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如今庞刺史所拥的十万大军,可都是来自安州顾阑的手下,这些大军这么安分的改编去了庆吴州和然州,不过是因为顾阑失踪了,没主了。
要是顾阑回来......
裴平不可避免的多想了一些。
许知节上前看向顾清宜:“庞夫人一口咬定是顾姑娘,那我便先问顾姑娘,在申时末和酉时三刻这个时间,你在何处,可有人证?还有,顾姑娘的丫鬟又在哪?”
“自然有。”裴霁回漠然的声音骤然接话。
男子的身影从左侧走了过来,与她站在一处。
裴霁回冷声道:“申时末至酉时一刻,顾姑娘与裴某在一处。”
众人听见了裴霁回的声音纷纷看了过来,李娥轻声道:“霁回?”
远处的许知谨看向一脸坦然的裴霁回,心思却跑远了。
顾清宜被裴汐搀着,如今裴霁回欣长的身影站在顾清宜身侧,好像给人撑腰一般,让他不自觉的想起了上次的玉佩,是裴霁回介入他们二人之间要他收回的。
“那时也不仅是裴某,邹三公子也在。”他再次开口。
裴平嘴唇抿紧,听言视线从他这宠臣上移开,看向了邹寓。
众人的目光又顺着看向邹寓,邹寓上前,对着裴平见礼:“是,裴霁回所言极是,那时我也在,也见到了顾姑娘身侧跟着的丫鬟,我亦可以作证。”
顾清宜抿唇,她方才遇到裴霁回时,邹寓确实也在一侧。
“至于酉时一刻到三刻这段时间,民女都在凉亭的一侧坐着,那时不止民女一人,许多不泛舟的世家姑娘也在,我的丫鬟一直跟在我身边,压根抽不开身,庞夫人所言更是无稽之谈。”
“不、不可能,那就是你指使那军卫干的,嫜儿恪守本分,除了与你结了怨,她礼貌周全,还能得罪谁让人记恨上?”、
哪怕圣上和他人言语里作保,庞夫人还是难以接受,一口认定。
许知节道:“庞夫人莫要激动,按照时间上,顾姑娘确实没有作案时间,只剩下夫人坚持的那位军卫,在下已经派人去协助庞刺史寻了”
“圣上!宣安王世子来了。”话音未落,外面太监的通禀声便打断了他。
围着的众人连忙向两侧撤步,让出了一条道。
最前面的顾清宜几人也跟着看过去,瞳孔微缩,来的不仅是最前面一身清雅气度的宣安王世子,还有身后跟着的庞刺史,以及三位不同打扮的军卫。
不知不觉中,裴平的脸上的温和散了许多。
顾清宜将目光放在最前方的男子身上,宣安王世子裴九竹,是云莱州宣安王的独子,祖父宣王更是与已故的先帝是嫡亲兄弟。
裴九竹身形修长,面庞俊逸,身着清竹色圆领袍,顾清宜还格外留意到,他的腰上挂着块儿雕青鹤衔枝的方型玄玉佩,玄玉难得,看他这块的雕工也是栩栩如生,与名玉相得益彰。
被多方打量的人拱手见礼:“见过圣上、长公主。圣上,先前臣在出云阁楼顶上揽胜时,正好远远看见了残害庞姑娘的凶手,方才与庞大人查问许久,总算寻到了凶手。”
一侧的许知节皱眉。
“对了,还请少卿见谅,先前圣上让臣接手大理寺的茶盐案,有了监官的令牌,我想着追查宜早不宜迟,便擅自做主去寻庞大人了。”
裴九竹说话时始终面带微笑,话术周全,即便是许知节也没什么好说的。
“世子方才说,找到凶手了?”裴平敛眉问。
“回圣上,正是。”
他向身后撤步,让前面的人看清身后跟着的三人。
看清来人的庞夫人瞳孔一缩:“老爷、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后面哪有什么凶手,跟在庞刺史身后的都是庞家的家仆!
庞刺史皱纹横布的脸微不可查的一抖:“圣上,确实是抓到了。”
他身后两个近侍打扮的人将一男子推上前,扑通一声将他按在地上。
“......生叔?”庞夫人满脸不可置信。
众人看庞家夫妻二人的反应,一时云里雾里的摸不着头脑,这瞧着,好像都认识这名唤生叔的男子。
顾清宜目光也放在了这名唤“生叔”、被按在地上跪着的男子身上: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身行宫军卫的打扮,皮肤黝黑粗糙,鬓角有几丝白发掺杂着,微垂的眉毛和嘴角能看出些苦相。
可她看得细,他那枯槁的手还在微微发颤,手臂上有个横贯的刀疤,瞧着这手好像曾经被废过,如今还不受控制的颤,瞧着怎么也不像是能徒手捏死人或是拿纤细的簪子用力扎穿脖颈的人。
这一细节自然落入一侧眉头未松的许知节眼中,他侧目观察庞刺史,却发现庞刺史没多少丧女的伤感之意。
庞刺史拱手:“圣上,小女......是我家家仆误杀,被宣安王世子撞见,如今这畜生杂碎也承认是他杀了我家小女......”
众人难得神色统一,均是一脸错愕。
“不可能!老爷,你在胡说什么?!”
庞夫人声音尖细斥道。
上前拽住了庞刺史的衣摆,神色发狠,像是没想到丈夫会这般敷衍亲生女儿之死的真相。
一侧的顾清宜却察觉异样往左边看过来,正好见幸樛低调的到了裴霁回身侧,裴霁回看他,幸樛却摇摇头,不是他安排的。
顾清宜目光扫过二人,心底微思。
许知节出声:“既然庞刺史说了凶手是这人,那我倒是疑惑了,此人左右手均是受了伤,看着是废了使不上力的,还能有力气杀人?”
“少卿大人,这已是庞某的家事,就不劳大理寺......”
“圣上还在此处!”许知节反驳道:“圣上亲临为庞家做主,定会还庞家一个真相,我等自然要探查清楚。”
庞刺史下意识的看了眼高位上的人,裴平面上温和,却好像看闹剧一般,轻易就将他看了个实处。
“圣上......臣”
“回圣上,草民说实话。”
地上的生叔骤然出声,“我这双手,是当年为救庞姑娘所废。当年姑娘遭遇山匪,是老奴在前面替姑娘挡了刀,此后老奴这手就废了。姑娘像是感激老奴的救命之恩,将老奴的女儿使去她的院中伺候,可就在庞家要来上京城的前两日,庞姑娘的手帕掉入湖中,让老奴的女儿去湖中捞起来,就这么、”
他情绪突然激动,面上滚浊泪:“她在湖中绊了水草,庞姑娘还当她在逗人取笑,硬生生的看着她,溺死了......”
“啊,这庞姑娘......”有位姑娘不自觉感叹。
可看庞夫人眼神躲闪的模样,想来说的是真话。
“自那之后,老奴只觉得孑然一身,只想为我家姑娘报仇,今日见庞嫜又和顾姑娘争执起来,便动了杀心,将她拖入湖中了结,也算是为我那溺死的女儿报仇了。”
许知节皱眉:“你尚未回答,你双手被废,如何有力气能将人......”
“圣上!”庞刺史高呼一声,打断许知节的话:“圣上,实乃家丑,老臣...恳请圣上交由老臣自己解决。”
“好了,知节,此事便到此为止。”裴平出声道。“庞姑娘死得冤枉,朕准许庞家人即可带着人敛尸回庆吴州安葬。”
只是庞家回去了,二皇子封地一事又要耽搁下了。
庞刺史跪地,看见愣住的庞夫人,拽了拽人,叩首道:“臣谢圣上宽宏。”
裴平摆了摆手,目光却放在了一侧的顾清宜身上,这顾家独女,已经出了孝期,只是如今这婚事......
事情就这般出乎意料的解决,外面天色将黑,众人也一一告退。
出了正殿,裴汐上前挽住顾清宜:“方才真是惊险,这庞夫人多少有些过激了,让你受委屈了。”
顾清宜摇摇头,目光却看向从她身边路过的裴霁回。
晚风吹拂下,男子衣袂轻飘,好像有了几丝遗世独立的孤冷意味,她要不要谢谢他,今日圣上和长公主都是他请来的,若是只有太子主事,岂会压得住庞家。
“清宜?你怎么走神了?”
裴汐唤道,“是不是今日太累了,等会儿回去用了晚膳,喝些安神汤便歇了,好生歇息歇息。”
眨眼间,眼前的男子已经走远了,顾清宜回神:“好,多谢表姐提醒。”
两人身后,许知谨远远看着顾清宜已经下了台阶,想了想便没有再上前追过去,她身侧的许知书眼看许知善就要绊到石阶,伸手拉了拉。
“前面有石阶,怎么今日就见你魂不守舍的?”
可这扶人的动作却唤来她嘶嘶的抽气声,许知书不明所以,连忙松开手。
只见她的腕侧被缠了两圈纱布,“你手怎么伤了?”
许知善,眼睫轻眨:“今日划船前我不是先回了趟院里拿香囊吗,回去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跤,手撞在石坎上,这才伤了。”
天色昏暗,许知书看不清她有些躲闪的神情,再者她向来不亲近这个庶妹,听她说完摆摆手就径直走上前追二哥许知谨了。
这时,她的丫鬟秋雁微微拽了拽她的衣摆,示意她看斜对面。
人来人往处,斜对面的小路口站着一位太监,看见许知善看过来,微微一笑。
笑容看着和缓,却让她心底一抖,有些心虚的捂了捂伤口。
见许知善走进,小太监的三角眼一眯,笑意越浓:“许四姑娘,我家主子有请。”
第42章 隐情
天色渐暗, 圣驾要回正殿,沿路上太监宫女们手脚麻利的架起了明亮的宫灯,周围的花草也被照得通明。
太子裴长西还陪在皇帝身侧, 一边的裴颜春见太子的身影, 像是才反应过来,招了招手对他道:
“你也别再这陪着我们了, 方才场合不对, 我也没向你提, 你快些回宫看看安挽, 她有喜了!”
裴长西惊喜拂面:“这、当真?”
“自然是真的了,姑姑还能骗你不成?不过, ”裴颜春微顿:
“今日她负责泛舟宴, 撞见了庞姑娘的惨状, 吓得不轻, 怕是动了胎气, 你放心, 你母后叫了兰太医随侍, 皇后也在身侧守着, 没什么大事。”
“这、那父皇, 儿臣不敬, 想先行一步。”裴长西语气中还是有些担忧, 着急道。
裴平看了他一眼, 摆摆手:“这是好事, 晚些朕让人送些赏赐过去。”
“是、儿臣告退!”
见他走了,裴平抬抬手, 身后紧跟着的太监总管佟德光连忙伸手虚虚一拦,示意身后跟着的一干宫女太监跟着落后些距离, 留给二人说话的空间。
裴平还看着前面太子算得上是雀跃的身影:“太子的性子,最肖似朕,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裴颜春眼神犀利,打量了裴长西的远去的背影:“圣上这是说什么话,我看像圣上才是好事呢,圣上和顺爱民,不操兵戈,何尝不是百姓之幸。”
“呵...是和顺吗,恐怕在有心人眼中,不过是怯弱!”裴平的眼神冷了下来,宛如寒冰利刃,与今日殿中温和的形象截然不同。
裴颜春第一反应上是看向身后,见身后一干侍从离得远,才放下心来。
眨眼间,裴平已经神色如常,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