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她,死的消息瞒不住, 不知又会爆出些什么来。
最终是重重的锁门声,一行人浩浩荡荡又离开了冷宫,李贵妃阴沉的脸色, 吓得谁都不敢言语。
“娘娘,傅昭仪向来诡计多端,她定是在故意使诈保命。”还是李贵妃身边的老嬷嬷上前安抚,“七殿下的事娘娘做的天衣无缝, 傅昭仪怎会知晓,就算是有谣言散播出去, 也是没有证据的。”
李贵妃攥着拳头, 厉声问责,“她宫里那些人呢!”
这才有人急忙忙上前来禀报, “回娘娘的话,傅昭仪宫里的人都在,就她贴身的一个小宫女娟儿不见了。”
茶盏随即摔落在地, 李贵妃气的胸口直起伏, “没用的东西, 让你们把人看住都不会!”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娘娘, 若是傅昭仪知晓, 就更不能留了。”等人被拖下去后, 嬷嬷低声道。
“她自是留不得!”李贵妃凝着神色, 看向屋外,“不过是让她多活几日, 等皇上醒来,这下毒一事,她也脱离不了干系。”
她忧心的是她背后之人,傅昭仪身在宫中怎会知道这些事,必然是有人透露,而此时连皇上那边都瞒住了,知道的人还能隐而不发,这才是可怕之处。
“会不会是二殿下?”
“不会是他,依他的性子,若有这把柄,之前就会拿出来。”李贵妃沉思片刻,却也是想不透,“去查一下傅昭仪接触过的人。”
“是,娘娘放心,即便是陛下醒过来,傅昭仪下毒一事,也是跑不掉的。”
“让晏儿这几日,哪里都不许去!”
李贵妃怒意冲冲离开冷宫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周皇后的耳朵里,焚着安神香的屋内,偶尔的几声咳嗽中,是周皇后略显虚弱的声音。
“不像她……竟留了傅昭仪性命。”
“确实不像是贵妃娘娘所为,她都当着娘娘的面将傅昭仪拖走了。”嬷嬷给她抚背,见她咳的难受,忍不住劝道,“娘娘,太医开的药您不喝,周家送过来的您也不喝,您何苦折磨自己呢。”
“我没事。”周皇后喝了一口茶,嗓子舒服了些,病容的脸上,一双眼眸清透的很,“看来傅昭仪手中还捏着些东西。”
“有什么能让李贵妃饶了她性命的?听闻傅昭仪宫中被彻查,还找到了不少谋害皇上的罪证。”
“李妍蓉这辈子,所有的心思都在两个儿子身上,为了他们的将来,她这几年来可忍了傅昭仪不少事。”
“莫非是关于六皇子和七皇子的事?”
周皇后摆了摆手,“你派人去冷宫走动走动,这天寒地冻的,别真把人冻死了,就算是有罪,也得等彻查清楚再论。”
而对于皇上身子骨的好坏,周皇后表现的没有特别的关切。
“若是大皇子在,岂有二皇子和六皇子的事。”老嬷嬷叹了声,退一步来说,就是三皇子若还在世,如今也不会是这光景。
“走得早,也不算没福分。”周皇后米眯上眼,满是疲乏,“乾清宫有消息再唤我。”
“是……”老嬷嬷示意宫女出去,又细心检查过所有,才合上门守在了外屋。
这时天已经黑了,大年初二,雪纷纷扬扬,城中满是和乐的新年气氛,天空时不时烟火绽放,好不热闹。
侯府这儿,严进匆匆去打探才回来,带来的是傅昭仪被关,太医查明皇上中毒的消息。
串联起来,不免让人觉得,是傅昭仪下毒毒害了皇上。
顾明渊沉思片刻,推我去一趟主院。
冒着雪顾明渊去找了晋安侯,翁婿俩谈了许久,等到顾明渊再回水榭阁时,年锦语已经睡着了。
燕京城的习俗,回了娘家后夫妻是不能同塌的,年锦语就睡在她以往出嫁前的床上,连床帷上的流苏都是兔子绣样。
尽管已经出嫁大半年,这屋里关于她的香味仍然很浓郁。
她是个恋旧又专一的。
门口严进禀报隔壁已经收拾妥当,顾明渊便给她掖了下被子,正要离开,手就被她给抓住了。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着他,“相公你回来了,云梳说你去见爹了。”
“嗯,说了些事。”
“子鸢姐姐有身孕了。”年锦语笑眯眯的和他分享,今天在祖母那儿,她觉得子鸢姐姐又好像回到十年前那样,不再是冷冰冰的。
“这是好事。”
“阿语也想要有相公的孩子。”年锦语嘟囔着,盯着他,看起来半梦半醒的。
顾明渊轻抚了下她的头发,“你不是想去陈大夫家拜访一下,明日我们就过去。”
不太满意他转移话题,但她本就是被吵醒的,困意袭来,也就让他给哄睡了回去。
关上门口,顾明渊来到偏房,还在想白天的事,皇上中毒昏迷,傅昭仪被关,若这几日醒不过来,必然是瞒不住的。
今年入冬,皇上这病拖得实在有些久,再中毒,只怕是要将身子彻底击垮。
那这朝堂,就更热闹了。
初三一早,雪停了,天晴的不可思议,雪白的世界,湛蓝的天。
出了年府大门,街上便是欢笑声,普通百姓对宫中的事一无所知,只沉浸在新年氛围里。
年锦语和顾明渊没有回侯府,而是径直去了夫子庙。
初三来上香的人依旧多,夫子庙外马车不好走,得步行进去,便由严进推着轮椅往里。
没来得及扫除的雪地里满是脚印,混杂着泥沙;巷弄内孩童跑来跑去,穿着新衣裳,手里拿着果脯和糖酥。
陈林恩家的小院,在这一整个巷弄中,有些显眼。
原因时隔着一段距离就听到了驴叫声,嗷嗷嗷的,都不用再确认。
到了院门口就看到陈林恩在院棚内骂老驴,“能吃又能拉,干活就不行,让你拉个玉米面,你看着拉的什么,玉米碴子?明天就把你卖了!”
深灰的,两只耳朵上一抹白的老驴对着陈林恩直哼哼,恨不得吐口水,蹄子在地上扒拉来扒拉去的。
“陈大夫!”院外头传来年锦语高兴的声音,陈林恩从棚子内出来,看到他们大包小包的,顿时乐了,“稀客啊!”
说着便冲屋内喊,“阿慈,顾少夫人来了。”
阿慈跑出来时,还附带了一抹十分矫健的身子,倏地就窜到了年锦语脚边,哼哧哼哧飞快的又窜上她的衣服。
眨眼的功夫就站在了她肩膀上,东嗅嗅,西闻闻。
“少夫人,你们怎么来了。”阿慈见到年锦语也很高兴,打从回了燕京城后,她就没见过几回少夫人。
“来给你们拜年呀。”年锦语笑眯眯望着她,“好久没见,我怪想阿慈的。”
“我也想少夫人,可是他们不让我总去侯府。”
“进屋说,外头冷。”陈林恩喊他们进屋坐,“可别嫌弃我这小门小户的,如今这模样还是后头收拾的。”
“这我能作证,要不是秀央过来,我们家就跟猪圈似的。”阿慈给年锦语端来凳子,指着墙上挂着的画,“呐,这些都是后头买的,还有门口贴的福,往年哪有这些。”
说着,阿慈凑近年锦语,小声道,“我师傅啊,为了让秀央住的舒服,还特意让人重新打了一张床,后面不是有个小院么,也收拾着让她种些草药。”
话音刚落就被陈林恩敲了下脑袋,“我是你爹,没规矩。”
倒了茶,坐了下来,唯独没见到秀央,阿慈将点心和果脯都放上桌,“出城采药去了,说是正好这时节才有,要在雪地里挖。”
“陈大夫不跟着去?”
“她不让,连雪貂都没带,说会惊动地下的药,容易跑。”阿慈学了半年也就只是个皮毛,“天色暗下来若还没回,师傅就会去找她,这几天都这样。”
年锦语打量着屋内,视线落在炭盆子上的稻饼,眼底露出好奇,“这是什么?”
“烤稻饼啊。”阿慈说着,用镊夹把稻饼翻了个面,很快,受热后的稻饼从中胀了起来,被烘烤出焦黄的色泽,一股独特的米香在堂屋散发开来。
直到整个都蓬起来时,阿慈连忙将它夹起来放到盘子内,“少夫人快尝尝,这个可以蘸糖吃。”
素练递过来干净的布巾,包裹了稻饼后年锦语才拿起来,呼呼的还冒着热气,她闻着焦香忍不住尝了一口,外皮酥脆,里面软糯,热气腾腾中满是稻米的香味。
多嚼几下还有淡淡的甜味从中分化出来。
“这个好香啊。”年锦语连忙分享给顾明渊,“相公你尝尝。”
阿慈一连烤了好几个,分到最后才有陈林恩的份,陈林恩骂着小没良心,给顾明渊看了下腿。
“如今天冷,得注意保暖,等开春就能试着站起来,你也别操之过急,我之前说的立架,到时候做好了就能练。”
“有劳陈大夫。”
“我收了诊金,也没什么劳不劳的。”陈林恩摆摆手,抬头时见年锦语盯着自己,有些乐了,“少夫人可有什么要问的?”
年锦语看了眼阿慈,往陈林恩这儿靠近了些,低声道,“陈大夫陈大夫,我想问问你,相公这样,什么时候可以生孩子啊。”
阿慈离得远没听见,顾明渊离得近啊,他才刚端起茶,险些就喷了出来,咽回去时又差点噎着自己。
陈林恩瞥了眼顾明渊,屏住了笑意,低声回答,“现在就可以啊,不影响。”
年锦语点点头,还想问什么,自己的后衣领忽然被人一提,整个人就往顾明渊那儿拎近了。
年锦语坐到了另外一个位置上,呆萌的看着顾明渊。
“相公……”
“回去再说。”
“喔。”
陈林恩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于是干脆走出去笑,可他委实笑的有点无所顾忌,就在屋外呢,搅的阿慈一头雾水,说了什么有意思的话?
顾明渊努力维持着平静神色,耳根子还透着红,上阵杀敌都不带怕的,他现在怕极了自己家的小媳妇“惊世憾俗”的言论。
第六十三章
陈林恩给他们备了热腾腾的打边炉, 上下两层的铜锅,中间是烧透了的木炭,将汤汁烘得沸腾。
汤头是用小山参吊的, 又加了牛骨熬煮,片儿小肥羊落下去,涮上几下就能捞起来, 酱汁也是陈林恩独家的秘诀,“你们别说,就是醉香楼里那炉子都不如我的好,我这可是正宗的。”
桌上摆满了菜, 都来不及说话,只顾着吃, 年锦语小脸被热的红扑扑的, 夹着筷手打的鱼丸,咬了口, 被里面包裹的鲜汤给惊艳到了。
看到她这闪亮的眼眸,陈林恩露出满意的笑容,“怎么样?这里面的料啊, 是用猪皮冻, 裹了肉馅儿, 煮熟后里面一包的汤。”
年锦语直点头,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 “我第一次吃这样的。”
“你们这样的大户人家, 讲究干净, 细致。”陈林恩之前带着阿慈走过不少地方, 加上他年幼成孤,跟着师傅长大, 好手艺不是盖的。
年锦语催着顾明渊快吃,“相公以前尝过没有?”
顾明渊嗯了声,“北疆的士兵们常用此暖身子,只是没有这么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