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点东西,阿烟眼皮沉重,走几步躺在床榻上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吵醒她的是一阵嘈杂的声音,还有震天的敲门声。
“开门,开门!”
阿烟起身来开门,刚一打开,就见门外围着不少人,甚至还有穿着官服的官差。
“你现在涉嫌杀人,和我们走一趟!”
官差全副武装,甚至大夏天的手上还带了手套,手里的剑出鞘,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阿烟觉得自己还没睡醒,否则为何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李四拦在门口不让他们进来,大声道:“证据呢!证据是什么?”
官差冷笑一声:“当时街上人可都看见了,这个女人给王二下蛊想要惩罚他,然后又假装好心解蛊,实际上根本没解!王二回家后没多久就死了!”
听他这样说,阿烟不可置信道:“不可能,我明明给他解了,当时在场的大夫和钱先生都可以作证!”
“你说的是这位老大夫?”
官差让开,身后走出来老大夫,颤着手指着阿烟道:“就是她,我看见她葫芦里装着一条蛇。”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客栈里不少人都过来看热闹,闻言惊呼一声:”蛇!天哪!”
“正常人谁会随身携带一条蛇?”
“是啊,好可怕,我不想住着了,我们快走。”
议论声如潮水似的往阿烟的耳朵里涌入,她感觉自己要被淹没了,马上就要窒息。
眼前一张张的脸狰狞着指责她,可是阿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官差冷笑道:“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跟我们走。”
说着就要来拿阿烟,被李四拦住,他怒道:“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
“什么人犯法都要受惩罚,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难不成她比天子还尊贵?”
这帽子扣的高,阿烟突然想到,如果她不去,这事会不会牵扯到齐誉?听汤伯说过,齐誉是个不受宠的皇子,那若是再发生什么事情,说不定他爹要罚他。
“李四,反正我没杀人,相信官府会还我清白。”
李四都要急死了,王爷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他怎么能办不好?
“姑娘,你不知衙门的情况,若是你去定然会被关起来,关旁的地方还好,如果进了牢房……反正你不能去,那地方不是人呆的。”
李四的态度很坚决,且他刚才给了暗卫眼色,让暗卫快马加鞭出城找秦王去了。
阿烟还想再说什么,官差却不管不顾要来拿人,而李四不肯,两伙人直接起了冲突,李四一脚将为首的那个官差踹倒,呵道:“我看谁敢动!”
看热闹的人害怕的各自回房,而大动静也引来了秦王府的人。因着出城要骑马,所以年岁大的两位幕僚就留在客栈了,钱先生和另外一位老先生走出来,问是怎么回事。
老大夫将事情始末说出,钱先生面色沉了沉:“死了?”
“是,已经咽气了,且面色不对,瞧着……不是中毒,就是中蛊而亡。”
李四看见钱先生,就像看见救命稻草似的,一边拦住官差一边大喊:“钱先生,他们冤枉人,要拿阿烟姑娘!先生快帮忙!”
但钱先生皱着眉头道:“主子不在,我等行事要小心,如果事情是误会,那就说清楚,跟着他们走一趟就是。”
李四都懵了,不敢想如果真让阿烟姑娘被带走,等秦王回来后他的下场会怎么样。
趁着李四愣神的功夫,官差迅速的抓住阿烟,直接架着人要走。李四去拦,钱先生出声阻止:“想想你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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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村子里活了十几年,阿烟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来到这样的地方。门口处有多位官差把手,他们推搡她进了黑漆漆的门里。
刚一进门,就能闻到阴寒潮湿的气味,大概是常年不通风,还夹杂着令人作呕的其他味道。
阿烟屏住呼吸,随着前面的官差往里走。两旁都是牢笼,里面有蓬头垢面的人,有咿咿呀呀喊叫的人,甚至还有直接在里面方便的人,路过时气味冲天。
有人见进来个貌美的小姑娘,猛的窜过来,伸手要抓她,阿烟吓了一跳,双臂抱紧自己,低垂着脑袋快步走。
“冤枉啊!大人我是冤枉的啊!”
不少人在喊冤,双手使劲摇晃牢门,哭喊着要出去。阿烟心跳不止,没由来的慌乱起来。
“进去,”官差停下脚步,阿烟乖顺的走了进去,身后传来落锁的声音,等她转头时,官差已经离开了。
环视一圈,只在角落里发现一堆发潮的稻草,鼻尖嗅到奇怪的味道,阿烟皱着眉头,不知自己该站着还是坐下。
她找了处干净的地方站着,下意识的摸向手腕,结果没摸到大将军。
是了,当时走的急,大将军还在客栈里。她偷偷告诉李四,让他帮忙照顾好大将军,应该没问题。
牢里没有窗子,只有微弱的烛火,甚至都照不清整个牢房。其他牢房里的人或哭或骂,暗色里将人心底的恐惧放大。
在这样的气氛里,阿烟也是怕的,她缓缓蹲下身子,用两只手环抱住自己,就像这样可以带给她安全感似的。
从没有哪个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如此的孤独。杏眸里含了泪水,无声的往下掉,她想,她是不是做错了。
南疆和大历,太不一样了,在南疆她不会遭受异样的目光,更不会被指责给人下蛊。
眼睛眨了几下,泪水很快就将她的袖子打湿,她咬着唇不想让自己哭出声。
祖父说她太爱哭了,阿烟觉得祖父说的对,她也不想哭的,可是忍不住。
蹲着时间太久了,阿烟腿都麻了,一个没注意直接跌坐在地上,她索性也不起来了,直接抱着脑袋呜呜哭起来。
“小姑娘,别哭了,”旁边牢房里有个中年男人道:“既来之则安之,对了,你犯了什么法?是不是偷钱了?”
那人走近几步看阿烟的穿着打扮,摇头道:“ 不像是,难道是与人私通?”
啧,那个中年人看阿烟的目光轻视起来:“哭也没用,等着吧,过一会就会有人来提审你,要是你不招,说不定还要挨板子。我劝你有什么都赶紧招了,免得被打的血淋淋的遭罪。”
这人似乎很有经验,他退回去接着躺在稻草上,不过是面朝下。透过脏污的衣裳,能看见他后股处一片红色,一看就是挨过板子了。
本来阿烟就害怕,听他这么一说更怕了,紧紧环住自己不知如何是好。
果然,没过多久就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阿烟想,她没杀人,如果他们不信,执意打她怎么办?也曾听闻屈打成招的事情,难道如果她不松口,会一直打?
想到这,阿烟往后踱步,将脑袋埋在双臂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朝外看。
这里太暗了,只能看见地上影影绰绰,像是好几个人来了。
牢里又响起喊冤的声音,震的阿烟脑子发空,甚至不敢看外面,索性闭眼蜷缩在一起。
脚步声停了,有人开锁,再然后就是牢房门打开的吱嘎声。
阿烟的心也随着开门声颤了颤,将自己搂的更紧。
就在这时,有人叫她的名字——
“阿烟。”
声音低沉,熟悉到听见后阿烟甚至不用思考就立刻起身,朝着对方扑过去。
“阿烟,”风尘仆仆的秦王刚策马归来,他弯腰长臂伸展,接住跌跌撞撞的小姑娘,将她搂个满怀。
小姑娘低低的啜泣声让他心里疼的厉害,他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像是哄着猫儿似的,轻声道:
“我来了,别怕。”
“我没杀人,”积压的情绪放开,这个让她安心的男人能轻而易举的看到她脆弱一面。
“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埋头在他宽阔的臂弯里,声音发闷。
齐誉嗯了一声,胸腔的震动传递到她耳朵里,让她心安不少。
“我知道。”
环住他的窄腰,阿烟说什么都不想松手了,齐誉索性拿出自己的帕子盖在她头上,直接将人抱起来,大踏步往外去。
她的脸被遮住,再加上侧头朝着齐誉一侧,所以看不到外面的景象,更不知此刻冷面王爷犹如阎罗,面色阴沉的似要滴出水来。
差役们纷纷让道,不敢有丝毫的阻拦。等出了牢房,外头更是站着当地知府,满头大汗朝着齐誉行礼。
“王爷,这都是误会,您让下官和姑娘道个歉,王爷,王爷……”
齐誉只眼神冰冷的扫了他一眼,脚步不停,身材肥硕的知府只能小跑着跟上齐誉的步伐。
察觉到怀里的人颤了颤,似是害怕身边有人,齐誉侧头看知府,讥讽道:“林知府好大的官威,怎么,想要封本王的口?”
林知府脸色又白了几分:“王爷说笑,下官只是……”
“闭嘴。”
“下官听命。”
目送着秦王远去,知府慌张的不知如何是好,赶忙吩咐人道:“快,去给王将军传消息,请他出面。”
看秦王的意思,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当然不能善了!
他早上刚走,她就在这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叫他如何能平了这口气?
直接将人抱上马车,齐誉吩咐道:“回去。”
外头赶车的李四立刻应了一声,赶紧朝着客栈走。
车里齐誉低头看她,就见她依旧不肯睁眼,身上还在轻微的打颤。
原本漂亮的杏眸哭的红肿,脸上的泪痕还未干。
齐誉将人抱在腿上,她手抓着他的衣襟,将暗纹绸缎抓的都是褶皱,但是齐誉半点都不在乎。
“这就回去,”他道。
没听见她应声,倒是听见小声的啜泣声,感受到前襟的湿意,齐誉长眸凝视她,看见她睁开眼睛,似努力的控制自己不哭,可是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王爷,”她声音有点哑,嘴唇干裂的一说话便崩开血口子,但她只是抿抿唇,颤声道:“我想回家。”
虽然家里没人了,可是从未有哪一刻,她想要回到自己的茅草屋,将门关起来,趴在床上痛哭一场。
“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头顶上传来男人的声音,比往日更加低沉,他道:
“困吗?困了就睡一会。”
阿烟没吭声,察觉到他抱的更紧。
无人可依的心情得到缓解,她蹭了蹭他,但还是不确定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