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从天月楼离开上了回家的马车,詹长宁关切道:“是不是开窗后被风吹到了?”
阿烟摇头,随意的扯了个幌子将此事揭过。
除夕夜,炮竹声不断,烈儿早就熟睡了,只剩下阿烟一个人,坐在桌子旁心情复杂的做着香膏。
脑海里总是浮现齐誉跳下去的场景,他都不怕死吗?
是了,他不怕死。
好像认识他起,他总是给人这种感觉,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为什么?阿烟真的不明白,这世上为什么有人不怕死?
越想,她心里越乱,好好的一盒香膏因为步骤错了导致成为瑕疵品,只能拿来擦手。
阿烟嘟囔着:“就怪你。”
就怪他,让她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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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皇宫里也热闹的紧,不过不是人声鼎沸的热闹,而是……
“什么?你确定?”
就在刚才,太医来报,说安王雪地里滑倒撞破了脑袋不说,还被石子硌到隐秘之地,怕是不能人道了。
“好好的一个年节,被这个逆子给搅合了!”
皇帝生气的拍了下桌子,气息不匀咳了几声。旁边的皇后忙上前安抚道:“老二这孩子时运不济,让太医好好治疗,说不定可以治好。”
皇帝还在咳嗽,皇后眼尖,看见他手里一闪而过的帕子上沾了血迹。但皇后面色如常,还在说安王的事情。
“行了,”皇帝面色不虞,王皇后便赶紧闭上嘴。
谁成想,大年初一,又出事了。
“母后~”太子脚步虚浮的来请安,眼下一片青色,面色微白,一看就是纵`欲过度。
“明知道今日所有人要给你父皇请安,怎么还做荒唐事!”
原本昨日皇帝是要留宿的,但是出了安王这档子事,皇帝又走了。本来皇后就气不顺,见自己儿子这般不懂事不争气,更是气血上涌,作势就将手边的茶盏扔了出去,热茶洒出来烫在太子脚背上,他嘶了一声。
“一国储君,知事明利,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
“母后,儿臣……”
非本愿这几个字被皇后岔过去,皇后招手唤来宫女,道:“赶紧,拿来胭脂水粉给他遮一遮。”
到嘴边的话被太子咽下去,只能如以前似的,顺从的坐在那,任由皇后指使宫女在他脸上涂抹东西。
堂堂男儿,现在要做女子行径,袖子下的手攥紧,太子怕泄露情绪,立刻闭上眼睛。
这边收拾好后,那边的太监来报:“禀皇后娘娘,宫外的几位王爷都到了,还有大公主也一并在等着。”
皇后嗯了一声,脸上恢复端庄慈爱的模样:“太子,你先过去等着,别让你父皇觉得你不如其他几个皇子尽心。”
“是,儿臣这就过去。”
走路之时,腹部两侧酸痛,乃是亏空之兆,太子想到昨晚自己的疯狂和荒唐,明白是着了道。
至于是谁下的手,暂时不得而知,不过他认定此人是秦王。
因此,当看见那道身影时,太子阴沉的盯着他。却见长身玉立的秦王微微瞥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和旁边的小公主说着什么。
小公主过了除夕后就已经十六岁了,今年夏季要举行及笄礼,她看着这个面冷的三哥哥,小声问道:“是过完上元节就走吗?”
各路诸侯王爷三年一归,过完节就得重回封地,非诏不得踏入京城半步。小公主心想,那三哥就不能观礼了。
“嗯。”
见三哥如此冷淡,小公主有点抹不开面子说话了,于是低垂着脑袋不吭声。
“小妹,”这时太子走了过来,阴恻恻的说道:“你可要小心一些,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太子哥哥,你在说什么呀?”
小公主是个女娃年岁又小,加之受皇帝喜欢,因此在宫里过的日子还不错,养成了一副天真的性子。
齐誉淡淡的扫了太子一眼,唇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太子怒从中烧,胸膛剧烈起伏,刚要说什么,就听宫人唱道:
“陛下到!”
众人齐刷刷的行礼,眼前走过绣着龙纹的黑靴。
“外面冷,都进来吧。”
昨日宫宴上他是皇帝,今日孩子们请安,他就是父亲。皇帝身后跟着皇后,再然后就是王爷公主一大群。
宽敞的殿内,按照年岁顺序挨个上前拜年请安,但大皇子不在了,二皇子安王又在家躺着,按理来说该是三皇子秦王第一个来。
但……太子猛的窜上一步,笑着弯腰行礼:“恭祝父皇母后新春吉祥,万事如意!”
大公主看了秦王一眼,颇为赞赏的一笑。
果然,是个沉得住气的主。这样的野兽往往能称王,这样的人,深不可测。
太子得了赏赐后,接下来就是秦王等人。一一行礼拜年后,皇帝招手,让人上菜。
今日初一,要和皇帝皇后一起用早膳。
一顿饭下来,皇帝咳嗽不止,大公主说叫太医过来,皇帝则是摆手:“老毛病了。”
若是太医能治早就治好了,而不是让一国之君拖着病体。
小公主年岁小没什么心思,立刻接话道:“父皇,不是来了许多南疆人吗?听说南疆巫医很厉害,不如让他们给父皇瞧瞧?”
话音落下,屋内针落可闻。
小公主又惊讶又尴尬,着实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大公主笑笑,缓解气氛道:“小妹说的在理,只不过南疆商队怕是没有巫医。”
皇后也点头,心想大历皇帝的身体情况,怎么可能要让外人知道?到底没娘教,嘴上没个把门。
皇后目光犀利,小公主被她看的发毛,赶紧低垂下脑袋,悄悄往三哥的方向移了移。
这时一直闷不做声的秦王开口道:“若是父皇需要,儿臣可叫来巫医。”
“可,”皇帝年岁大了,不比昔日那般盛气凌人,他脸上的笑容都慈祥了一些,道:“大历和南疆能促成开市一事,还要多亏了你在中间权衡,眼看着京城里南疆特色街也要开了,到时候南疆特有货品能被大历百姓买到,算是造福百姓们了。”
这是夸赞,小公主羡慕极了,心想父皇要是能夸夸我就好了。
她悄悄看三哥,就见他面上依旧如方才一般,没什么表情,就好像对父皇的夸奖不在意似的。
“那就叫巫医来一趟,让其给朕瞧瞧,正好朕还不曾见过南疆医术,这次领教一番。”
皇后颇为不赞同:“陛下,南疆人擅长巫蛊之术,还是小心为好。”
皇帝笑了:“他敢拿朕如何?”
视线转向秦王,皇帝问道:“你在漠城,可知他们下蛊的方式?”
嘴上说着不怕,实际上还是要问一嘴。
秦王规矩答道:“不可被近身,亦不可被接触衣袍,只要不被碰触,便没有下蛊的机会。”
太子冷笑:“谁知对方会安什么心思!”
这话连带着秦王都被骂到里面,意思是他野心勃勃。
秦王道:“回京城的路上认识那位巫医而已,父皇若是不放心,大可悬丝诊脉,相信那位巫医也会理解。”
不碰触,不进房,自然不会被下蛊。
皇帝还是惜命的,于是将此事交给秦王去办。
从宫内往外走时,身后的脚步声急促,过了会,太子从后面追了上来。
大概他身体真的虚了,秦王正常走路他都要小步追赶,气喘吁吁。
“别以为孤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告诉你,最好安分一些,否则——”
“否则什么?”
秦王忽地停下脚步,长眸带着冷意俯视他:“否则就下药,否则就用下作手段,是吗?”
这一字一句都敲在太子心上,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没想到秦王都知道!
“这话本王也送给你。”
最好安分些,否则本王不会客气。
直到秦王走出去很远,太子才回过神来,一身冷汗直下,被风吹的抖了抖。
为什么这次回来后秦王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往他都是安静的呆着,可现在如同一只被惹恼的猛兽,甚至给予回击!
一定是他,给他下药的一定是他!可是他三年才一归,到底如何做到的?一定有内应,他的身边一定有秦王的内应!
“来人,查!所有人都查一遍!”
太子宫殿鸡飞狗跳,赵盈盈这边也不得安生,来了不少人在屋里搜查,当然了,一无所获。
“怎么了?可是有刺客?”
侍卫道:“按规矩办事,扰了娘娘清净,我们这就走。”
赵盈盈觉得事情不对,就叫丫鬟去打听,过了会,果然打听出不同寻常的消息。
“你是说,昨晚太子宠幸了三个宫女?”
太子修身养性身边女人没那么多,这件事一看就透露着蹊跷。
丫鬟低声接着道:“奴婢回来的路上还偷听到殿下身边的人说话,说要去什么特色街办什么事。”
“南疆?”赵盈盈皱着眉头,“怎么和南疆扯上关系了?”
“姑娘,”身边侍候的大丫鬟跑回来,赶紧禀告道:“陛下让秦王殿下去请巫医!”
结合方才的消息,赵盈盈脸色发白。
太子要对付秦王了。
“快,去看看秦王是否还在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