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美人抖的声都颤了,她不想死啊!
若是回答不好这问题,这条命现在就要交代了,慌乱的不知如何,下意识看向身边的美人寻求帮助。
那美人比她还怕,吓的呆住,根本看不到她眼里的求助。
储司寒:“不知怎么编?”
美人:“……不是!”
她是正经的瘦马出声,娇弱连连的仪态早就刻进了骨子里,泪珠子滚在腮上,哭的可谓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生死攸关,做最后挣扎,泪眼深情款款:“为什么眼中含着泪水?因为--”
“妾爱慕王爷。”
储司寒的手指缓缓移动,落在机关上,拇指曲起,眼里闪过杀意:“爱慕到哭了?”
自家王爷名声已经足够烂,内官张宝不想更烂,好心提醒:“王爷最讨厌被欺骗,在王爷面前,从来没有人敢撒谎,因为撒谎的都死在了王爷的拐杖下。”
对上张宝提醒的眼神,这美人反应过来,后脊生出一片粘腻的汗!
抵在眉心的拐杖冰冷,雪中泛着冷光,随时都能劈开她的脑袋,储司寒把持朝政,绝不是那等好哄骗的郎君,怎么可能相信她这种小伎俩。
但要是说真话……说她是害怕?
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啊!
张宝见她眼珠子转来转去犹豫不定,慌的要晕死过去,又给了个更明显的眼神示意,这美人在他的目光下,忐忑难安的硬着头皮拖长了声。
“是,是--害怕。”
储司寒收了拐杖,美人彻底跌坐在雪地里,身体绵软,一点力气也没,自己这是逃过一截了?
吓死了!
所以,王爷是喜欢别人怕他?美人们愈发害怕,抖的比风中的落叶还厉害。
储司寒勾唇,有点满意,张宝见他心情不错,乘机道:“王爷,今日有一批新的美人进府邸,花也浇好了,不若将这些收了?”
储司寒微微眯眼,看倒挂的尸身,这会子已经染了半白,“不好看?”
张宝:“……”正常人,应该没人会觉得好看。
“都是太后亲自命人搜罗的,说是顶好的颜色,想让您早日开枝散叶,姑娘们胆子小,头一天入府,吓坏了就不好了。”
储司寒勾唇,太后,她会想自己留子嗣?盼他断子绝孙还差不多。
“胆子小,关本王何事?”
张宝:“……”感情不是您的侍妾?
只是,储司寒也不近女色,这些美人无一不是养在后院无事,好像还真算不得正经侍妾。
近来应该不会再有流水一样的点心汤水朝书房送,能清净一阵,储司寒心情不错,拄着拐杖抬脚离开,一众美人有一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感觉。
她们这是什么命,摊上这样一个主君!
张宝又严厉嘱咐一番,告诫这些美人不许将今日的事说出去,美人们已经被吓破了胆,只想快点离开这鬼地方回到房中,自然纷纷点头。
张宝吩咐人将这些美人送回房中,露出难色,主子这个样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后,太难了!
忧心忡忡同陶姑姑嘀咕:“主子如今这名声本来就差,你不在外行走不知,外面人都说咱家王爷……”他左右看了一眼,“说咱王爷不行,这才不近女色,今日的事传出去,怕是世家的好姑娘更没想嫁的,太妃娘娘前儿个特意点了老奴,早日让王爷有嗣是正经事。”
陶姑姑知道张宝身上的压力,宽慰道:“不是晚上就有新美人进来,或者里头能有王爷中意的。”
来来往往的,这后院进了多少美人,都快塞了不下了,也没见王爷碰过谁一个手指头。
真的能有他家王爷中意的吗?
张宝觉得希望渺茫,陶姑姑道:“万一呢?”
“无论怎么说,人还是要心怀希望,心怀希望日子才有盼头,没准就有了。”
张宝有点悲观,死马当活马医吧,“若是有好的,直接安排侍寝试试吧。”
陶姑姑一口应下。
酉时四刻,一溜粉娇停在后院侧门,陶姑姑领了得用的往侧门上接人,这次新入俯的美人一共有十名,出生各不相同,陆续下了轿子,一水的粉裙,新嫩的像梅花枝子新长出的萼点。
“明琴,明画?”陶姑姑对着身契点二人名字,“你们是双生姊妹?”
两张一模一样的美丽面孔相视一笑,柔柔一俯身,齐声:“姑姑好。”
二人是教坊司头牌,身子柔弱无骨,嗓音清甜,陶姑姑摊手,让两人跨过门槛进去。
一姑娘大步越过第三名姑娘,站到丹墀上,“本姑娘闺名贺姝,我父亲乃是五品右春坊庶子,可不是什么教坊司这类的腌臜地方。”
一开口,将所有人都给骂了,贺姝身后的美人面色白了白。
陶姑姑扫一眼贺姝的身契:“贺姑娘生父过世了?”
贺姝僵了一瞬,又很快恢复:“那又如何,本姑娘是官宦之后,同那启子玩意可不同。”
陶姑姑合上身契面容不变:“孺人府内请进。”
贺姝扶了扶鬓发,扭着腰肢进入府内。
“秦冰月。”
清清冷冷的一声,陶姑姑看见对方连唇角都没抬一下,垂着眼皮站在丹墀上,泠泠又疏离,多一个字也没有。
似一朵孤寒冷梅。
“姑姑好,我是宋知枝。”
人还未上前,声音已经传来,软软糯糯的甜声,陶姑姑抬头,看到小姑娘提着裙摆蹬蹬踩着石阶,活泼俏丽。
鸭羽似的长发挽了个极简单的鬓发,长眉入鬓,乌溜溜的黑眼珠明亮又纯粹,让人想到孩童的眼睛。
怎么会有大人的眼睛像孩子一样漂亮纯粹。
雪色的下颚比这雪色还白了三分,冰肌玉骨,微微抬起,好奇的打量着王府。
颊上肉肉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像晨曦的第一抹光,因容色出众的缘故,一举一动又自成一帧画。
这十名美人里,论容色,当属这姑娘。
也最活泼。
陶姑姑不自觉就跟着翘起唇角,“孺人里头请。”
宋知枝好奇的问:“孺人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眼里写满了懵懂,簪发的簪子只是个普通的木头簪,耳朵上连个银钉也没有,像个还不懂事的半大孩子,陶姑姑扫一眼户籍,清白人家的女儿,没见过也很正常了。
陶姑姑无儿无女,还没养过孩子,对上她软萌萌又乌溜溜的眼珠,心头不自觉一软。
“普通人家的侍妾是侍妾,王府尊贵,皇族的侍妾便称孺人。”
“那我也是孺人?”宋知枝手一指自己。
陶姑姑含笑点头,“是的。”
“多谢姑姑。”宋知枝学着刚才那些人的样子,颔首行礼,但没有机会行过这种礼,叉腰的时候身子一歪,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眼眸亮亮的,脸颊微微红,嘴巴嘟着,这种不经世事的纯真可爱,陶姑姑已经许久不见。
“无妨,规矩可以慢慢学。”
其实也没什么可学的,毕竟储司寒后院的这一众美人都是摆设,都圈养在院子里,无事可干,学了规矩又有谁看呢。
将一众美人领进了西苑,发了药匙提着声让美人们各自住下。
这是一处四方两层小楼,飞檐斗拱,很是气派,东西北三排屋舍齐整相对,东厢房冬暖夏凉自是最好,西厢房次之,抱厦冬冷夏热就更不必说,这其中,朝向不同又自有舒服讲究,风景自然也各有不同,怕她们之间为了房子争起来,陶姑姑之前便将各自的房子定下来。
“我住这间。”贺姝指了朝南最好的二层东厢房,直接抽了顾若手中的药匙,又将自己的药匙扔给顾若。
顾若捏着药匙,“你,凭什么抢我的房子。”
质问的话她却说的软绵绵,怯懦写在她的眼里更写在她低三分的气势里,明显是个好欺负的,贺姝更不怕她了:“凭本姑娘是官宦之女,你一个贱籍当然不配。”
贺姝捏着药匙又问陶姑姑:“姑姑,伺候本姑娘的宫娥是哪个?”
陶姑姑若无其事的指了个宫娥:“这个。”
美人们眼神微妙起来,贺姝态度嚣张,她虽是官宦之女,但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当众抢房子,对陶姑姑也称的上颐指气使,可见这姑姑没什么权利,后者说是个软包子,也没了结交的心思,各自拿了钥匙找自己的房间,至于秦冰月,她本就是孤冷之人,一开始就直接拿了药匙进自己的房中。
这一院子的人忽的就散了,只有宋知枝和同之前一个样,捏着药匙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姑姑,王子号房是哪一间?”
陶姑姑被逗的一笑:“孺人不识字?”
“学过几个,不太多。”宋知枝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
陶姑姑觉得好玩:“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这是壬字房,仰起任养万物的意思。”
“哝,是那间。”陶姑姑一指楼上,东厢房第二间。
贺姝的边上,陶姑姑眉头蹙了蹙,也不知是福是祸。
“姑姑懂的真多。”宋知枝漂亮的眼睛闪啊闪的,她最崇拜学问好的人,更重要的是,这个姑姑一点都不嫌她笨,说话好温柔啊。
软萌萌的眼睛,写满了对你的喜欢,陶姑姑感觉和宋知枝很有缘,心头不自觉一软。
“老奴带孺人上去。”
厢房里烧了热地笼,地面夯了澄沙细土,再浇灌一层米浆,最上头铺了一层榆木,看着亮堂堂的漂亮,宋知枝脱了绣鞋,热气就从脚底心升起,她舒服的咪咪眼,干脆连罗袜也给脱了,光着脚,足心踩在地笼上,那温热的气就爬上脚背蹿到小腿,整个人都泛着暖和的暖意。
宋知枝可太喜欢这地笼了,“房子还可以这样暖和!”
“好漂亮!”
陶姑姑不自觉就被她感染:“这是地笼,大家族冬日里都会烧,你再去里头看看。”
宋知枝绕过屏风再去内室,窗户上糊了明纸亮堂堂的,映着外面的积雪,绿色纱窗,宋知枝最喜欢的是床上那湖蓝的纱帐,将那纱帐蒙在脸上,大眼睛眨巴眨巴:“姑姑,姑姑,真好看。”
她还没穿过这样好的料子,又将那纱帐裹在身上:“姑姑,王府好东西真多。”
陶姑姑被逗的嘴角就没停下来过:“这不算什么,这只是最普通的陈设,王爷那的好东西才多,吃食用度也最精致。”
宋知枝松眼睛亮起来:“姑姑,那我能吃东西吗?”
“当然可以,”陶姑姑笑:“您想用些什么?”
“可以肉吃吗?”宋知枝问完又有点不好意思,自己会不会太贪婪了,肉还挺贵的:“要是没有,有地瓜什么的我也行,我不挑的。”
“肉有什么难的,您只管点,今儿个入府,是您的大日子呢,您想要用什么老奴都给叫厨上给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