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姀险些被气哭了,却还是道:“他是坏人!”
闻言老张头若有所思,道:“娘子应当是烧得太久有些记忆错乱,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是还需要好好调理。”
这倒是和李翁说得一模一样,裴戍点点头:“过一段时间是多久?”
“三五天或者一两个月。”
和没说一样,裴戍扯了扯嘴角,说知道了。
殿门被关上,屋内只剩下两人。
宋初姀想到他刚刚要用针扎自己,于是转过身背对着他。
裴戍垂眸看着她披散的长发,转身从桌案上拿出一只玉冠。
这玉冠是男子款式,看起来简单又素雅,远不如她常用的那些玉冠好看。
裴戍扶住她的额头,低声道:“别动。”
宋初姀蹙眉,想了想,最终没有动。
她头发又长又多,裴戍拢起来却毫不费力,只简单几下,就将墨发固定住了。
没有珠钗装点,素色玉冠在她墨发之上尤为扎眼,好似水墨画上特意点出的一叶扁舟。
他看了许久,指尖移到她下颌处,轻轻一扫,道:“困吗?”
宋初姀眸子微动,刚想要回答,却听他道:“想来是不困的。”
她疑惑抬头,却听他道:“还有力气跳窗,还说要和别人跑,哪里有困的样子。”
宋初姀:......
他这是记恨上了,可他有什么好记恨的,她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凭什么被他撒气了还不跑。
见她不说话,裴戍冷哼一声,让她看向自己:“现在怎么不跑了,是知道崔忱是个废物,根本就护不住你吧。宋初姀,你要聪明点,现在能护住你的只有本君。”
他俯身,语气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笑意。
宋初姀冷脸,在他凑上来亲她的时候偏头,狠狠咬在他脖子上。
裴戍闷哼一声,扶在她的肩上的手一紧,却没有将人推开。
这次她没怎么用力,只咬了一会儿就松开,离开的时候舌尖还无意识地轻轻扫过他喉结。
接二连三被咬,裴戍生不出脾气:“是不是属狗的?”
“你才是狗!”
这对话好似与许多年前重合了,裴戍哼笑一声,摩挲着她下颌问:“下次还跑不跑了?”
宋初姀懒得理他,偏头去看烧着的烛台。
裴戍:“说话,下次还跟不跟着别人跑了?”
被问烦了,宋初姀猛地起身:“你有完没完了?”
见她恼了,裴戍轻笑一声将她拽进怀里。
宋初姀能察觉到自己被一只手臂牢牢禁锢着,只是面颊贴在温热的胸膛上,又实在是有些舒服,因此没有挣扎。
她还是喜欢这种温热的触感,下意识眯起眼睛。
裴戍扣着她的腰,咬牙道:“下次再和姓崔的跑,本君绝不饶你。”
顿了顿,他又道:“也不要跳窗,容易摔断腿。”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但宋初姀实在是困极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睛都睁不开。
许久没有听到怀里人出声,裴戍低头,却见她靠着自己身上快睡着了。
果然还是困的。
裴戍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将人抱起放在床上,道:“睡吧。”
昨晚折腾了一夜,宋初姀早就已经困到了极致,原本想说什么,只是头一沾枕头,就变迷糊了。
男人没有立即离开,见她彻底睡过去,方才低头亲了亲她红润的唇。
————
日光照进九华巷,消融了屋檐最后一点积雪。
雪水顺着屋檐不断往下落,汇聚成一滩污水。
等日光照射得再久一些,这点污水也会被蒸发,最后消失不见。
崔萦坐在堂中央小声啜泣,周围瓷器碎了一地,显然是被她泄愤打碎的。
崔忱目光游离,坐在一旁,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
今日天刚亮,卢家郎君的事情就传遍了建康城。
卢郎君在外面养外室还弄出了人命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崔萦的耳中。
崔萦如今不过十六,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以为的好姻缘却撞上了这种人,已经哭了将近一上午了。
“退婚吧。”
崔忱突然开口,冷声道:“卢家出了事,这桩婚事不要也罢,我再给九妹妹另择佳婿。”
“不行!”崔三郎开口,“九华巷女子不外嫁,若是退婚,九妹妹就再难觅姻缘。而且现在九华巷只剩下崔卢两家,若是退婚,卢家人又要怎么想?我听闻君上早就在暗中调查世家,若是退婚,我们才是真的危险。”
崔忱冷笑,转头去看崔萦,道:“九妹妹想要退婚吗?”
崔萦睁着核桃大的眸子,看了看崔三郎又看了看崔忱,眼泪又是不停地往下落。
“哭什么哭?”老夫人瞪了她一眼:“没看到你七哥在问你话吗?”
崔萦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咬牙道:“我不退婚。三哥说得对,只有不退婚,才能让崔家胜算更大一些。”
崔忱闭眸:“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不退婚。”崔萦咬牙道:“七哥哥成婚之前都有那么多妾室与红颜知己,不过是个外室罢了。”
崔忱一怔,没有再劝。
———
殿内除了崖柏香还多了一股似有若无的药香,药盅放在殿内一角的炉子上慢慢烩,隐约还能听到沸起的咕噜声。
“这是今早收上来的折子。”
晏无岁将手中那一叠文书交上去,讽刺道:“都是状告卢家的,也不知道背地里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裴戍扫了一眼,问道:“九华巷可有动静?”
晏无岁摇了摇头:“没动静,不止卢家没动静,另外几个世家也没有。”
“这群人倒是坐得住。”
裴戍冷声道:“再等等,杀猪的时候刀要慢慢磨,有时候不用动刀,猪就自己吓死了。”
听到君上将这些世家比喻成猪,晏无岁忍笑。
“臣明白。”
他说完,却立在原地没有走。
裴戍挑眉:“还有事?”
晏无岁抿唇,表情古怪。
裴戍:“要是不说就滚出去。”
晏无岁跪下,道:“臣斗胆问,君上准备什么时候将宋娘子送回去?”
“谁说本君要将她送回去?”裴戍语气没什么起伏,眼神却冷了下来。
“宋娘子毕竟是有夫之妇,一直留在君上身边对君上威名有损。若君上只是看中了宋娘子的颜色,微臣可以去为君上搜罗天下美人儿。”
见裴戍不语,晏无岁又道:“比宋娘子颜色更好的女子并非没有,君上何必执着于宋娘子。”
周遭寂静,裴戍居高临下看了他良久,嗤笑道:“你倒是管起本君的事了。”
晏无岁咬牙,对门外道:“进来!”
裴戍循声看去,却见进来的是个弱柳扶风的美人儿,正怯生生地看着他。
是个很漂亮的女子,明眸皓齿,眼波流转之间便能让无数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尤其是当她看过来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甚至有几分神似宋翘翘。
见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盯着自己看,那女子心中微动,往前走了几步,柔声道:“妾身参见君上。”
声音也很好听,裴戍扫了一眼屏风,似笑非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妾身名为柔樱,樱花的樱。”
“名字也不错,晏无岁,本君倒是没看出来,你挺有眼光的。”
裴戍目光落在晏无岁身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晏无岁一僵,心道不好,果然就听裴戍道:“原来你今日过来求赐婚的,那就将这位柔樱姑娘赐婚给你做娘子。”
“君上,万万不可!”晏无岁险些急眼。
那美人一愣,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个走向,忍不住去看跪在地上的晏无岁。
“知道不可就把人带下去,之后自己去领罚。”
裴戍眸子一沉,冷冷道:“下次再做这种糊涂事,就去扫一个月马厩,让你清醒清醒。”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晏无岁汗颜,只好带着人退下。
那女子身上涂了香,即使走了还是留下一阵香风,裴戍皱眉,一挥手,将烧到一半的崖柏香挥出,香灰落地,掩盖了那些脂粉味。
他抬头,看着屏风后的人影道:“醒了就出来。”
许久没有动静,裴戍挑眉,冷声道:“你要是不自己出来,本君就去将你带出来。”
屏风后传来一阵声响,是物件落地的声音。
裴戍错愕,眸中划过一丝无奈,起身往屏风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