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娇地蹭着他的胸膛,唇瓣红肿地嘟嘟着,嘴里无意识地哼唧,憋着脸像要哭,腿也跟豆儿似的胡乱蹬起来。冯元哑然失笑,这还真跟闺女一个样,撒起娇来全是霸道,无奈地摇摇头,笑着将她抱起,狠狠往床上一抛,然后打开床头夜明珠的盒盖,最后去吹了灯。
而冯娴一直等到夜深犯困,也没等来除夕夜的饺子和美酒佳肴。
......
关于男女间亲近的最高境界,经历过考验与风波,感受与从前自然不一样。即便身体毫无防备,心上却有隔阂,这样的话,你也依然感觉滋味是美的。可当心上的距离都没了,就会发现,滋味原来比从前更要美上许多。身体的欢愉倒在其次,关键是心内的满足感,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男子会觉得自己是世界的霸主,女子会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当然,事实可能并不一定如此,但心中那种幸福的感觉也只能这么形容了,起码在绿莺与冯元身上,确实是这样的体会。
一夜缱绻,冯元神清气爽,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气力,绿莺也是心情极好,看甚么甚么美,连那黑突突的炭球都觉可爱了许多。
此时正被她伺候着穿那新年华服,想到一事,他拉过绿莺的手,爱怜地捏着,意气风发地许下誓言:“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再让你受冯佟氏的委屈。”
绿莺心里泛甜,腼腆点头。她其实还没回过劲儿来,昨儿也不知怎的,竟没将他的话听进心里去,今早醒来才明白过来,他说他在冯娴被休之前就决定好不会再娶了?她当初提出那个条件,虽有几许希望,但大多还是以此威胁离开他为主,何曾奢望过他会同意?这就犹如本来穷得叮当响,正打算出门讨两个馍馍吃,竟一下子在地上捡了俩金元宝,用牙一咬,还是真的!怎一个惊喜了得。等待会没人了,她一定得寻个旮旯偷笑半个时辰,否则无法平息心内激越,其实现在她的嘴角就已经控制不住翘到天上去了,使劲儿拽也没拽下来。
冯元盯了她几眼,见她嘴巴抽搐脸通红,只当自己勇猛,心上自豪得意,嘴里却满是歉意,手也体恤地扶了下她的腰:“是我昨夜孟浪了,时辰还早,你再回去躺躺罢。”
绿莺忽然感动地想哭,日子真是越来越好了。之前他还将她当个玩意似的肆意发泄,自从两人说开,昨儿竟是史无前例地温柔相待,刚才更是关爱有加,嘴里也不称“爷”“爷”的了,而跟她一样自称“我”,相当地拉短了两人的阶级差距,让她第一次感觉到了平等,很是受宠若惊。她胸腔鼓涨,里头仿佛霍然间长出一只大鸟,跃跃欲试要飞出来。
“爷,你待绿莺真好。”她情意绵绵地望着他,眼睛仿佛要滴出水儿来,心道:我再也不埋怨你重男轻女了,你放心,我一定给你生七八个儿子出来,一定!
冯元俯身亲了口她那双琉璃大眼,带着又是包容又是忍让又是为难又是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怎么嘴里还总你你我我的叫,只许私下里这么喊,平时有外人时可不行,听到没?”
绿莺:“......听到了。”
新年开门第一件事,就是燃爆竹,噼里啪啦一顿爆响,街上成了一片红海。绿莺站在门里,替撒欢看热闹的豆儿捂住耳朵,闻着声响也是心情极好。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新一年的朝气,除旧迎新,坏得通通过去,好的通通迎来,新的希望又开始了。只有一人,战战兢兢缩在房中,随着鞭炮声的高低起伏而忐忑忧心,便是冯佟氏了。
昨天事多,各人心力交瘁,没有人在守岁,都早早睡下了,唯有她,翻来覆去也不能成眠。之前说的洒脱,以为对冯元心死,想着合离就合离,她还巴不得呢。可有些东西往往事后冷静下来,才知道后悔,她不想合离!都快四十的人,等着去嫁白胡子老头么?渊儿呢,管别人叫母亲?休想!
冯元因为冯娴被休一事,不再想着合离,但冯佟氏不知。她只当这是过年才将合离一事往后移,也许过了上元节,他就会让她收拾包袱滚蛋?越想越骇怕,如今的日子,大过年的,对她来说哪还有喜庆与乐子,简直跟倒数着日子等死一样。还有那不争气的毓婷,半点不让人省心,冯元厌恶自己有情可原,毕竟她已年老色衰,可毓婷呢,年华容貌一样不差,怎么就拴不住丈夫。忽而就想到李氏,顿时一阵迁怒,女婿一定是被这样的妖精迷住了,就跟她家老爷一样。她不禁又气又恨,那汤怎么就让刘氏那个蠢货喝了,若早早毒死李氏,她哪至于到今日!
丫鬟小怜提着膳盒进门,这是个木讷呆愣的小丫头,冯佟氏看着她,忽然想起了奶娘宋嬷嬷。宋嬷嬷已经死了。那日被赶出府后,她没脸回佟家,也不想去儿子家看儿媳脸色过活,就这么穿着单薄的衣裳流落大街,腊月天气可想而知,没吃食没棉袄,等丁佩办完事回京得到消息后,是在一个避风的墙根下找到她的,人已经发青发硬了。对于宋嬷嬷当初被赶走继而被冻死,冯佟氏本没太在意。奶娘对她好,她也知道,可她觉得这是应该应分的,因为宋嬷嬷是下人,本该如此。可谁对谁好,又哪里是天生注定的呢,就说眼前这个小怜,只会机械地跟个人偶一样,给她干活听她使唤,在自己腹痛时何曾担忧过,在她即将合离时又何曾不舍过。
冯佟氏觉得孤独,在这所有人都抛弃她,甚至连爹娘都不曾出现的时候,她想起了宋嬷嬷。宋嬷嬷对她是真的好,打心眼里好,从小喂着奶水,一直将她带大,当娘跟那些小妾没完没了争斗的时候,是奶娘陪着她,对她比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好。她不明白,奶娘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就回佟家呗,再不济回儿子家,怎么就非要在外头流浪。蔫蔫的冯佟氏,为自己的奶娘留下了第一滴泪。
膳盒被不轻不重地撂在桌上,不客气地发出一声“咚”响,将冯佟氏震地一愣。她抬头瞪向小怜,见这小丫鬟脸上全是不耐和敷衍,顿时大怒,她受冯元的气就算了,可不代表她乐意受个下人的冤枉气。霍然起身,一掌甩向丫鬟脸,斥道:“我还没出冯家门呢,只要我还在这里一天,就容不得你一个下贱胚子在我面前撒野!”
小怜被那双长长指甲刮坏脸,辣辣得生疼,她捂着脸,羞愤地眼眶含泪。她怀着好大的憋屈在这里伺候,甚么好处捞不着。冯佟氏一直没有打赏下人的习惯,她觉得怎么支使人都是应该的,是做下人的本分,这就不免让一些心术不正之人暗地里怨声载道。像小怜这种,反正觉得太太马上就要走了,凡事也就不那么上心。甚至看到原本比自己高贵幸运的人,一朝落魄,她却能轻易上前踩上两脚,这让她有了一种落井下石的快活感。
只是明显她得意早了,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她甚至还不是马呢。毫无余地被碾压,她自然跪地求饶,委屈地抽泣着奴婢是猪头蒙了心,再也不敢了云云。冯佟氏冷哼一声坐下,跟这么个下贱东西也犯不上生气,但经过这么一场,反倒激起了她的士气,不再打蔫了。
作者有话要说: 蟹蟹两位仙女给我投雷打赏,么么哒^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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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小怜再不敢放肆, 老老实实揭开膳盒,将碗碟一一拿出。冯佟氏抻脖子打眼一扫,四菜一汤,比平时算丰盛, 可这是过年啊, 就这么几道吃食倒显得有些寒酸了。她轻飘飘斜了小怜一眼:“今儿灶房不会就做了这么两个菜罢?”
闻言,小怜脸一僵, 心道这还用问。她低了头, 脸色有些尴尬:“菜色差不多跟往常过年一样。现在老爷他们应该已经......入席了。”
如此, 冯佟氏心里就不好受了, 全家聚在一块, 唯独撇下她, 这是个甚么道理!心里越加不平衡,可再是生气又有何用, 她冷不丁想到李氏, 恨声问:“玲珑院那个也在?”
小怜迟疑地点了点头,冯佟氏立马坐不住了,腾一下起身,跟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似的:“咱们也去, 凭甚么她一个贱妾都能去,我堂堂正室只能在这坐冷板凳?”
“可......老爷......”他没让人来叫你啊。小怜苦着脸,万分不想去跟着讨嫌,冯佟氏一看她那纠结的脸就知道她想甚么, 裁成细柳的眉尾凌厉地往上一挑:“这还没合离呢,我还是冯府女主子, 区区一个饭厅我都去不得了?我就偏偏去了, 看他会不会撵我!”
冯佟氏换了身大红衣裳, 头顶插满珠翠,脸上妆容精致,身后跟着小怜,端着气势往饭厅行去。一路上下人神色各异,都以为她这是要去闹的,个个背后嘀嘀咕咕,揣着看热闹的心在盼着发生点啥。冯佟氏面上端庄含笑,心内却气得吐血,真是人走茶凉,这些贱仆从前个个恭敬哈腰,如今竟跟指猴子似的指她。零
寒风吹得人眼睁不开,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碗筷叮咚,还有说笑声——老爷的粗重,渊儿的跳脱,毓婷的娇气,还有李氏生的那个小庶女不时的咯咯咯。隔着一道房门,便是天与地。忽然一把邪火窜出,让她火烧火燎的。
一个大力,她一把将门推开——
就见冯元朝门而坐,左起依次坐着渊儿、毓婷,右边是那个小贱丫头、李氏。
这要在往常,李氏即便被允许参加家宴,也是站在她后头布菜的命,腿儿累断了也没资格坐,哪能如今日一般带着个贱女不要脸地落座?冯佟氏心内不忿:这个家还有没有规矩!冯元是想合离完就把这个贱蹄子扶正?
同时,随着她的出现,众人像被突然掐住嗓子似的消了音,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手中筷子也停下了。这让她不禁解了些恨,没想到自己威力竟这么大,震了所有人。尤其是冯元,此时他的脸简直可以用五光十色来形容,既有不悦,又有隐忍,还有着羞恼,冯佟氏也说不上自己是甚么滋味,能成功膈应到他是好的,可真的被他膈应了,还是让她难过。
“还不关上门进来,打量将人都冻死呢?”冯元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冷冷开口。
冯佟氏呆呆望着他,心有些发凉。从她出现,竟只得了他一个眼神,他就这么厌恶她、不想看到她么?身子有些僵了,怜儿赶紧将她往屋里推了下,然后阖上门。绿莺一直冷眼旁观,不知她今儿这番行为是要干甚么,瞅了眼冯元,见他眼中无波无澜甚至隐有厌烦之感,她心内生了些窃喜,从前他对冯佟氏情深义重,甚么事都向着冯佟氏,如今总算情意淡薄了些。
一桌中也只有大马哈的冯安面上是毫不掩饰的高兴,连忙张牙舞爪喝令丫鬟:“快快快,搬凳搬凳,给太太摆座位添碗筷。”边使唤还不忘偷偷瞥着爹的脸色,见爹垂头不语,不像要反对的模样,便放了心,起身将冯佟氏扶了过来,让她与冯元挨坐。等冯安坐下后,见其他人都是沉默,他打了两声哈哈,说了两件自以为有趣的乐事,试图回复到方才的其乐融融,不过却是徒劳了,每个人脑门都只剩下“尴尬”二字。
冯元扫了他一眼,被大老虎一瞪,冯安立马怂了,消停闭嘴。接着冯元将视线在桌上人面上转了一圈,作为大家长终于发话:“接着吃罢,都愣着做甚么?来,豆儿乖乖吃。”说完,率先给身旁闺女夹菜,一副若无其事地模样。绿莺跟着动作起来,众人迟疑片刻,也依次举筷。
冯佟氏却一直安安静静,挂着淡笑。她为何来?真是来找不痛快的?当然不是,她又不傻。
“之前是我猪油蒙了心,听信那宋嬷嬷的挑唆,倒是对李妹妹多有误会。这次刘氏中毒一事,也是宋嬷嬷她自作主张,全怪我没及早察觉,否则哪里能容得下她做这么狠毒的事。哎,她到底是我奶娘,我怎么也不算无辜。来,今儿我以茶代酒,给妹妹陪个罪,还望你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姐姐才是,咱们姐妹俩今后就一条心,好好侍奉老爷。”在所有人都没有准备的时候,冯佟氏忽然站起身,笑呵呵地举着满满一杯茶朝绿莺示意。甭管她心中怄出多少血,可在这绝境中自能忍平时所不能忍的辱,当然,绝境只是她自以为的。
这下众人面面相觑,冯娴隐约能猜出她在主动跟李氏示好给爹看,冯安脑子没那么快,只当娘已悔过再不害人,当场就要感慨落下男儿泪。事件主角绿莺却有些不以为然,既没拿起自己杯子,也不站起承情,而是看向冯元,她以他马首是瞻,他要让她站,她就站,不让她站,她就无视冯佟氏。
冯佟氏这番话说得既没面子又不妥当,身份摆在那呢,哪有正房对偏房这么低三下四的,可见她为了挽回冯元的心,已经是豁出去了。冯娴面上有些不好看,这话不仅打冯佟氏自己的脸,也是打她这个正房子女的脸,见冯佟氏还在傻傻站着,她隔着一个冯安伸手拽了拽她衣角,勉强带了些笑:“娘,大过节的你提个死人干甚么,晦不晦气!快坐下吃罢,再不吃饺子都粘一块了。”她有些奇怪,娘这样子是来恶心李氏的,还是真不知爹已放弃合离?若真不知,那她就有些懊恼自己的粗心了,那日李氏跟她讲这事的时候她就应该及时去告诉娘。
好好一场年夜饭被搅和了,本来热闹的场面,此时全剩下食不知味,冯元是说不出的憋气,可冯佟氏将来还是冯家人,他也只能忍了,没去看她,只是盯着桌前,冷清清的口吻:“你坐下罢,年后我会让人来建小佛堂,你今后好生忏悔,为你过去做过的错事、害过的人。潜心思过,洗洗你的罪孽。”
他这话一出,相比别人的惊诧,绿莺早就预料到了。冯佟氏毕竟害过人命,就算不合离,也不可能轻拿轻放。还有就是,昨晚冯元说过再不让冯佟氏伤害她的话,应该就是要采取手段,不是送到庵堂就是家庙,总之是不可能再让她自由着害人。
冯佟氏脸惨白一片,电光火石间她想到:今天我是不是不该来,要是不来,是不是就不会沦落到以后被圈住念经了?可紧接着又想到:要是真不来,没准就合离了呢,因为来了,做小伏低了,老爷才心软,让她继续做冯家妇。可当个就会敲木鱼的活死人,比合离又强多少呢?
冯安也急了,“爹爹,娘是有错,可这偌大府邸也得有人掌管不是?娘跑去念阿弥陀佛了,谁管家呢?”娘不管府里账面了,谁还给他银子,他不得穷死?
冯元看了眼众人,见冯佟氏也满怀希望地瞅着他,他心下冷笑,面上却不容置疑:“掌家嘛,人选当然有,这你们就不必担心了。”还卖上关子了,不过很显然,除了李姨娘就是王姨娘,众人立马看向绿莺,连门口下人眼神都敬畏了半分,府里变天啦,从今往后换主子喽。
绿莺脸上有些臊热,也能隐约猜出来是自己,她既是感动又是忐忑,怕管不好让冯元失望。琢磨着下午要去跟冯管家询问讨教一番,今后定要将冯府的大事小情抓起来,不让冯元有后顾之忧。
冯元晌午后去了趟隔壁侯府,趁这功夫,绿莺便去寻了冯管家。这一下午她是谦虚地问了又问、学了又学,如何辛苦、如何蒙登可想而知。只不过现实往往打脸,也可以说她想得太过美好,以至于将事情误会大了。
冯元至始至终也没打算将管家权交到绿莺手中,他从侯夫人那里寻觅了一个老嬷嬷。侯夫人娘家姓王,先祖乃是魏晋名家琅琊王氏,如今虽在官途中没落,但世家大族的规矩及严谨精神犹在,可想而知,这样的家庭教养出来的奴婢,那是相当不差的。冯元领回来的这个老嬷嬷,就是王家家仆,擅理事管家,一辈子未嫁,姓容。
第156章
从天而降个老嬷嬷, 绿莺只觉自己像被雷劈了,劈得是外焦里嫩,脸色花花绿绿得难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见到冯管家, 她都是绕道走, 一想到还屁颠屁颠去跟着请教学习,她就臊得想死。
夜里面对冯元的亲近, 她也是爱答不理, 饶是知道这事只是自己自作多情, 冯元并没甚么错, 她也忍不住憋气。冯元不是色令智昏的人, 他从没想过让绿莺来管家, 谁不知小妾管家,就是乱家之本。他没想到这事, 更没想到她会想这事, 故而面对爱妾的冷淡,他还颇有些摸不着头脑。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既然决定今后在房事上要顾及她,不能光图自己痛快, 这时再是急迫他也硬是生生让自己停了下来。
“怎么了这是?又因何事恼了?”他环着她的肩膀,被子往上拉了拉,将佳人紧紧裹住。
绿莺有苦难言,闹了个大红脸, 低头闷了一句:“没事。”
冯元将她额发往耳后掖了掖,露出那双黑漆漆圆溜溜的水眸, 他凑近些, 声音越加低靡:“到底怎么了, 白日还好好的,现在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了?”
见他问个没完,绿莺更加烦闷羞惭,也不说话,将脑袋往被里一缩,可劲儿往他怀里扎,暗里希求他可别再问了,脸都要臊没了。
冯元胸膛被她头发擦得直痒,心头绵软一片,也不好再逼问,便自己冥思苦想着。他攒眉猜测,莫非是今日让冯佟氏上桌,她生气了?说起来,冯佟氏毕竟是要害她的凶手,让她与个心怀恶意的人同桌,倒是挺为难的一件事。不过一想想又不对,晌午吃完,后来还好好的,他说去侯府,她还叮嘱早回,貌似是见了容嬷嬷,她才不对劲。是了,容嬷嬷来了后,绿莺盯着她看了好半晌,面上古怪,似是嫉似是憋屈,他登时恍然大悟。
“你是瞧上容嬷嬷的哪件首饰了?”他将她往上一捞,抚着秀发,语气又爱又怜:“怎么总爱往被子里钻,当心憋坏了。你瞧上甚么了,说说看,我去帮你寻来,便是寻不到第二件,我也让匠人照原样给你打一副出来。”
这平日寡言的人,今儿怎么这么呱噪,绿莺顶着猴屁股似的一张脸,狠心往前一凑,唇瓣一噘,堵住他的嘴。冯元眼睛大张,手下一紧,将她捏得生疼,然后反客为主,大舌猛地窜出,勾住她的小舌起舞,身子翻转,将她压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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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见没见那容嬷嬷腰间系了个扁扁的布袋?听说那里装的都是绣花针,专门对付不听话的丫鬟,谁不老实就扎谁。”
自从冯佟氏进了小佛堂,容嬷嬷开始代替主母管家以来,冯府竟比从前安静有秩序了许多,这股威慑力不容小觑,连春巧都要时不时白着脸念叨几句,深怕哪日偷懒入了容嬷嬷的眼,遭到她的“毒手”活生生成了刺猬。
容嬷嬷是老夫人借过来的,光这一点不仅下人们,就是冯元都要敬重几分。她的长相也挺唬人的,容长脸,脸颊凹陷,细长条眼斜飞向上,嘴唇发暗,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个刻薄严厉的。对下人赏罚分明,对主子不卑不亢。性子公正严谨,出身也不愧是大家门阀出来的,光看这对人的态度就能体现出来。冯元白日上衙,容嬷嬷最多见的主子也就是冯佟氏、绿莺以及王姨娘了。
容嬷嬷面对冯佟氏这个犯了大错的正室太太,根本没有笑模样,基本就是忽视的态度。对绿莺呢,不仅没有笑模样,还更冷了些,脸色比面对冯佟氏还难看。相反,对王姨娘态度就好多了,容嬷嬷不爱笑的人,见了王氏,也忍不住能笑上两下,交谈几句。这不难理解,她是守规矩、喜欢别人守规矩、希望别人守规矩的人,李姨娘霸占老爷,这是一个妾该做的?王姨娘就是个本分又有才华的,从不主动出现在老爷面前,平日房门冷落也不怨愤,难得的贤惠人儿。
都传容嬷嬷随身带着扎人的针,不过绿莺也不担心,容嬷嬷既没扎过下人,又哪里会扎她呢。这个老嬷嬷有一点好处,就是不迂腐,懂得审时度势,就算看她不顺眼,只面上冷淡些,别的倒不曾找过麻烦。
可刚这么庆幸过,麻烦就找上来了。
这日随着晌午饭一起端进屋的,还有一盅落花生猪尾巴汤。这是补肾用的,多是男子喝,怎么瞧怎么不对劲,绿莺奇怪着问秋云:“厨子怎么给我炖这个了?”
秋云也说不清楚:“要不奴婢去小厨房问问。”
绿莺正要点头。
“不用了,这是老奴特意吩咐灶房炖给老爷喝的。”随着声音,容嬷嬷迈进屋,腰身挺得笔直,像是一根行走的竹竿。她木着脸站在绿莺跟前,声音没有抑扬顿挫地道:“老爷如今正是该保重的年纪,不好好补补哪能行?再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夜夜操劳,李姨娘也该劝劝才是,只有老爷好了,姨娘才好,老爷倒下,姨娘还能立得住?”她将“操劳”二子咬得极重。
说完,也不理绿莺,跟竹竿似的飘走。
“她这甚么意思啊,顶着棺材板的脸过来丢下一通莫名其妙的话,还有这汤,老爷也没在家啊。”春巧咂咂嘴,不服气地撇嘴。
望着那还冒着热气的汤盅,秋云叹了口气,讳莫如深地说了句:“老爷在家她反倒不会来了。”
绿莺攥着手,脸上有些不大好看,这容嬷嬷是来点她了,明里暗里说她独占宠爱。冯元一介武夫,骨硬身强,夜里只要起了兴致,总要闹到三更天,定是让这古怪的老嬷嬷给听了去,这才走了今天这趟,说是给冯元送汤,可他去上衙了,喝得哪门子?还不是为了敲打她?
春巧霎时也明白过来,气得直跺脚:“好啊,这是打量咱们姨娘得宠,想支走老爷,可能支去哪?正房不行,那不就便宜莘桂院那位了?哈,果然不叫的狗才咬人呢,那位可真会忍辱负重!”
秋云皱了眉,看了绿莺一眼,伸手轻推了一下春巧:“你就少说两句罢。”
莘桂院住的谁?可不就是王姨娘么。
绿莺羞恼地涨红脸,容嬷嬷有本事去对冯元说啊,对她一个妾室说,指望她将冯元推走,推王姨娘那?哼,真是可笑死了!她忽然萌生出一个猜疑:难道王姨娘对冯元复又有了心思,与容嬷嬷搭上了?这也不是没可能,最近她二人倒时常凑在一处。
这么一想,绿莺立马有了危机感。王姨娘虽不足为惧,可容嬷嬷不一样,她有权、有威信、有后台支撑。该怎么去应对,她要好好琢磨琢磨。
还没等她琢磨明白,王姨娘却在第二天登门了。
对于王姨娘,绿莺初始是淡漠薄交的,后来在离开冯府之前,王姨娘将自己当初生子时所受的迫害据实相告,她便存了些感激,少了写防备。从桃花村回来后,因心中存有感激,两人便亲近了些许。经过刘氏中毒一事,王姨娘舍身顶罪,便彻底打消了她的心防。没想到,如今竟成了这般。到底是王姨娘藏得深,还是突然转了性?
“王姐姐来是为何事?”绿莺如今也没了周旋的心思,对面前这人也生了些厌恶,冷着脸道。
王姨娘一愣,听她不咸不淡的语气,明显没反应过来:“妹妹这是怎么了,心情不畅?”
她语气含着关怀,与往常没两样,绿莺望向那双眸子,里面纯粹清明,没有任何杂质。她顿了下,暗道莫不是冤枉人家了?她问道:“王姐姐近来似是与容嬷嬷走得极近,莫非你们原来是熟识?”
王姨娘笑了笑,声音轻轻柔柔的:“之前不曾接触过,不过最近相处,倒觉得极投缘,容嬷嬷待我,是形同女儿般,也帮了我许多,我甚是感激她。”说着说着,她突然叹了口气,语气带了些哀愁,拉过绿莺的手:“别看她表面风光,其实也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若可能,我倒希望妹妹今后能对她好些。”
呵呵,绿莺都气笑了,这话简直是太可笑了,容嬷嬷如今在冯府几乎可以横着走,昨儿更是来给她敲了一闷棍,容嬷嬷不拿针来戳她,她就谢天谢地,还敢对那老婆子不好?她歪头看着王姨娘,笑说:“王姐姐觉得我对她不好了?我又哪里对她不好了呢?请姐姐明示。”
王姨娘面色一变,有些惊慌,白着脸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说妹妹不好。我嘴笨,妹妹别放在心上,那话妹妹就当没说过,可莫要生气才是。”
绿莺目光复杂地望着她,这王姨娘年华不再、美貌不再,可这文文弱弱的气质满满,此时像被自己欺负了似的,成了一根被风吹雨打的小草,惹人怜惜。她心里越加不是滋味,危机感越来越强,冯元会不会对王姨娘旧情重拾,会不会再起怜爱?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不想再面对眼前之人。
“王姐姐若是没事,还请回罢,我想躺一躺了。”她木着一张脸送客。
王姨娘面上多了几丝尴尬,讷讷地动了动腿,却没站起,仿佛有些欲言又止。她这可怜巴巴的模样,若换往常,绿莺早关切地打探上了,可此时,只剩厌烦和提防:“还有事?”
“嗯,确实有件事,想请妹妹帮帮忙。”王姨娘有些难以启齿。
绿莺忍着腔内喷薄欲出的郁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哦?让我猜猜,是关于老爷的?”
“确实是,我知道这事会让妹妹为难,可我实在没别的法子。”王姨娘涨红脸,声音渐渐小下去,凑在绿莺耳边轻声道:“等老爷回来了,今晚妹妹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