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姀对上他慑人的目光,下意识后退两步。
他现在与之前很不一样,宋初姀突然就有些害怕。
注意到她的动作,裴戍眸子一沉。
“我不过去。”宋初姀摇头。
裴戍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尽量温和道:“宋翘翘,你先过来。”
想到刚刚这人凶自己,宋初姀更加不愿意过去了。
“我要回去!”
她说完,转身要走,却被崔忱拉住了手。
“卿卿,不可对君上这般无礼。”
宋初姀皱眉,对上裴戍的目光,微微偏头。
裴戍目光落到两人相握的手上,扯了扯嘴角,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如今这般,好像他是出来棒打鸳鸯的人一样。
就在此时,不远处一阵马蹄声响起。
周问川勒紧缰绳翻身下马,看到宋初姀与崔忱都在时先是一愣,紧接着道:“君上,出事了。”
他说完,起身在裴戍耳边说了几句。
裴戍眯眼,看向宋初姀,却见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身走远了。
崔忱依旧立在原地,维持着行礼的动作,纹丝不动。
这是铁了心要回那个崔家,裴戍冷笑连连,当即翻身上马,对周问川道:“不是出事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去!”
只骑了一匹马的周问川:……
大意了!
勤政殿内,裴戍脸色阴沉地看着那一纸诉状,目光冷冷落在跪在殿中央的女子身上。
“你说的都是真的?”
他将诉状放在桌案上,眉宇之间看不出什么表情。
跪在殿中的女子立即磕头道:“民女所言千真万确,卢家郎君是在一年前看上我阿姐。那时候,他不顾我阿姐的意愿,强行将人纳为外室。我阿姐是良家女子,就这么莫名其妙成了卢家郎君的姘头。”
她声音哽咽,悲痛道:“阿姐原本有一桩定好的亲事也泡了汤,变得整日郁郁寡欢。前不久,我阿姐怀上了卢家郎君的孩子,不承想,卢家郎君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当即就要我家阿姐将孩子打掉。我阿姐不肯,那卢家郎君就强行给我阿姐灌下落子汤。”
“落子汤药性之大,又岂是我阿姐那病弱身子能够受得了的,当天夜里,我阿姐便小产血崩落了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后来得知,原来卢家郎君那么做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要和崔家那个女郎定亲。崔家得知我阿姐的存在,便要将我阿姐处理了。”
“这些世家盘根错节相互勾结,民女求助无门,只能告君上这里,还请君上为民女做主。”
第34章
九华巷不长, 沿路高门林立,白日里只有少数时候日光才会照进来,因此青石板上还有未消的积雪, 宋初姀低头踩在上面, 还觉得有些打滑。
崔忱跟在她身后,伸手想要去扶, 却见她已经自己稳了下来。
月光倾斜而下,照在女子身上,为她笼上了一层银光。
伸出去的手最终缩回,崔忱将手背在身后,低声道:“天黑路滑,卿卿小心。”
原本背对着他的宋初姀猛地转身, 面色不善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崔忱一怔,嘴角微微下压, 道:“没有跟着卿卿, 是要回家。”
见他语气温和, 宋初姀脸色稍好,转身继续往前走。
崔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宋初姀忍不住开了话匣子,愤愤道:“明明就是他的错, 他为什么一直那么凶。”
崔忱知道她在说谁, 薄唇微抿,没有说话。
他突然想到, 卿卿好像面对他的时候, 从来不会这般耍脾气。
卿卿不是很怕那位新君吗,不过几日时间, 怎么就一反常态,好似与新君很亲近的模样。
宋初姀也不介意他不说话,自顾自地抱怨。
“那个药很苦,我不想喝,他却一直逼我喝。”
“他还总是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我一开始听不到,他却还是一直说一直说。”
大概是想到自己也将人给咬了,她语气露出些心虚,道:“这就算了,他后来还逼着我喝药,那个药很苦,我不想......”
这是又说回去了。
崔忱皱眉,觉得她今日说话有些颠三倒四,明明已经说过一遍了,却一直在重复。
他脚步快了些,刚跟上去,却见宋初姀停下了脚步,缓缓回头。
他们距离有些近,崔忱借着月光看向她明亮的眸子,心中微动。
宋初姀站在台阶上,心情不错:“我到家了。”
崔忱蹙眉,抬头一看,却见眼前是宋府破败的门匾。
厚重的木门上满是累积的灰尘,角落里蛛网遍布,立在门前的石狮子已经残破了一角,足以证明这里已经许久没人住。
“卿卿...”崔忱眸子微变,盯着她道:“这里不是卿卿的家。”
宋初姀蹙眉,没有理他,转身要去开门。
崔忱意识到不对,一把将人拉住,皱眉道:“宋家早就已经没了,卿卿忘了吗?”
这句话直接将宋初姀惹恼了,她一把推开崔忱,怒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竟咒我!”、
彻底意识到不对,崔忱眼疾手快将人拉住,低声道:“先随我回府。”
“放开,你若是不放开,我就让我兄长来打你。”
宋初姀脸色涨红,怒道:“我阿兄在兵部任职,我未来嫂嫂是上过战场的,你若是敢动我,我——”
“你阿兄已经死了!”崔忱吼出声。
宋初姀一怔,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崔忱深呼吸:“你阿兄死了,谢琼现在成了阶下囚,你现在是崔家妇!”
崔家妇这三个字令宋初姀眸子骤然睁大,她呼吸急促,怒道:“你胡说!”
“我阿兄是最厉害的郎君,根本就不会死!”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抿唇道:“你定然不是什么好人才会故意说这些话激我,你走开,不然我要我爹爹来教训你!”
“你爹爹也死了,你阿母也死了,宋家就剩下你一个人!”
崔忱看着她,毫不留情戳醒她:“宋府二十余人都是卿卿亲自去为他们敛的尸,卿卿忘记了吗?”
宋初姀不说话了,缓缓垂眸,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眼泪落在手上时已经变得冰凉,崔忱深吸一口气,道:“卿卿先随我回去。”
“我不信!”
她与眼前人素不相识,凭什么要听信他的话!
宋初姀摇头:“我要去找他们,你下次不要说这种话,我听到很伤心。”
她说完便要走,可成年男子的力量与女子相差悬殊,哪怕常年吸食千金散耗损了身子,崔忱的力道依旧让她挣脱不开。
崔忱脸色难看,正要不管不顾将人强行带回崔府,身侧却突然掠过一人一马,将人抢了过去。
周问川将人放在马上,自己跳下来,笑道:“女郎多有得罪,君上让我来接你。”
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宋初姀受了惊,慌乱抓着缰绳说不出话。
周问川笑笑,牵起缰绳要走,崔忱却道:“将军要将臣妻带往何处?”
闻言周问川转身,腰间刀出鞘,挑眉道:“与你何干?”
“无论如何,卿卿是崔家妇。”
“我不是!”宋初姀反应过来,立即反驳。
“听到了吗,女郎说不是。”
周问川刚得意一笑,又听宋初姀道:“你又是谁,我不和你走。”
她说完要下马,周问川吓了一跳,连忙将人稳住,道:“女郎小心,这要是从马上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话让宋初姀有些犹豫,思索间,周问川却已经将系带绑在了她身上。
崔忱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隐忍道:“周将军,卿卿似乎是病了,她——”
“女郎确实病了。”
周问川打断他,嘲讽道:“女郎在崔家烧了整整三日,烧到神志不清耳朵都听不见,崔府却连个像样的大夫都没有请过来,如今这般,还要拜阁下所赐。”
崔忱愣住,脸色发白。
周问川轻蔑看他一眼,也不管他是何表情,牵着缰绳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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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夜半三更之时,崔宅寂静。
崔忱立在崔老夫人院前,面带寒霜,冷声对站在门前的嬷嬷道:“孙儿有事相商,还望嬷嬷将祖母叫醒。”
“郎君多日不曾归家,一回来便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实在是没有道理。”
嬷嬷看了他一眼,一边打哈欠一边道:“老夫人年事已高,如今这个时辰将人叫醒,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崔忱岿然不动,语气带着少有的凌厉:“嬷嬷在祖母身边多年,七郎很是敬重,但是嬷嬷不要忘了,在这里到底谁姓崔!”
嬷嬷脸色一变,下一秒就听屋内传来老夫人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崔忱闻言,看也为看嬷嬷,直接推开院门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