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了败仗,懦弱地跑走了。跑走时,还不忘把“沉庵”那一页带走。
沉庵是她第一个恋人,也是目前为止,她最爱的一个前男友。
他们何时相识,相处多久,有多少人见证过这段恋情,对此蔡逯现在一清二楚。
他心里难受得要死。
他想起之前,他向大家炫耀:他有个完美女友。
可蔡逯从没想过,为什么她会那么完美,完美得甚至像个假人。
之前,她善解人意,从来让他先去忙,她会乖乖等他。是哪怕他说会很晚回去,她也会回,多晚我都等你。
之前,她温柔体贴,在他发烧时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他的任何一处反应;热情真诚,用最坦荡的语气,用最直白的话语,用最主动的姿态,亲他吻他。
难怪她总错喊他“沉庵”,难怪她完美得像假人。
是因为,她的怅然若失、烦躁不安、惊慌失措,她那一半不完美的真实,都被那个叫沉庵的道士带走了,留下的只是一个“完美”的壳子。
而他,天真以为她的完美是浑然天成。
雨水将他打得浑身湿透,他挂着空.档,脖侧还有她种下的红痕,手腕上还有勒出来的绳印,看起来还与她十分恩爱。明明他的身体告诉他,他们的关系已经缓和下来了。
可就在刚刚,他们之间爆发了一场,几乎是认识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争吵。其实都没吵几句,他气得说不出话。她很无所谓,摆明了不在意他想说什么。
现在,他蹲在道路牙子边,想起她的反应,心里的委屈升到极点。
前男友们是事实,他虽震惊,但最在乎的却不是这帮男人。
他最在乎的是她的反应。哪怕她服个软,说她错了,抱歉,他都不会这么气愤。说不定她再撒个娇,他可能就原谅了。
毕竟那些都是过去,现在,他的确是她的“唯一”。
只要他们的恋爱关系没有中断。
他原本不想那么狼狈地跑走,起码要站起来跟她理论几句。
可摧毁他最后一分意志的,是她说:“烦死人,早知道年后就该立马分手。”
“年后立马分手。”
那个时间点,蔡逯越来越爱她,越来越丧失理智时,她却是越来越厌倦,甚至早就有了分手的想法。
真是可笑啊。
在他还反复回味那个令人沉醉的夜晚时,说不定她早就把分手时要说什么话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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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雄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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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逯在路边蹲了很久,腿脚发麻,他就坐到一块石头上面,垂头丧脑,不知在想什么。
越过这条路,在他身后是一条运河。
此刻那条素来平静的河面上,落着狰狞的雨珠。他仿佛成了河里的一条鱼,被雨点打得喘不上气。
路上人很少,仅有的行人也是身披蓑衣步履匆匆,很着急地走,毕竟大家都知道下雨要往家里跑。
只有蔡逯一动不动,与行人形成了鲜明对比。可仔细看,他分明是在颤抖。只不过他的颤抖都被厚重的雨幕掩盖住了,令他看起来,仅仅是像坐在路边睡着了。
有个好心的大哥还以为他是喝醉酒的流浪汉,就把蓑衣解下,披到他身上。
“兄弟,以后少喝酒。喝醉后就爱胡思乱想,容易想不开。”
闻声,蔡逯艰难抬起眼。
他看到这大哥露出一口白牙,朝他笑了笑,之后就撑起伞离开了。
其实今日他滴酒未沾,可却过得非常失意。
想起下晌在客栈的时候,她格外粗.鲁暴躁,根本不在乎他的感受。
他是没心情做这事的,而她看似热情,其实也没多少心情,因为她只把这事当在发泄情绪。
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其实她认真不认真,通过一个细节就可以看出来。
认真的时候,她会把头发盘起来,譬如第一次那晚。她说头发来回甩会很碍事,所以会利落地盘起头发,之后继续鼓捣他的身体。
今日,她没盘头。只是拽着他的头发,让他被迫抬头,仰视她。从床头到床尾再到地上再到窗边,她拽得他很痛。
他没有抗拒,他还以为,那是她在乎他的表现。
可后来她发泄够了,直接提裤走了,还对他说“给彼此个台阶下,不好么”。
而他身上这里那里都磨破了一层皮,现在痛.感后知后觉地传遍全身。
易灵愫,你弄得我好痛。
他有满腹委屈,却不知能跟谁倾诉。
蔡逯还是没有走。
依旧待在路边,淋着暴雨。
他在等她出来追他,在等她给个解释。
等了很久,很久。
她都没出来。
就连萍水相逢的陌生大哥都知道宽慰他一句,但与他朝夕相处,甚至同.床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女友却不知道他在淋雨受苦。
最后,蔡逯叫来了车夫。
车夫知道的事可不算少,现在一看蔡逯这样,就知道他跟女友又闹了矛盾。
哪怕暴雨如瀑,车夫还是扯着嗓子安慰,“衙内,乐观面对一切!”
蔡逯坐在马车里,裹着毛毯,一脸苦笑。
车夫是了解他的女友是怎样的一个人的。
某次他们在车上玩闹,她临时起了兴致,也不管时间地点,扯开他的外袍就开始鼓捣。
出来得急,她什么都没带,所以她说他身上,缺了些点缀。
然后她就让车夫停车去买,“喂,去给你家衙内买一盒珍珠。模样的话……能塞到嘴里就行!”
她要堵住他的嘴,因为路上他说错了话,惹她不高兴了。
车停在闹市里的一条巷里,很快,车轱辘就开始咯吱咯吱响。但凡有人从这里经过,一看便知车里是什么情况。
她不在乎。
不在乎会不会有人窥见,不在乎蔡逯会不会害怕有人窥见。不在乎倘若真有人看见,蔡逯会是怎样的身败名裂,京里人会是怎样高声议论这个八卦。
她不在乎,从来都是来了兴致,必须得手。
等车夫买来珍珠,掀开车帘就瞧见蔡逯的嘴傻傻张着,不敢合上。
因为她先前说:“珍珠什么时候能买来,你就什么时候闭嘴。”
这般场面,车夫目睹过不止一次两次。但过去俩人虽吵吵闹闹,不出两天就会和好。车夫以为这次也是,所以没太在意。
*
隔日,蔡逯起了个大早,或者说他根本是一夜未睡,成了最早到审刑院上值的人。
推开屋门,地上还摆着几摞没翻完的书,最上面那本叫《君子最大的美德不是竞争,而是宽容》。
所以他就要像个傻子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要倒贴赔笑,是么?
所以他就活该被骗,不仅不能计较,还要反过来安慰自己:哎呀,宽容她是一种美德,是么?
蔡逯觉得很讽刺,把这些书都扔了。
进屋后,他本想埋头公务。
可却发现,书案上还摆着红玉面膜护手霜,摆着一束还没来得及送出的花,摆着他早已写好但还没寄出的一封信。
再向前看,墙上凿了好几个竹钉,挂着各种还没来得及穿的新衣裳与新蹀躞带。
墙边的木柜上,挂着一个大长板,上面挂满了她的留言小纸条。因她不能进审刑院,所以写完留言后,她会把留言纸交给他的下属,再由下属转交给他。
他把每张留言纸都保存得很好,之前翻案牍翻累了,就会走到长板前,欣赏她的留言。
在这些留言中,他的昵称是“小蔡一碟”,而她的昵称是“你的易来了”。
最新一条留言是在半个多月前。
“‘你的易来了’写给‘小蔡一碟’:
时常感觉,我,你,与小谢像是一家三口。我是娘亲,你是爹爹,小谢是我俩看着长大的孩子。
所以,孩他爹,今晚让我见到你吧。我很想你。”
蔡逯鼻腔猛地一酸。
他只回顾了这一条留言,就不敢再继续看下去。
在这间屋里,“她”无处不在。夸张到什么程度呢,夸张到只要有人进来,就会如是感慨:噢,屋主正在进行一段令人艳羡的恋情呢。
多日之前,确实如此。
可现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这段破损的关系。
蔡逯敲响隔壁副官的屋门,“换屋。我要在你的屋里处理公务。”
他以为只要埋头公事,就能忘掉那些愁绪。
可接下来这几日,他却开始成宿成宿地失眠,吃不下任何膳食,哪怕喝口水都觉得胃里在翻腾。
他想买醉,所以拿了他老爹珍藏数年的烈酒,往嘴里灌。可烈酒刚入喉肠,他就哇哇地都吐了出来。他老爹夺走酒坛,气得踢了他一脚,因他糟蹋酒这行径,他爹还跟他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