排了另外一拨人,所以现场我叫姑娘和胡小姐躲进房里,我帮忙支撑到援兵来后就逃了。”
怪不得,他这么一说所有的事情都有了解释。
“有些大历人对南疆人就是异样眼光,幸好姑娘身边有王爷的暗卫保护,即便出行也不怕贼人袭击。”
阿烟有点懵,赶紧回头朝着门口看过去,半开的门吹进寒风,将药味散了一些。
李续宁笑着解释:“既然称为暗卫,自然躲在暗处看不见,不过阿烟姑娘不知道吗?”
阿烟僵硬的想要摇头但又改成点头。
从李家走出来后,阿烟紧张兮兮的朝着四周看,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她身后不远处围墙后的两个暗卫立刻缩回脑袋,低声道:“姑娘在找什么?”
“不会在找我们吧?王爷特别交代过,不许被姑娘发现。”
“应该不是,别自己吓自己。”
连着两天,阿烟都在疑神疑鬼,她想要问秦王但如果秦王否认呢?还是得抓个现形才是。
漠城百姓安乐,哪有贼人?他这样分明是在监视她。
有时候阿烟突然打开后院的房门探出脑袋,结果小巷子里连一只狗都没有。但她关上门后,在对面树上下来俩人,心虚的擦了擦汗。
有时候阿烟出行会猛的回头,但是除了逛街的百姓,并无旁人。
只是等她转回头后,路边摊贩呵斥站着的人:“喂,不买别乱动。”
平静的过了几日,李家又来消息了,只不过这次老妇人没来,是托邻居带的口信。
李续宁死了,李老太太接受不了直接晕倒到现在也没醒,家里只剩下个反应慢的李烈儿。
阿烟急了,立刻去了李家,在街坊邻里的帮助下给李续宁办了丧事。
只不过李老太太的情况很不好,大夫摇头,只说怕是挺不住多久。果然,李续宁丧事当天晚上,李老太太也去了。
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李烈儿趴在李续宁的棺上,说什么也不走。
阿烟心疼这孩子,不由自主想到自己,抱着李烈儿她忍着泪意安抚:“烈儿,往后你就跟着姐姐。”
李烈儿视线一直在棺上,一会看看李续宁的棺,一会看看李老太太的棺,最后小手一指:“姐姐,爹,爹在里面。”
小孩子眼神纯真,他想的是爹在里面睡觉,怎么还不醒呢?
阿烟手都是颤的,忍不住哭了,转过头没叫李烈儿瞧见。既然李家只有李烈儿了,守灵自然要他来,可是孩子太小,阿烟只能陪着。
夜晚的时候,冷的吓人,阿烟将身上的披风合拢,看向正跪在那一动不动的李烈儿。
“烈儿?”阿烟走过去,就见身穿孝服的小孩抬起头,眼睛含了泪珠,怯生生的问:“他们说,爹,死了。”
眼泪往下淌,小小的人儿倔强的擦了一下眼泪:“没,爹,睡觉。”
爹只是在睡觉,爹没死!
“烈儿,”阿烟蹲下,将自己的素色披风给小孩披上,她摸了摸小孩的头,“他们在天上看你,你如果想爹和祖母就抬头看看,最亮最闪的那两颗,就是他们,不信你抬头瞧。”
李烈儿仰起脑袋,正巧看见两颗挨的很近的星星在闪,像是对他眨眼睛似的。
阿烟也抬起头,指着远处一颗亮晶晶的星星道:“看,那个是姐姐的祖母,不远处的另外一颗,就是姐姐的祖父。”
小孩子似乎信了,重重点头。
阿烟几乎一晚上没睡,外头守着的十几个暗卫自然都醒着,还将李家的情况传回王府。
夜色深重,汤伯都打了个哈欠,可他抬头瞧见自家王爷还在看书。可眼睛放在书页上,手却半响也没翻动一下。
“王爷,阿烟姑娘那有人看着,您得休息了。”
府医说以前的一个月毒发一次,很可能会变成多次,汤伯提心吊胆,生怕一个没注意秦王就又毒发了,所以他想让秦王早点休息,免得没事倒惹出毒发作。
“嗯,汤伯先回去,牛乳放下便好。”
这些日子,夜里的浓茶都变成了乳茶,偶尔他会喝一盏温热的牛乳。
可是,并不是像她说的那样睡的好。
齐誉合上书籍,一手捏着额骨。
他最近心境不宁,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为此夜里也时常惊醒,眼下的青色极为明显。
齐誉起身,这时候房门被敲响,是伤刚好一些的胡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