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啰嗦,忽地直接伸手来抓阿烟的肩膀。
“啊!”
只是还未等他碰到阿烟,便一声惨叫,再然后,他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一切发生在一瞬之间,直到那人的温热液体喷在阿烟的脸上,直到那人砰的倒地,她才反应过来。
薄雾之中,缓缓现出一道颀长的人影。他穿着玄色劲装,朝着阿烟踏步而来。
认识这么久,即便只看背影阿烟都知道是他。果然,一张俊逸的脸浮现。
齐誉瞥了阿烟一眼,未有半分言语,蹲下翻看那人的身上,好似在找什么东西。
靠在树旁的阿烟没有半分力气,根本无法站立起来。那人叫她害怕,可眼前的男人也让她生出恐惧之感。
一颗心怦怦跳的厉害,阿烟不敢叫他,她攥紧手下的草,想要借力,却直接将无辜的草儿薅了下来。
脚踝本就伤着,被惊吓的小姑娘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坐在地上慢慢恢复。
可是……并未有人关心她。
阿烟将手心里的草捏紧,心想自己就如同这小草一般,无人在意。
这么一想,阿烟便将那一把草放进怀里。
既然同病相怜,那她就带回去种上好了。
小姑娘手其实都是颤的,紧咬的红唇泛白,垂眸的时候还落下两行清泪。
齐誉快速的扫过她,依旧无动于衷。
只不过他将死人翻了个身,恰好挡住一地的鲜血以及脖颈上的伤痕。
阿烟无声哭了会,总算觉得有点力气,她用手撑着树慢慢起身,却在看见地上的某物时又吓的跌坐回去。
脸色发白没有一点血色,杏眸瞪大,紧紧盯着那物——那是断手。
阿烟想起来,先是那人惊叫一声,她脸上就喷了血,再然后,那人脖子中刀。死人她见过,祖父祖母死时候她都在。
可是这样的情况,她从未经历过。
小姑娘脸上的血和泪混合在一起,胸膛剧烈起伏,眼看就在崩溃边缘。
就在这时,一只脚踢过,将那只断手踢入薄雾之中,再也看不见。
阿烟眼眶绯红,再也忍受不住,埋头痛哭起来。
这片瘴林没有动物生存,因此格外的寂静。她这么一哭,于雾气之中隐隐有些惊悚之意。
齐誉蹙眉看她的后脑勺,硬邦邦的说了一句:
“别哭了,我送你出去。”
不说还好,他一说话阿烟之前心里压下的委屈翻涌出来,加之恐惧感,让她哭的更厉害了。
齐誉觉得无奈。
他长她八岁,看她就像是看晚辈一般,于是齐誉只能耐下心来,蹲在她面前。
“别哭了,这里是瘴林,再哭小心中毒。”
阿烟哭声停了一瞬,肩膀哆嗦了一下。
齐誉在想事情,所以并没注意到她的异样。
方才那个人明显就中瘴气的毒,齐誉检查尸体时发现伤口处隐隐发黑,口鼻更是流出黑血。不过奇怪的是,他们二人却安然无恙。
齐誉隐隐觉得不对,不待他细想,便听见身后传来破风声!
他想都没想,直接抱住眼前的小姑娘,张开双臂将她护在怀里,就地滚了一圈。
而方才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支箭矢,深入土壤。
“他们是两个人,”怀里的小姑娘身子发颤,闭着眼睛道:“我、我忘了告诉你。”
阿烟脸埋在他怀里,害怕的结巴。可莫名的,竟然生出一股安心的感觉。
他大掌放在她后脑处护住她,即便滚了一圈她也没伤到哪里。
倒是齐誉,两只手被石子划破,已经开始渗血了。
他默不作声的起身,放开阿烟,修长的手指握住匕首,手臂上的肌肉绷紧,如狩猎的野兽一般盯着不远处。
阿烟缩在他身旁,捂着唇怕自己出声,还不着痕迹的离的更远一些,直到不再贴着他的身体才停下。
齐誉侧目看了她一眼,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道:“别动。”
阿烟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就见齐誉已然跨步迈出,离她远去。
再然后,他一脚踹向大树,声音异常明显,吓的阿烟心怦怦跳。
这样会被发现的!
阿烟急了,不待她有所行动便听嗖两声,竟有两只箭矢朝齐誉去了!
阿烟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幸好齐誉身形矫健躲了过去,可他竟然还站在原地不动,隐隐有脚步声出现,正是朝着齐誉的方向。
难道是他想吸引敌人注意?
可是,这样他很危险啊!
阿烟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现在只能做到不拉他的后腿。
于是乖巧的站在那,安静的像是一棵植物。
可意外还是来了。
——叮铃叮铃,清脆的银铃声陡然出现。
而本该朝着齐誉去的脚步声,忽然速度变快,朝着阿烟方向冲了过去。
阿烟也听见不对了,于是抓起地上的大将军就跑,可是她哪里跑的动?
刚迈出几步,脚踝便疼的难忍,更是被野草绊倒,又摔了一跤。
嗖嗖——阿烟听见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
她不知该往哪里躲,只能将大将军护在身下,在死前交代遗言:
“大将军,如果有下辈子,你别来找我了。”
说完,阿烟闭上眼睛。
只是,预料当中的疼痛没来,耳边传来惨叫,再然后,便是熟悉的清冷声音。
“没事了。”
小姑娘趴在地上,背脊害怕的抖动,听见他说话后,她缓缓抬头,对上齐誉视线时,忽地哆嗦了一下。
她太不了解他了,他杀过人之后竟然还能面色如常。
“我、我……”
“嗯,”齐誉声音淡淡的,照例去搜尸体。
阿烟心里五味杂陈,抖的说不出完整的话。
.
胡岩往回走的路上,便发现有两具尸体,瞧着伤痕利落,一看就是齐誉所为。
胡岩担忧,脚步更快,只是他越走,嘴边吐出来的血越多。
等出了瘴林,身前的衣裳已经被血濡湿,紧紧贴在他胸膛上。
“三哥。”胡岩晃晃悠悠的叫人。
齐誉立刻过来扶住他,带到阿烟面前,问道:“阿烟姑娘,你那里可有解毒的药?”
村里人每次上山都会带一些普通的解药,阿烟自然也有。
“我这有的。”
阿烟腰带里另有玄机,她掏出两个小瓷瓶,将一个又放了回去。那装药丸的瓷瓶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隐隐出现裂纹,但看起来材质莹润。
齐誉认出,那是块上好的白玉料子做的。
阿烟正在倒药,这个瓷瓶就普普通通了。药丸喂下去,胡岩果然转好,忙朝着阿烟道谢。
“没事的,”阿烟摇头。
三人打算往回走,胡岩弯腰作势要背阿烟。
“阿烟姑娘,你的脚伤着走不了,我背你吧。”
路途不近,起码要走一个多时辰。
胡岩心里是不满阿烟给他三哥下蛊,可是方才姑娘救了他,他总要报这份恩。
小姑娘脚踝越发的肿了,她也没推脱,慢慢起身想要靠在胡岩背上。
“谢谢你。”她轻声道。
胡岩觉得她情绪好像有点不对,不像来时那般活泼了。联想到尸体,胡岩觉得她大概是怕死人。
就在这时,齐誉忽地开口:“你有伤在身,我来。”
说完,他更靠近阿烟,屈膝转身。
俩人都背对着阿烟,没注意到阿烟看见齐誉过来时身子抖了抖。
知道他也是为了救她,阿烟都明白。
可她从未见过杀人的场景,这是第一次见。
男人杀人的时候,似乎半点不犹豫,动作精准宛若做了很多次。
阿烟只是个在村里长大的小姑娘,她怎么会不怕?
这两个人中,似乎总笑呵呵的胡岩更好一点,于是阿烟就要朝着胡岩那去。
只是还未等迈出步子,忽地腰间一紧,再然后就腾空而起。
“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