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可不能动不动就生气,所以徐怀安又不得不压下心中的不满,顶多是无视着方盈盈的存在。
徐怀安阴沉着一张脸,驾着马朝前方行进。
马车行了一会儿,在千芳阁门前停了下来。
方盈盈缓缓下了马车,回神向马匹上的徐怀安福了福身道:“多谢徐世子。”
而后,她作势要往千芳阁里头走去。
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徐怀安的心绪由一片阴霾转为了晴空万里,他甚至还笑着像方盈盈点了点头,而后便对马夫说:“去安江门。”
他这一笑,也让方盈盈愣在了原地。
待她回神时,徐怀安和苏婉宁的车马已向安江门的方向驶去,那枣红色骏马之上清贵男子,只在她下马车后给了她一记笑影。
方盈盈心里明白,徐怀安的笑多半是因为她下了马车后,不会再打扰他和苏婉宁的缘故。
她羡慕着徐怀安对苏婉宁的一片情意。
也由衷地期盼着自己能嫁个如徐怀安一般的夫婿。
*
安江门附近的街坊是扬州城最繁华的地带。
徐怀安事先已打听过了一番,知晓安江门附近的望湖楼是扬州城里最负盛名的酒楼。
里头的糕点别致又小巧,近日那望湖楼还招了一批来自西域的厨师,听闻这些厨师最擅煎炒,片出来的鱼生也是十分可口。
徐怀安的心里有诸多安排。
可时值午膳,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要填饱肚子。
马车行到望湖楼前。
徐怀安撩开车帘,朝着车厢内的苏婉宁伸出了手。
苏婉宁瞥他一眼,便撑着他的手臂走下了马车。
望湖楼的掌柜们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精,一见徐怀安和苏婉宁的模样气度就知晓两人的出身非富即贵。
掌柜的立时要领着两人去楼上雅间。
徐怀安随手扔了一锭银子过去,掌柜的愈发眉开眼笑,几声招呼就让后厨奉上今日时兴菜肴。
苏婉宁与徐怀安一前一后地进了雅间。
雅间内一室馨香。
六角桌案旁是傍湖而建的支摘窗,此时日头正盛,湖风习习往人面上扑来。
两人静坐片刻,瞥了眼静谧安宁的湖景,心中都生出了些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惬意之感。
尤其是徐怀安。
心悦之人在身侧,情窦初开时,便是与心上人静坐片刻,也是件极为欢喜之事。
丫鬟和小厮识趣地去了隔壁的雅间,徐怀安出手大方,也为他们整治了一桌席面。
这时月牙隐隐有些担忧,生怕隔壁雅间没有人伺候着。
永芦却笑着说:“快别操这个心了,我们爷难道还会委屈了你们姑娘不成?”
这话十分有理。
如今的徐怀安只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摘下来送给苏婉宁,步菜这样的小事,定然不在话下。
不多时,掌柜们的就奉上了菜肴。
先是几碟模样精致小巧的糕点,而后是一盏雨前龙井,最后才是两碟子新片出来的鱼生,那掌柜的还要绘声绘色地向徐怀安与苏婉宁说明这鱼生的来历。
隔壁坐定了的永芦立时起了身,将那掌柜的带出了雅间,并道:“掌柜的,您来说给我们听吧,别打扰两位主子的雅兴。”
永芦的说话声越飘越远。
雅间内的苏婉宁端坐在团凳之上,时不时地打量一眼对坐的徐怀安。
每一回的打量,都会与徐怀安望向自己的眸光不期而撞。
撞着撞着。
苏婉宁索性就不去瞧他了,省得让他发现自己脸颊处的霞红。
她欲盖弥彰的小动作可逃不过徐怀安的眼睛。
如今他仿佛有了洞悉苏婉宁心意的魔力。
几息后。
他含笑望向她,虔诚又真挚地问她:“以后我可以叫你宁宁吗?”
第42章 扬州行
(四)
“宁宁”这个称呼只有从小看她长大的长辈们会如此唤她。
如今出现在徐怀安的唇齿之间, 少了几分长辈对晚辈的慈爱,多了几分暧昧缱绻的旖旎。
苏婉宁只是翘起嘴角,并未答话。
徐怀安便自言自语地说:“这样, 好像有些不适合。”
至于为何不合适,他也没敢再细说下去。
苏婉宁笑盈盈地瞥他一眼, 忽而瞧见了他清俊面容里一闪而过的懊恼。
这懊恼里还有些小心翼翼的珍视。
被人珍视的滋味总是极好的。
苏婉宁弯起杏眸,吃了一块儿糕点后,笑着赞道:“味道很好。”
她一笑, 徐怀安也从懊恼中抽身而出。
他见苏婉宁吃的高兴, 人也不由地松快了几分, 与她一起吃起了糕点。
望湖楼毗邻一汪明镜似的扬州湖。
从支摘窗往湖心的方向望去时,碧蓝的天光与泛着潋滟的湖色交相掩映,勾勒出一副水天一色的清雅景致来。
各处都有各处独到的景色。
京城有京城的繁华富贵, 扬州城有扬州城的别致韵味。
景色宜人虽好。
可最让徐怀安心旷神怡的是,此刻他身旁相伴之人是苏婉宁。
是他放在心尖上的苏婉宁。
往后的许多年。
徐怀安与苏婉宁历经浮沉世事,相知相守,也曾历经过百川山河,领略过波澜壮阔的美景。
可这些美景再壮丽清新,也不能与扬州城的望湖之景相提并论。
扬州。
真是个曼妙美丽之地。
徐怀安一扫方才险些说错话的阴霾, 好心情持续到了回宗府的那一刻。
马车停在宗府门前的石狮子旁。
方盈盈与苏婉宁先头下了马车, 便听方盈盈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多谢徐公子和宁宁姐姐特地来千芳阁接我。”
苏婉宁待她也十分客气:“都是一家人,盈盈妹妹不必这般客气。”
徐怀安也拘谨地点了点头, 眸光只落在苏婉宁一人身上。
这时, 宗义和宗耳两人也走来了前院门廊,笑着招呼苏婉宁和方盈盈进门。
“前厅已摆了席, 快些进来用膳吧。”
宗府每隔五日便要举家一同在前厅用晚膳,一家人好团聚一番, 联络增进些情谊。
苏婉宁也觉得这个规矩极好,血脉相连的一家人何必要分院而食?
她欢喜着应下时,也没忘记身后立着的徐怀安。
苏婉宁瞧一眼宗义与宗耳,那话头对准了好说话一些的宗义,“外祖母可还有什么吩咐?”
她也不好直接问徐怀安能不能一起去前厅用膳,便只能委婉询问。
好在大表哥闻歌弦知雅意,便朝苏婉宁扬起个安抚般的笑意,只说:午24⑨0八19②“徐公子可否赏脸一同前往?”
徐怀安自是千万个愿意。
只见他朝宗义回了一礼,并道:“宗大哥诚意相邀,徐某不敢推辞。”
宗耳瞧他如此“道貌岸然”的模样,只在心中腹诽:惯会装模作样。
方盈盈亲亲热热地拉着苏婉宁的皓腕,两人先走去了前厅。
宗义、宗耳和徐怀安紧跟其后。
门廊离前厅不远,走了几步后便能听见前厅内的说笑之声。
言笑晏晏、一派热闹。
徐怀安一出现,宗闻先从扶手椅里起了身,拿出十成十的热切来迎他。
这时,坐在宗老太太身旁的唐家老太太和唐家公子、唐家姑娘都疑惑地望向了徐怀安。
扬州城不大,各家有头有脸的门户都十分了解彼此。
在唐家大小姐的眼里,整个扬州城里最俊朗清雅的男子便是扬州知府家的长子。只是那人眼高于顶,爱好沽名钓誉,成日里以“君子”的名号自居,做的事却又难登大雅之堂。
唐家也是扬州城的富户,唐家姑娘自小被娇宠着长大,不想嫁个平庸的男子就蹉跎了一生,可若是要高嫁,那扬州知府家的长子又不是个好归宿。
眼前这位从未露过面的公子让她两眼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