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忙挣扎,却被大力带着拖跪在地!
前面的顾龄安听到她的喊声连忙回头,一见趴在车辕上要被拖拽下来的顾清宜,脸上一怒,长刀一转,“噗呲”一声直入络腮胡男子的胸膛之中。
“啊!”顾清宜一惊,手上被拽着的力道一松,扑通一声软软倒地。
“真是脏手,你也配!”顾龄安轻嗤。
顾清宜抬眼,下一瞬却见远处裴九竹拉满了弓,霎时松手,她惊呼:“快,快让开!”
可箭矢破空,一刹那穿过她面前这少年的胸膛,少年脸上邀功的笑意顿在了脸上。
脸上糊了几滴血,可顾清宜却感觉眼中满是血雾,她要伸手捞住少年的手,他却向后直直的摔了下去......
“龄安——”顾清宜神色慌张,心底痛怮。
裴九竹收回了弓,上次穿胸没射死,这次可不会这么命大了。
“再见了,九安弟弟。”
不等裴九竹的笑意挂在脸上,一只箭矢破空而来,钉在他的肩胛上,将他直直的带翻下马!
“世子!世子!”
“......咳,快...擒住”他话还没说完,那一脸寒意的男子早已到了马车边,将中了蒙汗药的少女半扶半抱的带下了马车。
顾清宜拉着裴霁回的手,目光看向不断咳血的顾龄安,手脚发麻的扑了过去,想扶住他,可又怕伤了他的伤口。
“龄安!龄安......”少女的声音带了哭腔。
顾龄安的眼中血雾雾的,往日浅色的琥珀眸子有些涣散,“咳咳......”鲜血从他鼻腔嘴角流出来,“.......真......好”
她没再叫‘裴九安’这让他自己作呕的名字,他还能做顾龄安。
“你别说话,你先别说话.......”她脸色着急,“表哥,你快看看他,快带他找大夫”
裴霁回眼眸漆黑,看着浑身染了血的人,他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将残忍的话说了出来。
眸中少女的身影渐渐模糊,顾龄安指间微微一动,却没力气抬了起来,他想起身握住她的手,可渐渐的,感官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龄安!龄安!”顾清宜一脸怔然,跌坐在一侧,被身后的男子安稳的扶住。
魂乎无北,北有寒山。呼啸猎猎的北风不知什么时候渐渐的停了下来。
她神魂回来时,四周方才还叫嚣吵嚷的死士早已躺了一地,血染白雪。
“幼安。”裴霁回握着她的肩,轻声唤道。
“我......”她喉头苦涩,开口的一瞬间还是滚下了一滴热泪。
她对顾龄安是又亲近又恨,可如今,人死往事散......
幸樛脚步踌躇,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来:“大人,这宣安王世子......”
裴霁回的目光看向被绑住的裴九竹,眼如寒刀:“即刻关入宗人府刑牢!”
她的指间和脸色早已冻得通红,裴霁回将她拉了起来,“我们将人带回去吧。”
顾清宜颤着指间,声音很哑:“.......好。”
第99章 醒来
夜色沉沉, 狂风暴雪一整日,到了晚上反而停了,既无北风呼啸又无大雪, 仿佛万物都安静了下来。
“姑娘, 安神汤药好了。”半秋推开门走了进来,轻声提醒。
顾清宜站在窗侧, 看着外面的光秃秃的杏林出神。
“放在桌上吧。”她回。转身看了眼半秋, 往日就属她跟龄安的关系最好, 此时她眼眶有些细微的发红, 显然是才哭过。
顾清宜垂眼,走过去端起安神汤药喝了起来。半秋犹疑的声音传来:“姑娘......龄安, 您想让他......”
“让他回安州吧。葬在安州。”顾清宜轻声道。
也是到了现在, 她才发现, 如今为龄安敛尸的人没有, 为裴九安敛尸的人也没有。
唯一对顾龄安还有些上心的宣安王, 如今早已被关入宗人府, 就等着年节后审理, 如今早已自身难保, 除此之外, 顾龄安再无侍从。
“安州, 安州好, 他一直想回到安州......”半秋神色松怔。
顾清宜指尖一颤, 没再说话。
她喝了安神汤药, 不等起身,院外就传来了喧哗声, 紧接着有两个急冲冲的脚步声越走越近。
“屋外何事?”
“不知,奴婢去瞧瞧。”半秋方才打开房门, 就见幸栖和半春小跑了过来,半春脸上笑容灿烂,
“姑娘!姑娘!顾大人醒了!醒了!”
“碰——”顾清宜连忙起身,带倒了瓷碗也管不上:“当真?”
她问的有些小心翼翼,好像惊扰了好消息。
“是真的,是真的,大人让属下来通知姑娘,姑娘快些去前院看看吧!”
“我,我......”顾清宜抿抿唇,连忙上前,可走到一半想起身上打翻的汤药:“快,快,快帮我换身干净的衣裳。”
往日沉着冷静的人,如今红着眼眶,有些语无伦次了。
前院灯火通明,但顾阑才刚醒来,不宜吵闹的环境,裴霁回只让人通知了顾清宜。
春园的连廊上挂满了灯笼,亮堂堂的,屋内传出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一道嗓音沉冷。
另外一道她又熟悉又陌生,微微沙哑,声音很低,还有些气短虚弱,可顾清宜还是微微红了眼眶。
“姑娘!”半冬见顾清宜身形一晃,连忙扶住。
里面听到了半冬的话,交谈声突然停了下来。
“没事......”明明这春园的台阶很低,她的双腿却好像被灌了千斤似儿的,连抬起来都费劲。
她垂眸敛了神色,这是和父亲三年多第一次见,要开心些。她脸上的笑意还没挂起,面前伸来一只手臂,衣摆精美反复,裴霁回眼神带着些鼓励,伸手拉住她。
半冬看此情形,适时的放开了搀住顾清宜的手,退到了身侧,将顾清宜身侧的位子留给裴霁回。
裴霁回站在阶上看着她,她眼眶微红,脸上少有的苍白紧张,手上微微用力握住她,平稳有力,给人安心之感:“府医方才才走的,放心,归德将军恢复得很好。”
她脑子转了转,才想起父亲早已不是顾刺史,而是归德将军了。
裴霁回扶着她走了上来,在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放开了手,他停站在原地,没有再跟着走进去打扰久违的父女二人。
顾阑咽了咽干涩的喉口,目光有些期盼的看向门口,直到门口出现一个身影,纤细苗条的身形,那杏眼远山眉,足足像了李婵五分,剩下五分,李婵是温婉的病美人,而顾清宜小小的年纪,眼中就有经历风霜的坚韧。
顾阑嘴唇微颤,不可置信唤道:“......幼安。”
顾清宜浑身颤抖,自己没反应过来时,早已走到了床榻边。
他手脚都被包了厚厚的纱布,动弹不得,此时无力的垂在身侧,可因为瘦削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她,眼光一眨不眨,眼光里,是欣喜和不可置信,还有微微的湿润。
“父亲!”顾清宜声音沙哑,带上了哭腔。
“幼安,哭什么,父亲瞧瞧,长高了不少,成大姑娘了,这三年,也吃苦了。”
“没有,父亲才是,这些年是幼安愚笨,要是早一点找到父亲......”
“.......只要我们父女还相见,就不晚,”顾阑眨眨眼,努力将眼中的湿润压下去,“幼安,你这傻孩子,怎么去敲金鸣鼓了?那金鸣鼓是能随便敲的吗?疼不疼?啊?”
他的沙哑且虚弱,可“疼不疼”这轻声的一问,却让顾清宜的泪水溃然决堤。
视线模糊中,她避开他伤口小心翼翼的抱住顾阑。
“不疼的。”顾清宜摇头,“......我可是父亲的女儿,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的。”
没人看见的角落,顾阑两行热泪滚入衣领,他手上拼尽全力想抬起来,想拍拍女儿安慰她,可断骨处传来剧痛,也没有抬起丝毫。
“好孩子,让你受苦了......”
顾清宜摇头,泪水糊了满面。
顾阑嘴唇发抖,反而是这种时候,喉口越像是被涩然堵住,发不出声音,他闭上眼,泪水又湿了眼眶。
从前有泪不轻弹的顾阑,从得知妻子之死和见到女儿之后,忍不住眼泪纵横。
... ...
裴霁回站在回廊外,神色微怔,里面少女呜咽的哭声传了出来,闻着也能体味其中的心酸。
他扫了眼身侧跟着抹眼泪的半冬,吩咐道:“先去厨房烧些热水,等会儿让你姑娘擦擦脸。”
如裴霁回所说,半冬将热水烧好端过来时,里面哭声已经歇了,顾清宜正擦着脸走了出来,半冬连忙道:“姑娘,可要净面?”
“......嗯。”
她去了隔间,却见裴霁回正坐在里面,那圆鼓凳边摆着的是在冬日泛着丝丝热雾的热水,裴霁回声音温和:“过来坐。”
顾清宜脚步一顿,还是听言坐在了那圆鼓凳上,随即,裴霁回已经走到热水边,将锦帕浸湿,顾清宜呆愣愣的看着他。
那锦帕被他拧干,手指像在摆弄什么高雅的瓷器一般赏心悦目,水温很暖,连被拧干的锦帕也泛着热气。
裴霁回走近,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温柔细致的帮她擦了脸,脸上泪痕交错,他轻声道:“跟那雪地里的滚的花狸奴似的。”
大喜大悲之后,她反应有些迟钝,等反应过来时,男子已经再次去铜盆里拧了帕子。
手上要碰上她下巴之际,她移开脸不让他擦拭,喃喃嘟囔道:“......才不是。”
“呵”裴霁回温沉的嗓音轻笑,“气性这么大。”
微暖的指间又碰上了她的脸,这次她没有再避开,仰着脸乖乖让他擦脸。
锦帕很暖,却没有脸上触碰着她的指间烫人。
不等反应,锦帕移开,额间落下一吻。
她愣住,睁开眼只看得见男子的微微一动的喉结,裴霁回的唇离开的很快,毕竟未来的岳父还在隔间,他即便有别的心思,也不得不按捺住。
顾清宜收拾好出去时,却见幸樛走了出来:“表姑娘,归德将军歇下了。”
“休息了?”她语气很低,想想也是,今日才从昏迷中醒来,与她说话的时候本就气息虚弱了。
裴霁回:“明日一早拿着我的令牌去太医院将太医请过来,为归德将军请脉。”
而他明日上朝,是该将顾阑醒来一时告知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