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他轻笑出声,像是放过她一样的移开了眼。
一阵秋风来,两人身后的桂花被吹得四散,朵朵金黄的桂花穿过二人,落在了平稳流向西侧的河中,带入了远方。
出了城,这条小路是刚好够来两人驾马并行的平板长桥,桥底下的孔洞有哗啦的流水穿过,没人一大早有空来这驾马踏青,这四下寂静里,只有他们二人。
凉风吹起身侧的少女的广袖衣袍,轻轻碰在了裴霁回的手上,他看了片刻,沉声道:“这里很宁静。”
“是啊,我本就决定好了,等父亲的事情了了,我就回到这里。”
说完,她自己反倒怔愣住了。
她从前还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话,如今旁边多了给裴霁回,却有些细微的不舍,她不明白这种情感从何处来。
她垂着眼,没注意身侧的男子双手勒紧了缰绳,他的脸色沉寂了下来,声音也有些说不清的暗沉:“你父亲一事调查清楚,你就要回安州?”
察觉到语气不对劲,顾清宜抬眼看他,却对上那复杂到极致的眼神,她的心下一抖,连忙撇开眼。
“......是有这个想法。”
“那郡王府呢?”裴霁回看向她问。
“表哥知道,我母亲并非李家庶女。”所以,她与姨母本就毫无血缘关系,是她这三年厚着脸皮住在郡王府,既然婚事已退,她该以什么理由继续住在郡王府。
裴霁回声音很沉哑:“幼安,我以为你明白我的心思。”
她脊背一僵,连思绪也空白一瞬,没想到裴霁回会直接说了出来。
“我......”
“前面就是十里长亭,去那里歇歇吧。”裴霁回看向前面几米处的小亭子,轻声道。
顾清宜抿抿唇,也好,驾马跟上了裴霁回。
她将马拴在了石墩上,眨眼见裴霁回黑眸沉沉,她走了过去,站在他身边。
裴霁回不仅是在安州难觅的俊俏郎君,在上京想嫁给他的姑娘,多得让姨母挑花眼,与他相称的是如邹安一那样家世底蕴一样好的姑娘,而不是她这样一个无人依靠的表姑娘。
“幼安,你明白我的心思吗?”裴霁回转身看向她,两人的距离很近。
“我......我不明白......”顾清宜犹豫,装作糊涂。
第86章 遇袭
秋风乍起, 顾清宜身后如瀑的青丝被吹了起来。
她看着男子紧抿的唇,在他说出口之前道:“大人,您是位高权重的权臣, 我知您对外人虽冷淡如霜, 却责任感极强,是郡王府的顶梁柱, 您这样的应该是找一个世家贵女, 家世地位都能配得上”
“我的婚事, 只看心悦与否, 裴某从不是将就之人,而你口中那些与我相称的世家贵女, 在裴某心中, 不及你万一。”
他的目光很炽热, 眼底翻涌着排山倒海的情绪, 却又怕吓到她, 尽量的克制收敛。
顾清宜心底一震, 清风声, 溪流声, 哪怕鸟鸣声都在她的耳中放大, 她脚尖踌躇, 心里想上前一步, 却还是不敢。
远处的官道传来一阵马蹄声, 顾清宜指间一颤, 后退了一步,她对面的裴霁回眼神微微暗淡。
来人是幸樛。
他神色慌张:“大人!大人!有要事!”
对于突然出现打扰了谈话的幸樛, 裴霁回脸色很冷:“何事?说。”
“大人,属下得到消息, 太子带着张侧妃私下来了安州,说是想当面让大人赦免了朱科,却在百里线关遇袭!如今二人都不知所踪了!”
“说清楚,怎么会不知所踪了?”裴霁回脸色一寒,厉声道。
“具体的属下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赵知州久等不见太子来,带着人走到百里线关,只看到一地的随从尸体,不见太子和张侧妃的踪影。”
顾清宜脊背一僵,因方才对话的而逐渐升温的面色冷了下来,她转身看向裴霁回,却只见他冷冽的侧脸:“点一百安州城卫,随我速去百里线关。”
“是!”
“大人!”顾清宜叫住他:“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小心。”
裴霁回看见她的双肩紧绷,如扇一般的眼睫也微颤,明白过来,百里线关对于她意味着什么。
裴霁回轻轻的拍了拍她的侧肩,指间微蜷,克制的移开:“放心,等我回来。”
“......好。”她轻轻点点头,看着他迅速翻身上马,对她点点头,之后消失在了秋日的日光里。
裴霁回脸色很冷,到了城门口见赵效一脸焦急的捶胸踱步,看见裴霁回的身影连忙激动的看过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裴、裴大人,您可算回来了!我的天爷啊,这可如何是好!”
“嗤——”裴霁回冷冷一笑,眸中似有寒冰利刃,直直的看向赵效:“
如何是好?本官倒是要问问你,明知太子准备来安州,为何不报?!”
他的声音较往日的淡漠多了些厉色冷寒,让赵效当即腿一软。
“下官......下官也是万不得已,下官也是三日前才收到太子的密信,太子让下官一定要对外保密,切不可对外人提起,下官这才......”
“好个自作主张,本官看赵知州这么会自己拿主意,这次去百里线关,要本官作甚,不如赵大人自己去便是。”
“下官、下官”赵效脸色唰的白了下来,连忙跪地认错:“此事是下官考虑欠周,下官知罪,都护大人......”
话还没说完,城门口的幸樛带着近百人驾马而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幸樛扫了眼跪在地上的赵效,还有什么不明白。他悄悄的凑到裴霁回身边,低声道:
“大人,小妹留在刺史府保护顾姑娘,幸桥在驿站看着尤大人顺便留意着那边。”
那边,指的是城西废弃的宅院。
裴霁回扫了眼这抖如筛糠,毫无骨气的人,神色越发冷,这赵效当年仕途不得意,是顾阑一手提拔他。
但那晚城西废宅里,这赵效也在,可叹,顾阑当真是养了一头饿狼出来。
“赵大人,你的隐瞒不报,该如何处置你圣上会亲自定夺,本官如今只是警告你,千万小心。”
裴霁回深深的看了眼有些心虚的赵效,拉了缰绳带着近百的城卫直奔城外而去。
赵效脸色一僵,等小队将近走完了,他踉跄起身,脸色黑沉,抬抬手招来近侍:“去通知公子,裴霁回已经走了,差不多今夜就可以动手了。”
“是。”
太子作为一国的储君,遇袭不是小事,稍有不慎,国体动荡。
上京城,金鸣殿。
金丝楠木上盘游着金龙,威严庄重,此时更是没人敢说话。
裴平脸色发青,怒而掀案!
“放肆!放肆!真是放肆!”他胡子一抖,严声怒斥。
底下的几位肱骨大臣纷纷垂眼,眼观鼻鼻观心。
裴平扫了眼底下的几人,身量站得很直的上二皇子,面无表情的邹太傅,还有尚书令王赤。
一边的王赤上前一步:“圣上息怒,太子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再且,圣上想想,都护还在安州呢,都护大人办事沉稳,听飞鸽传书,都护已经赶往百里线关了,圣上暂且放宽心才是。”
“哼,放宽心放宽心,朕倒是觉得,让那混账死在外面才好,为了个张侧妃,区区的妾室,就能违抗皇命,违抗律令,当真以为朕不会废太子吗?!”
“!!!”殿中齐齐一震,跪呼:“圣上喜怒!”
有人的目光时不时的看向最前面的跪得端正的二皇子,不知这废太子是气话还是......若是真的,那这二皇子可就白捡了个大便宜了。
可裴次端却神色如常,裴平打量了一眼裴次端就收回视线。
仿佛刚才那句气话,只是为了试探二皇子有没有在太子遇刺一事上下手脚。
... ...
这次裴霁回是接近巳时十分赶去的百里线关,可到了晚上也不见丝毫消息,顾清宜心底担忧,却也无可奈何。
晚上顾清宜没有多大的胃口,半秋只在小厨房为她煮了碗小粥,端着进来时见顾清宜正坐在案桌前写着什么,眉头紧拧。
“姑娘,小粥好了,姑娘好歹吃几口罢。”半秋将瓷碗搁在圆桌上。
“过两日就是寒衣节了,为夫人准备的祭品还是还是前几日姑娘列的那些吗,可还有什么需要添加的?”
寒衣节既是祭祖节,又称为鬼头日,这日都要为亡故亲人送寒衣过冬。
顾清宜握着小狼毫的指间一顿,垂下的眼睫很明显的看出她的情绪越发低落了不少:“嗯,还有昨日夜里霍夫子送来的经书,并上我自己的抄的,明日一起送去寺院罢。”
“是。”
顾清宜搁了笔,起身走到桌前用膳,可不等吃两口,门外就传来了动静。
半春将一封信递给了顾清宜,却让顾清宜的神色一变。
... ...
翌日一早,主街茶馆。
一相貌妩媚的少女坐在二楼的窗侧,低眼就将主街的情景收入眼底,直到看见那披着披风娉婷袅袅的人,她微微勾了勾唇,收回视线。
没过多久,屋外脚步声传来,顾清宜轻轻扣了扣门,推开就与方萂对视上。
“方姑娘?你这玩笑倒不是很好笑。”
顾清宜轻声道,她指的是无故收到的匿名信笺,上面写了想知道顾均一家的惨案,就在城西茶馆一叙。
可顾清宜没料到,写信的人竟然回是方萂。
“清宜妹妹,你说笑了,我今日找你,当真是好心。”
顾清宜没啃声,解了披风递给半春,吩咐:“你们二人先出去守着吧。”
她坐到了方萂的对面,还没等坐稳,就听方萂道:“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你父亲的侍卫一家老小为什么会被灭口吧,我知道你在想是不是他们听了什么密谋,发现了什么秘密。”
顾清宜抬眼看她,不知信不信,神色很平静。
“当年顾均可是与顾大人一起去了百里线关了呢,怎么你会想不到,这唯一活下来的人有很大的嫌疑呢。”
唯一活下来的人,是顾龄安。
“方姑娘,您这是在挑拨?若你当真有实证,我自然会信你,但你与宣安王世子都想将我除去,能这么好心?”
“张家。”
顾清宜神色一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