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头,朝忐忑侯在那里的小厮看了一眼,目光又向一旁静置着的梨木匣扫去。
小厮立即领神会意,走过去打开木匣,从成沓的银票中抽出了厚厚一叠,向三人作了揖便退出门。
“真有钱啊……”
取银票的时候刘宁便盯着那厚厚一沓露出惊叹艳羡的神色,此时又忍不住感叹出声。
江淮却依旧冷冷地瞥他一眼:“这回的首饰若是再被退回来,以后你就都戴着出门。”
刘宁没说话,但王敞之望着他那张三角形一般的老鼠脸,想象了一下他满头珠翠的模样,吓得嘴里的瓜子仁儿又吐了出来…..
*
林若雪坐在案前,素面朝天。
青丝铺了满肩,小芸正拿着梳子捧着她一缕乌黑的头发轻轻梳着。
她展开慕容止的信,有些忐忑地读着,案那边放着的是她之前托慕容止用绣品换的银子。
“还好还好。”
她欣喜地将信合上,慕容止并没有因为上次在医馆之事生她的气,并且对她告假这几日简单慰问。
慕容止不迁怒她,她便还能继续用绣活补贴家用,母亲和哥哥的生活便不会吃紧。
门外陌生小厮的喊叫声将她思绪拉了回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从眼神读出彼此都不知道外面叫嚷的是谁,便拉着手有些忐忑地走出门去。
陌生的小厮见林若雪终于出来了,两眼一下子放出了光。
“林姑娘!这边请这边请!”
虽然面生,但他对着林若雪的态度很是客气,弓着身子引她走到地上摆着的几口大箱子面前。
林若雪和小芸对视了一眼,虽然这次是个面生的小厮,但她还是隐隐猜到一个人….
心中敲着鼓,但小厮的态度殷勤,她们也就徇着他的指引去了。
三口乌黑发亮的梨木箱子,上面镶着麒麟状的大铜扣,依稀可见精致的暗纹,一看便是十分阔绰的人家平日用的。
小厮招呼一声,又迎声从他身后走出来其他四个下人。
四个下人先是走到朝林若雪面前朝她恭敬地一揖,林若雪本能地退却了一步…..
这个排场对于她而言有些太大了……
攥着小芸的那只手越发紧了,两人心跳越快了,这样大的阵势,谁都不知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那四个下人已经走到了其中一口箱子面前,一人占着一个角。
四个人齐声喊着“三,二,一!”
每个人都咬着牙,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一口梨木箱子的盖子抬起来。
三个箱子都打开了,敞着盖子静静置在那里。
四个下人退下了,方才的小厮又走上前,弓腰朝那边伸出手:“请林姑娘过目。”
林若雪抿了下唇,又和小芸对视了一下,迈着步子缓缓地走过去….
艳光四射,熠熠生辉。
霎然间,林若虚便觉得今日才真正懂一成语,名曰“琳琅满目”。
各色宝石珠翠发出来的艳光几乎同时将她和小芸的眼睛恍了一下。
闭了眼,再睁开时才确认,自己眼前的,的的确确是成箱的宝石珠翠,金玉满堂。
她几乎是怔了半晌。
虽不全认识,但直觉告诉她,箱子里的随便一件,便能抵她一年半载的绣活。
回过神,压着惊异问一旁笑站着的小厮:“劳烦先生,请问这些是什么意思?”
那小厮向后退了两步,又恭敬地弯下腰。
“回姑娘,这是我们家小侯爷的一片心意,听闻您近日身子不适,特来慰问。”
竟又是那个小霸王?
而且,居然这样贵重……?
小芸并不知道林若雪与他近来的那些渊源,更不知不久前她还悄悄地推拒了他送来的一箱子点心。
此刻满目惊异地长大了嘴巴:“姑娘小侯爷他居然……”
林若雪又站在原地想了半晌。
这些时日的相处又历历在目,那双清冽漂亮的眉眼似乎又在她眼前。
她在那里又认真地回想了一下二人分别时的最后一段场景。
半晌,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平和地望向那送珠宝的小厮。
“多谢小侯爷挂念,但劳烦先生跑一趟了。”
“这些东西,我却还是不能收。”
小厮的笑容一下子僵在那里。
他的脸瞬间便皱起来了,面色艰难,可见林若雪若退拒了会叫他十分为难。
“姑娘您就别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了…..您若是再不收,小侯爷那边我们是真不好交差啊……”
这小厮低头手绞着衣服下摆,林若雪也微微叹了口气。
”你过来。”
小厮抬头,见林若雪有些无奈地朝自己招招手。
“抬着箱子,原封不动地回去。”
那小厮听完,脸瞬间又垮了下来:“姑娘您……”
可下一秒又被少女的声色打断。
“我和你同去。”
王敞之刘宁在屋子里等得已经是抓耳挠腮坐卧不安。
江小侯倒状似淡然地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但谁都知道他才是最为焦灼的那个人。
千盼万盼,等到送礼物的小厮进了门,可他一只脚还没跨进来,几个人便看见了他身后摆着的几个梨木箱子。
刘宁和王敞之均是一惊。
居然又被退回来了……
两个人连忙望向江淮,江淮的脸色已经毫不意外地彻底阴冷了。
俊秀眉头紧紧压着冷冽的一双眼,紧紧盯着外头的几个梨木箱子,气氛变得风雨欲来。
“又退回来了?”
声音像淬了寒冰一般的冷。
那小厮见着他这般阴鸷的神情早吓得脸色发白。
听他这般冷厉的开口,软了膝盖就要直挺挺地跪下去……
但他的动作却被门外传来的徐徐音色打断。
粉色的衣衫拂过门槛,一只月白的绣鞋轻巧地踏进来,少女清澈盈耳的嗓音顷刻间钻入屋内人的耳朵。
屋内人神色均是一顿。
“小侯爷好大脾气,要打要罚就冲我来吧。”
第18章 江小侯害羞了
屋子里的三个人同时愣住了。
那个小厮往下跪的动作也顿在那里。
屋子里好安静,几个人同时呆呆望着从门外款款走进的少女。
林若雪今日没来得及打扮,简单在头上挽了个髻,随意抓了件粉色的纱衣就穿出来了。
她肤色本就很白,平时不喜这样鲜艳的颜色,总穿些素绿色衣衫,今日头一回穿成这样,衬得整个人润泽如珠,受惊的一抹病色更显得分外动人。
刘宁和王敞之倒先看得有些痴了。
数日不见,先前不甚起眼的小姑娘怎么比之前好像长开了,更美了?
刘宁为人精明些,惯爱拿家世论人,之前虽也十分殷勤地撮合二人,但大多出于一种”兄弟要有相好“了的新鲜感,实际上心中对江小侯为这个身世落魄的小丫头一掷千金还有微词。
如今见了本人,再细细打量了,脑中却只想着四个字:
她配得上。
王敞之迟迟地才收回目光,又转眼望向了江淮。
一向飞扬倨傲的江小侯此时的神情却比他二人强不到哪里去,睁大了一双星目呆呆望着林若雪。
他上唇微微颤动了一下:“你….你怎么来了。”
他说完王敞之和刘宁同时目光相撞了一下,然后十分默契地偷笑一声。
他惯的是嚣张跋扈的江小侯爷,居然也有今天这紧张到结巴的时候?
“你都要打人骂人了,我怎么不能来?”
林若雪轻笑着看了他一眼。
转而面向其他两人欣欣然施礼一福:“见过二位公子。”
“刘公子万安,王公子万安。”
这两人也呆住了,相视一望。
不管是论什么,在场之中最尊贵的也要属他玉叶金柯的江小侯。她居然避开江淮,唯独给他两人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