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烟莞尔一笑:“哪里是什么好茶,就是在路边随手买的茶叶,我放了些自己晾晒的花瓣而已。”
小姑娘说话时杏眸水润如林中静湖,微微弯着带了几分笑意,让詹长宁想到了打猎时曾见过的小鹿。
就是这样眼眸湿漉漉的,让人心生怜爱。
“那也是阿烟姑娘手巧,”他很快收回视线,将方才心头泛起的一丝奇异感觉压了下去,又低头喝了一口。
“有觉得好一些吗?”
她声音也异于常人,带着如秋日鲜果般的脆爽,道:“可以再喝一盏。”
詹长宁愣了愣。
待他反应过来时,手中的杯盏又被她续上了。
“嗯,”詹长宁轻笑,和阿烟说了一会话,离开的时候正好饭菜也到了。
“吃完饭早点休息,我明天来找你。”
“好,詹公子慢走。”
将房门关好,阿烟让烈儿先去净手,她则是去将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
过了会,听见烈儿疑惑的哦了一声。
“怎么了烈儿?”
阿烟放下手中的碟子走过去,就见烈儿沾水的小手正掐着一只小肥虫。
“姐姐,虫!”
南疆人擅蛊毒,自然不怕虫子,只是阿烟有些疑惑,现在冬日时节,为何她房里会有虫子?
没等她想明白,烈儿就将虫子一脚踩死了。
“爹说,虫,危险。”
烈儿小不会蛊,估计是李续宁告诉过他要小心。
“乖,让姐姐看看你的手。”
阿烟仔细检查了一遍,见没有异样这才放心,她亲自给烈儿洗手,还将他脖子上挂的香包拿出来确认一番,最后放入衣领里整理好,再次嘱咐道:“一定要一直戴着,不可以拿出来,知道吗?”
烈儿重重点头。
吃完饭,让烈儿洗漱一番哄睡他,阿烟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独行了,身边没有熟悉的人,没有齐誉。
想到那个人,阿烟心里惆怅万分,小姑娘仰头看天上的月亮,银白的月光清冷,一如往昔。
人间悲喜月亮不知,只是乐声悠悠,透过云层像是能飘上月亮似的。
上首处皇帝和皇后已经离开了,只剩下几位皇子和公主在嬉闹。都是带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但是齐誉没什么感觉,他放下手中的杯盏,转身朝外面走去。
一出门,寒风吹走身上三分酒气,让他眸子清明不少。
月光将男人的身影拉的颀长,映在地上。
过了会,影子的最末端出现一双绣花鞋,站定后久久未动,像是犹豫又像是不敢。
齐誉早就听见身后来人了,但他并未理会。深邃的眸子里映出月亮,他有些担心阿烟。
夏季最炎热的时节二人相识,到冬日飘雪,她几乎没怎么离开他。即使她那时候住在云香阁,他也派了人手时刻注意她的动向,甚至因为在他的封地,所以并未觉得分开。
但此刻,一股别样的情绪,像是清冷月光似的,爬上他的心头。
不待齐誉细想,身后那人终于动了,声音瑟瑟,低声下气。
“王爷,您在漠城安好?”
齐誉转过身,就见是一位珠钗华丽的女子,眉眼通红,像是刚哭过。
第68章
眼前的男人长身玉立, 眉眼如画,和多年前那道身影重叠在一起, 似乎没什么不同。
赵盈盈恍惚了片刻, 随后在和男人长眸对视时,发现了不对。
男人眼神冷漠,看她的眼神像是看陌生人。
多年未见, 他还是变了。亦或者说, 她也变了。
自从她成了太子侧妃后,就被禁在后宅一角, 甚少见过外人了, 更别提见太子的哥哥,如今的秦王。
“王爷,您……”
赵盈盈勉强露出笑意, 道:“好久不见。”
已经为人妇的女子,身形瘦弱的比当姑娘时瞧着还纤细, 低头的时候, 露出一截白腻的颈子。
秦王抬脚, 似乎并不打算与她谈话。
擦身而过的时候,赵盈盈眼里带了泪, 低声道:“王爷, 您还好吗?臣妾……”
脚踏金线黑靴的男人步履未停, 如一阵风似的从她身侧飘过。
风啊, 都是抓不住的。
就像多年前, 她满心欢喜以为要嫁他了,却不想最后嫁给了太子。
“赵盈盈。”
忽地有人叫她, 赵盈盈欣喜的抬眼,以为是男人去而复返, “你……”
“赵盈盈,孤以为你去净手,原来不是啊。”
身穿华服的太子逆着光而来,赵盈盈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阴鸷的气息,刺的她遍体生寒。
“臣妾没有,臣妾正打算回去。”
“真的吗?”
太子上前捏着她的颈子,就像是掐住一只猫儿一只狗似的随意。赵盈盈被迫抬起头,对上太子沉沉的目光。
“你以为孤不知你如何想的?”太子凑近她的耳朵,字字如刀似的往她身上扎。
“你当真不知为何他没赴你的约?”
七年前,赵盈盈想在婚事定下之前见三皇子一面,所以托人给他递了纸条。她就站在湖边看水里的锦鲤边等他,可等啊等,她不知为何脚下一滑落了水,被正好赶来的太子所救。
再然后,她就成了他的侧妃。
不想回忆的往事被勾起,赵盈盈眼神微变。
太子看着她的变化手下越发用力,女子的脸色已经涨红。但,他并不在意。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他心里从没有过你,当日也从未想过赴你的约。”
赵盈盈瞳孔睁大,张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太子直接将人带走,再也没回到宴席上。
皇家的接风宴,来的自然都是皇家人,除了刚回来的秦王寿王外,还有几位公主以及未及弱冠的皇子。
“大姐姐,听说你府里来了一位神仙似的人,可是真的?”年岁最小的公主才十五,充满好奇的神色问人。
大公主丧夫后并未有婚配,每日寻欢作乐,被那些文臣弹劾也并不在乎。她坐在那,涂着鲜艳蔻丹的手指捏着一颗红艳的果子,嘴唇却比果子还要妖艳。
“小妹,这些你听谁说的?”
“就……”小公主眼珠子转了一下,笑盈盈的去抱大公主的胳膊,道:“前几个月贪腐案子闹的沸沸扬扬,那么多官员被斩首,案犯家属男人充军女人充妓,我听说啊,有不少人都偷偷弄人回去了。”
俩人说话声音小,尤其是说到最后越来越小,但秦王还是听明白怎么回事了。
贪腐案子是小,想处理官员才是真的。被处理的名单他知道,上头十个有八个是被推出来顶罪的,还有那么一小搓是因为得罪了办案之人——太子。
齐誉垂下眸子,将桌子上的酒水仰头喝了。果然,还是宫中的藏酒更加香醇,比漠城的好上不少。
他记起漠城商会会长,江城。之前江城身边就出现了一个女子,看样子,也是牵扯到这件案子里的官员之女了。
“瞎说,”那头大公主摇头否认,还嘱咐道:“你看错也就罢了,莫要与旁人说,这可不是小事。”
小公主哦了一声:“知道了大姐姐。”
难道那日她看错了?
“行了,别光缠着我,今日是你三哥和七哥的接风宴,赶紧去敬他们两杯。”
将这个磨人的小丫头支走,大公主笑着看她往秦王的方向走,走到半路似乎害怕冷面的三哥了,脚尖一转,直接朝着老七寿王去了。
“七哥,敬你!”
“多谢好妹妹。”
兄妹二人连着喝了三杯,小公主杯盏里是果酒自然不怕,可寿王酒壶里可是实打实的酒,赶紧摆手,将人往秦王的方向推。
“你小时候最喜欢你三哥了,去吧。”
小公主撇撇嘴,心想你都说了那是小时候,但她现在长大了啊,她害怕三哥!
身形如松的男人端坐在那,广袖青袍行动飘逸,加之眉眼俊美,犹如天上的仙君下凡。
可是,这位仙君是个冷面的主儿,小公主着实不敢靠近。三年未见见,曾经的熟悉也变得陌生了。
“三、三哥。”小公主端着酒盏,旁边的宫女给她斟酒,她则是伸手要给秦王倒酒。
齐誉坐在那没动,看着小孩颤颤巍巍的倒完,他才拿起酒盏起身,俯视着这个被他抱着长大的孩子。
在座的皇子公主几乎都不是一个生母,在后宫里生活很多时候自己还不知道,命可能就没了。他母亲如此,小公主的母亲亦是如此。那时候他也是个孩子,碰见团子似的小女娃,耐着性子哄她。
更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帮她不少,让她能得以顺利的长大。后来,他离开京城,二人的兄妹情就淡了。
“恭喜三哥促成开市成功,我都听人说了,说这是壮举。”
小公主盯着秦王的腰带看,倒也没那么紧张和害怕了,言语之间带了敬仰和钦佩。
这位三哥被派往荒凉之地,本以为再难出政绩,却不想干出如此大的事情,方才宴席还得了父皇的夸奖及奖赏。
小公主视线扫过旁边,正放着几样御赐之物,其中一个小盒子里是佳品珍珠,各个都有手指甲大。
秦王自然察觉到她盯着那盒珍珠看,但他眼前闪过一张娇艳的脸,所以他没做声,只谢谢皇妹。
“小妹,你是该敬你三哥,孤也该敬他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