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霁回将安神的香囊挂好,回身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肉,软软嫩嫩的。他凑近:“吵醒你了?”
“没有。”床榻温暖,但好像男子天生要比女子耐寒,他在外面走了这么一圈,捏她脸的时候手也是温温热热的。
顾清宜舒服的蹭了蹭。
不等他完全躺下,她半起身粘了过去,裴霁回的身子硬硬的却不咯人,她嗅了嗅:“真暖和。”
帐间传来一声男子微哑的笑,瞧着声音很放松,他长臂一捞,将顾清宜抄进怀里,“怎么,被榻没有我暖和?”
她夜里总是大胆几分:“夫君比被榻暖和。”
这话乖巧粘人,让裴霁回眼里也带笑,适应了榻间的昏暗,裴霁回看清了身上顾清宜的模样。
夜色朦胧下,她只穿了件小衣,衣裳鼓鼓,露出的手臂在暗黑的床帐间,也能看得出莹白的光泽。
“方才到底是谁来找你呀?怎么说了这么久?”顾清宜不知道裴霁回的沉沉的视线,问起傍晚的事。
宽大的手上摸索到她的腰间,他回:“二皇子。”
她抬眼,还想再问,腰上却被人一捏,随即男子沙哑的喘息覆了过来,让她没有多余的心思想别的。
她被他拉入了浮沉的漩涡中。
第129章 迷局
翌日, 天边露出一丝破晓的光亮。
顾清宜翻了个身,腰上传来的酸涩让她清醒了些。
抬手摸了摸身侧的空位,寝被已经有些凉了。
“半秋?半秋?”
“诶!奴婢在呢, 现在才卯正, 少夫人可要起了?”
咽了咽微哑的嗓子,她回:“起了, 你们都进来吧。”
她话音才落, 半秋和半冬就推门走了进来, 顾清宜只穿了小衣, 扫了眼床榻——她的外裳昨夜在胡闹中卷到了床脚的地上堆着。她只好拿起他枕边摆着的男子长袖中衣,披着起身。
“大公子是什么时辰走的?”
被罢了官, 不用上什么衙署和朝会, 裴霁回还这么早就出门了?
“这个,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应该是卯时还没有就走了罢。”半秋凝眉思索一瞬, 视线却依旧放在了顾清宜的身上。
姑娘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模样:
穿了件微皱的小衣, 在床榻间滚了滚, 小衣单薄的布料根本挡不住春光, 要命的是那露出的一半莹白高耸上, 还有些咬痕之类的红痕, 和着沾满男子气息的中衣, 清媚极了, 让她看的也有些脸红心跳。
顾清宜起身, 到了屏风后换了身衣裳。
她想起昨夜朦胧间,好像听着裴霁回说了声二皇子, 二皇子昨夜那么晚来做什么?
半冬知道的多些,她接话:“奴婢方才遇到幸栖姐姐, 听说大公子和二公子是被叫去刑部问话了。”
顾清宜神色一顿,有些心不在焉的接过茶水漱口,昨夜还能跟她胡闹,她怎么感觉裴霁回对于被罢官一事像是丝毫不担心,甚至有些过于胸有成竹了。
她简单的用了些早膳,带着人往松柏院去问安了。
松柏院的连廊上挂满了亮堂的灯火,东方既白,文酒正使唤人将灯笼吹了,“少夫人安,郡王妃正在早间用膳呢,少夫人可曾吃了?”
“嗯,已经吃了。”她扫了眼灯笼里已经烧了大半的烛火,“今日母亲起得早?”
文酒抬眼看她:“少夫人您不知道?一早卯时都还没到大公子和二公子陆续都来问安了,问安之后就被刑部的官吏带走了。”
文酒的语气有些糟糕,也是,这裴霁回和裴霖章双双被罢官,可不就是将郡王府的顶梁柱给拆了么?
伺候人的丫鬟尚且如此,别说养尊处优,被礼待惯了的主子们了。
李娥听见了声响,将粥食搁下的时候,正见顾清宜走了进来。“这么早就过来,怎么还不多穿些衣裳?”
她现在只穿了身芰荷色的交领长裙,外面罩了件藕荷色兜帽披风。瞧着是好看,清丽得跟那夏日湖泊中亭亭立着的一枝菡萏似的,但在寒风里看着可不耐冷。
“没事的,今日天边霞光,应该是个好天气,不冷的。”话是这么说,但顾清宜的眼神却暗自打量着李娥。
现在的李娥可跟昨日的颓败判若两人。
甚至还能瞧出眉眼舒展,唇角带笑。
李娥察觉到顾清宜的打量,看了过来,她这个儿媳聪慧,单是看她的神色都能起疑心。
“等会儿收拾一下,我带着你去郡王府的铺面走一趟,最远要到城郊的庄子,午膳也不回来了。”
顾清宜听了这话,一瞬微怔,郡王府的祖宗基业不少,就连主街都有两处铺子。
当年李娥刚和裴元成亲的时候,裴元依旧好赌,那些铺面都被当了大半,后来裴霁回做了都护,那些当年被当出去的铺面才慢慢的收回。
她是算过账,可从未跟着到过这铺面收过帐。
马车轱辘的出了郡王府,顾清宜放下帘子,看了眼身侧的裴温和裴汝,没有先开口。
“嫂嫂可知道,母亲要带我们去庄子作甚?”裴温最先忍不住,轻声问。
一边安静的裴汝目光也投了过来。
“不知。”顾清宜淡淡道,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了,她加了一句:“今日应是母亲临时起意,我们跟着过去就知道了。”
她的目光透过竹帘,看向郡王府两侧站着的军哨,都是刑部查案司军卫的打扮。
因为牵扯了宣安王的义妹,从门庭若市转瞬就到了连主子出个门都要被拦下来盘问的地步。
车窗外响起文姑的声音:“官爷,这马车里坐着的,都是府上的女眷,这就不用掀帘盘问了罢......”
“奉命办事而已,还请嬷嬷不要让我们为难。”一声粗狂的声音紧跟着响起,语气冷硬。
“诶,这如何使得”
“——文姑,让他们查吧。”独自坐在最前面那辆马车里的李娥掀帘淡淡道。
军卫扫了眼文姑,走到顾清宜几人的马车边,玄重的剑鞘扣了扣车辕,发出闷闷的声响,伴着一句“得罪了”,马车的车帘被随意的挑开。
军卫扫了眼坐在正中,神色冷淡的顾清宜,又看了眼两侧的裴温和裴汝,点点头让几人通行。
马车继续行进,顾清宜的神色越来越冷。
这究竟是因为裴元与宣安王义妹来往亲密才被监管,还是皇帝想趁机拉下郡王府。
其实早该猜到,有了许家在前,郡王府的后路也不远,怪只怪,裴元养了的外室将把柄递到了别人的手中。
一个女眷出行都要仔细盘查,谨慎之意没多少,反而是有意为之的敲打。
初冬的太阳不晒人,暖暖的让人有些舒服,下马车之前,她再次将那藕荷色的斗篷披上。
这里是城南的主街,城南多是达官贵人所居,这间铺面也是郡王府盈利最好的一间,此处经营了茶楼。
虽然是茶楼,但后院是可以泛舟的院子,吃茶赏曲,泛舟游湖,风光无限好。
李娥站在马车边,先看了眼顾清宜,后把视线放在了裴温和裴汝身上:
“往日不得闲,我也不好教导你们二人,今日到各个铺面庄子查账,让你们跟着你们可知道是什么意思?”
裴温和裴汝双双一愣,有些呆住。
一边站着的顾清宜倒是很快明白过来,母亲这是要教她们二人查账。
二人的婚事都还没定下,日后分的嫁妆中,每人也是有几间铺面的,李娥现在就打算将这些铺面先行分给她们二人。
裴温先是一喜,后有些受宠若惊:“这......这当真是要交给我们管了。”
“当然。”李娥淡淡一笑,眸子里有别人不懂的深意。
李娥转而看向身后一言不发的裴汝:“潭姨娘在郡王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和你生母双姨娘才来府上一年,按照规矩,你的铺面要比裴温少两间。”
裴汝没有露出出乎意料的欣喜,反而谨慎犹豫:“......多谢母亲,但是我听我姨娘提过,这大半的铺面都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和父亲那边的亲信在管理,这......我和温姐姐如何接手?”
单是一句简单的话,顾清宜瞬间明白过来李娥此行的用意。
她要借着给未出阁给姑娘分嫁妆的借口,将老夫人和郡王在铺子上的老人都拔除,让自己完全掌握铺面的银钱。
李娥淡淡一笑:“交给你们,自然有让你们管的道理。”
早市热闹,路边的逛早市的人一见李娥这郡王妃,都投来了打量的眼神,不是说郡王府被革职查办了,被监视了?这郡王妃还能带着女眷过来?一时聚集了好奇的目光。
但碍着郡王府这些年的威望,没人敢上前说话,但这些眼神,饶是顾清宜也觉得有些不舒服。
顾清宜看向最前方走着的贵夫人,气度舒华,哪怕是在路人打量的异样眼光下,依旧沉稳带笑,她心底也越发佩服。
茶馆的老板是个圆胖的男子,知天命的年纪,一见李娥等人过来,还讶异的揉了揉眼:“这,郡王妃?今日不是月末,您怎么还亲自来了?”
像是想起裴霁回两兄弟被革职一事,他又有些难色,这主家遭事,他们这些下手也人心惶惶。
“家中突发变故,吴叔你是跟在我母亲身边的老人了,我想着将这些铺面都收了起来,一是给这些老人一些丰厚的家资,让他们回老家养老,免受郡王府的牵连。
这二来,家中还有待嫁的姑娘,也是该让她们学着管管铺面账务,日后去了婆家,也好有底气。”
“这.......”吴叔愣住,他心里当然是拍手称快,要是郡王府当真被查抄,那他们这些做工的下人可是一分钱也捞不着还会被牵连。
现在抽身,那可是最好的时机。
但这......
“郡王妃,这小的也不好立即做主,不如我去问问老夫人,若是老夫人同意,小的立马召集各个商铺的人,到时候给郡王妃列个名册。”
“好,有劳。”
茶馆熙熙攘攘,裴温和裴汝知道能管铺子之后高兴得很,还在掌柜那处问东问西,哪里的铺面好,哪里的地段合适,心里的心思百转千回。
“郡王妃,少夫人,这是春山薄雾。”女侍将茶水轻轻的搁在石桌边上,并着摆放了两碟精致的点心。
这个位子在花树下,如今树荫还是绿黄如盖,石桌上的小铜炉雕了松鼠抱葡萄的纹样,架在铜炉上的西施壶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其实潭姨娘倒是说的不错。”李娥看向顾清宜,可视线却放在了她身后,视线飘忽。
“母亲这话的意思是?”这话突兀,让她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
李娥看向她,神色清明:“作为郡王府的当家主母,我顾忌名声,顾全大局,宁愿忍着怒气也将双姨娘母女接回府中,这也许是错了。”
顾清宜瞬间明白过来,是潭姨娘那句‘接回外室助长了裴元的气候’,才让今日李娥说出这话。
“我为这郡王府殚精竭力,家中、庄子、商铺,哪点不是打理的井井有条,可偏偏,这些老人都是老夫人和郡王的手下,有了这些老人,裴元的财源不尽,才能让他这混账取财轻易,挥霍无度。”
“......我明白的母亲的意思。”顾清宜看向她,李娥眼角有些细纹,眼睛有神,却也能瞧出些疲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