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的有些累了,贺瑶在门框边靠下,这时几道身影急匆匆而来,贺瑶敏锐的发现对侧屋下有人,抬头看去,正对上了楚阔的视线。
他一直在?她刚刚怎么没察觉?
“少将!”来人想贺瑶行礼,就是之前她托付年锦语去联络的人,贺瑶正色,“陈志义处理好了?”
“明日就能将他挂起来,少将,不如砍了他的手脚送去他们那边。”
“不必,给他留个全尸让人来赎。”贺瑶另有打算,守城那边发现陈志义失踪必定会派人找,但如今的城中许多地方都有她的人埋伏,明日之后,这件事就会像暴雷一样炸开守城营,“分一小队,明日找机会,把陈志义的那个狗头军师给抓了。”
“是。”看到贺瑶身上的伤,来的人十分担忧,“少将昨日太冒险了,若非被人救下,定是要丧命在陈志义手下。”
贺瑶昨日是潜去偷布防图时受的伤,被陈志义一路追捕。
“也不是没有收获的。”贺瑶从袖口内翻出一块巴掌大的布扔给他,“你先把人安排好了。”
“您这伤,至少要一个月才能好啊。”
“等不了那么久了,燕京城那边已经有动静,曹家的军队快到同州了。”贺瑶想到了什么,“你找人回一趟燕京城去忠勇侯府送个消息……”
半个时辰的时间,贺瑶吩咐完所有,站的腿发酸,她干脆坐了下来,等到手下离开,再抬头去看对面屋下时,哪里还有楚阔的身影。
贺瑶心底里泛起一丝一样,她总觉得这个楚阔不简单,昨日杀陈志义那一下,手法凌厉,更像是个练家子。
阿语也说过一路来都是他保护的,要是不明身份,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贺姐姐,你怎么起来了。”耳畔传来年锦语的声响,贺瑶回头,年锦语揉着眼睛走出来,就在门槛上坐了下来,打着哈欠靠到了她身上,软声道,“通伯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现在要好好休息的。”
还迷糊的人呢,思路这么清晰,催她去睡觉。
贺瑶嘴角微扬,“阿语。”
年锦语嗯了声,张了张眼,“贺姐姐,你喊了我呀?”
“你说,我多久能把丹州收复回来。”
“肯定很快呀,贺姐姐这么厉害,很快就能收复丹州,这样百姓们就都能安安稳稳的回来了。”年锦语撑着眼皮子,抱住了她的胳膊,语气格外的坚定。
“借你吉言。”贺瑶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年锦语感觉发痒,抬手揉了揉,随即挨着她继续睡,做着甜甜的梦。
睡梦里,相公来找她了,还没坐轮椅,已经能拄着拐杖站起来,她终于能和相公生娃娃啦。
第八十六章
一夜的雨后, 三伏天的烈日依旧凶猛,而被吊起来的陈志义尸首,则令攻城入内却还没有完全掌控丹州的军队慌了起来。
前几日陈志义设下埋伏诱贺瑶前来, 不想布防图丢了不说,人也给跑了,如今连自己的命都丢了, 被人吊起来在城门口示众,军心动荡。
更重要的是,陈志义的尸首不能一直被吊在城门口,与陈国公没法交代, 如今陈家颇受新皇看中,陈志义的三伯还手捏着一部分禁卫军, 若是让他们知道陈志义丧命在此尸首都没能拿回来, 他们这些活着的也吃不了兜着走。
便有副将商议要将陈志义的尸首尽快取回,为了以防他们埋伏, 便想声东击西,派兵假意包围秦府,吸引贺瑶部下注意后, 再趁他们不备, 将陈志义的尸首带回。
是夜, 年锦语和张娘子她们正收拾着新安顿的住处,忽然在院子里看到远处城墙方向有火光。
“又打起来了!”张娘子轻呼, “来了丹州也没有一日太平的, 这仗究竟要打到什么时候?”
年锦语没有做声, 眼底闪着担忧, 贺姐姐的伤势根本没好,她却坚持要去城门那边, 不知道如今情况怎么样了。
“要是早日能安定下来就好了。”张娘子环顾四周,这处的院子不大,但能住下一家四口,若是不必再带着孩子四处奔波,这里也不乏是个好去处。
“张娘子不必担心,丹州这儿很快会平定下来的,贺姐姐既然给你们安排了住处,你且安心住下便是。”年锦语回了神,与她一同抱着东西进入屋内。
灯火微光下,万籁寂静的丹州,西城门处已然是厮杀一片,陈志义手下的两名副将脸上带着血痕,已经冲上城楼,他们带来了很多人,为确保万无一失,还在秦府那边放了一把火,人他们必须要救回去。
“拉上来!”副将挡住冲上来的将士,催促他们赶紧把尸首拉上来。
长长的绳子吊着百斤的分量,格外的吃力,就在快要抓到尸首时,一支箭猛地从城墙下的一处射过来,直直的射在绳索上。
尸首掉了下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统帅!”副将赤红着双眸,猛地瞪向城墙下的人,是两个弓箭手,藏于暗处,银箭正对准着自己。
银光闪现时,他挥剑抵挡了箭,没有半分迟疑朝城墙下冲去,已经到了这地步,必须要把统帅带回去,否则他这条命也保不下。
但等着他的,是团团围上来的数十人。
“章大人何必如此拼命呢,你若是我手底下的人,就不会因为我被吊在这城墙上,而受到责罚。”贺瑶走出人群,手中还拄着拐杖,神色凌然的看着他,“你们今夜这一招,我白送你一个秦府,不过我也不亏,用你们两个副将交换,划算的很。”
“你不是为了攻营?!”副将这意识过来,人家的安排根本不是针对守城营,而是就是要诱两个副将来此,抓他们的。
“被你们追捕了这么多天,我手底下可没这么多人。”贺瑶指了指他脚下的陈志义,“死伤不在我的预想之内,少了他和你们,守城营自会不战而降。”
说罢,两个副将就被贺瑶的手下抓住,别说是带走陈志义了,这会儿自己都脱不了身。
就两个时辰的功夫,西城门这儿再度安静,贺瑶命人将陈志义的尸首妥善安置,他日,她还要用他,和那陈府讨一笔账。
街道上风徐徐,卷了些枯叶,两侧的铺子门紧闭着,屋檐下的灯笼随风晃动。
没有灯光的路格外的黑寂,贺瑶身后跟着两个人,走在街上,拐杖轻触着地面,声音格外清晰。
在走到一处未打烊的酒肆前时,贺瑶停下脚步,朝着酒肆旁的巷弄看去,淡淡道,“出来吧。”
身后的手下即刻拔剑防卫,那巷弄内却没有动静,贺瑶轻嗤一声,“你都跟了一路了,怎么,被发现了恼羞成怒不敢现身?”
片刻后,暗处才走出来一个人,满脸胡茬抱着手臂,手中握着一柄短刀,看着贺瑶。
贺瑶倒是没料到是他,但很快反应过来,“阿语让你跟着我的?”
楚阔没有否认,“她担心你。”
贺瑶的脸色缓和了些,“你不必跟着我,你去好好保护她就行。”
楚阔想了下,摇了摇头,“她让我看着你,每天回去给她报个平安。”
贺瑶气笑了,那丫头倒是学会这招了,她那儿一堆老弱病残的,“行,你爱跟就跟。”指使不动她,大不了她叫别人去那边盯着。
楚阔还真就默不作声的跟着,被发现了身影后,还是明目张胆的就跟在身后,一直跟到了贺瑶住的地方,一个不大的院落内,一些受伤的士兵和余下的人如今都安置在这里。
手下自然不放心楚阔,要是这地方被泄露出去,伤员是来不及撤离的,但贺瑶却没有让他赶人,她也好奇这人的身份。
很快,贺瑶的信件就送到了燕京城,彼时已是七月里,炎热之下,赵恒显得越发暴戾,在几个素有好名声的官员莫名下狱后,终于有看不过去的一些人开始站出来抨击他,一时间,燕京城中的情况并非派人压制能够平息的下去,而忠勇侯府那儿,赵恒又以侍奉的名义,送过来了一个美人。
书房内,顾明渊才刚拿到贺瑶送过来的信件,两页的纸其中有一页半都在指责他如何没有照顾好阿语,让她流落到了丹州,指责痛快了之后,才在末端写了阿语的近况,以及丹州如今的形势。
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顾明渊有意将信压在了书卷下,“进。”
一个面貌柔美,身姿绰约的女子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羹,看人时眼波流转,声音都如莺啼一般的好听,“侯爷,这是刚煮好汤,您趁热喝。”
说着人已经走到了桌旁,视线飞快的看遍桌案,从那露出一角的信封上扫过。
碗被放到了桌上,人又朝顾明渊挨近,后背抵着桌案,一手抚上了顾明渊的肩,“侯爷,要不玲儿喂您。”
说话间,她的另一只手就已经摸向那封信。
但顾明渊快一步按住了书卷,将书卷连信往自己这边带,“不必。”
这姿势过于明显,玲儿很快就意识到忠勇侯是在诈自己,她反应的极快,袖间落下一柄匕首猛地刺向顾明渊,在他后仰躲避时,手直接抓了信,攥握在手中,冲向窗户,要跳窗离去。
顾明渊手按着书案起身,一脚踢了桌边放置画卷的陶瓷瓶子,摔向玲儿,重重砸在了她的腰身上。
玲儿一个踉跄摔扑在窗框上,她扭头见顾明渊是站起来的姿势,嘴角微勾,“侯爷果然是好了。”
随即她得意的翻身出了窗户。
顾明渊并没有追,只听见窗外一阵兵械缠斗声,等顾明渊拄着拐杖来到窗边,严进已经将玲儿制服,从她手里夺过了信件。
皇上派人到他身边,为的就是监视,这个坚持的时间还长一点。
“杀了。”顾明渊面无表情的吩咐,严进利落下手,连多一声都没有,玲儿就已经没了声息。
“侯爷,宫中来问如何交代?”
“给她个偷窃的罪名。”顾明渊从严进手中拿回信件,又重复看了最后那几行字,阿语的情况他自是知晓,只不过从贺瑶的语气里听到另一番的描述,颇是思念。
“侯爷,要不先将少夫人接回来,安顿在城外也可。”
“府门口多一个人来送信,他就得到了消息命人来偷,派人出城一事,他必定也会很快知晓。”顾明渊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皇上在侯府外安插了很多人手,侯府内的一举一动,他都盯的很近,前几日他就已经提出要调遣勇毅军一事,等丹州那边的消息传来,他一定会坐不住。
“各地已经有人自发组织军队,曹家的军队也已出发多日,属下怕皇上到时候直接胁迫侯爷召回勇毅军。”
“若真到了那时,也就离他让位不远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没有人在他后面守着,或许他真的能坐稳皇位。
可他也不过是一步棋罢了。
“安排一下,我出府一趟。”
严进很快安排了马车,顾明渊一上马车,消息就被传回了宫内,已被最近一些事弄的焦头烂额的赵恒,即刻派人紧盯。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他扫了桌上的所有奏折,其中十有八九都是要让他让位给太子的,“朕才是皇上,朕有传位的诏书,这些人竟敢如此放肆。”
“皇兄,他们敢如此上书,背后肯定有人指使!”赵邑扫了眼地上的奏折,还是那副模样。
赵恒眼神一厉,“你是说李家?”
“只要六弟和七弟活着一天,这些东西就少不了,要我说,还是皇上太过于仁慈了。”
赵恒瞥向赵邑,后者淡淡笑着,视线并未挪开,“囚禁他们一日,就有人一日不死心,觉得六弟被册封为太子,是名正言顺应该继承皇位的人,皇上,谣言传久了可是会被当成是真的,百姓愚昧,总是愿意信自己听到的,时间长了对皇上可不利。”
赵恒没作声,当初先皇中毒离世,非他所愿,他被冠上弑父的罪名,朝中大臣一直都在拿这个做文章。
如今要再杀了六弟和七弟,那就真成了弑父弑兄之人,更难压制的住那些老东西。
“当年父皇对大哥下手时,可用了个好理由,皇上想要解决这忧患,找个说法就成了,六弟和七弟如今被囚,若他们被救,又死在了被救途中,总是与皇上无关了。”
赵恒蓦地抬起头,赵邑轻笑着,眼神里泛着肆意,好似半点没有把兄弟情谊放在眼里。
“这件事不要再提了。”赵恒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赵邑鞠躬退下,迈出门槛后,脸上的笑意更甚,他从怀里拿出扇子,晃悠着往宫门口方向走去,好像只是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意见。
是夜,宫中灯火通明,宫外的一处深宅内,里三层外三层的官兵把手下,看起来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忽然,一声刺耳的哨声在空气里尖锐响起,大量的黑衣人出现在深宅外,意图攻入深宅。
第八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