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派掌门戴平!
泰山派因拒绝归降,被北燕世子府所灭之后,只留下戴老掌门那剩不学无术的私生子,她曾在去年太华山宁掌门葬礼上与这人有一面之缘。
戴平口中一边叫嚣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物就要往嘴里塞。
天都派大弟子修云海冷笑了一声:“你若敢吃,我必将你开膛破肚,也要把帖子拿出来!”
戴平闻言动作一僵,不禁进退两难。
侏儒老叟以一把金钱镖击退三人后,又一拉细绳,可背后千机箱却毫无反应,随即他脸色一变:
“坏了。”
暗器终于使完了。
修云海等得就是这一刻,当即招呼众人一拥而上。
裴昀眉头一皱,当即拔剑出手,飞身而上。
“住手!”裴昀长剑如虹,卓航双刀若电,一前一后径直杀入包围圈中,那群道人猝不及防有人背后袭来,转眼就折损了七八人。
修云海且惊且怒:“来者何人?我乃天都派弟子,闲杂人等速速退让!”
“枉你黄山天都派自称名门正派,却也干这等打家劫舍的无耻勾当,好生不要脸!”裴昀冷笑道。
“轮不到你来多管闲事!”
修云海大喝一声,操起雌雄双剑攻了过来,不待裴昀出手,卓航便迎了上去。双刀对双剑,虽只有两人对战,却是四道寒光,刀剑交错,直让人眼花缭乱。
卓航所使自是卓家刀法,霸气迅猛,威力十足,但久经沙场,相较于刀法,卓航其实更擅长箭术,内力又不及裴昀精深,此时与修云海近身对决讨不到太多便宜,三十招后已落了下风。
其余道人武功远远不及修云海,已被裴昀三下五除二击败倒地,她不愿以二欺一不讲道义,持剑立在一旁,直到卓航彻底败下阵来,这才上前接应,与那修云海动起手。
修云海手中雌雄双剑,一长一短,一攻一守,看似灵活多变,毫无破绽,裴昀与其过了几招却是发现,他那右手剑其实只是花招,真正的攻防之重都落在了左手的招式上,双剑看似互相配合,实则并没有那么大的威力。因此她手上变换,接连数招都只向他右手攻去,修云海身法一时大乱,终是错身之际,背后无防,被裴昀一掌拍在后心,他惨叫一声,跌出数步,摔倒在地,扭头吐血,已是受了内伤。
“滚吧!”
裴昀还剑入鞘,冷喝道。
修云海虽丢人败兴折了颜面,但幸好捡回了一条命来,眼见今日功败垂成,不禁恨恨瞪了裴昀一眼,咬牙爬起来捡回自己的双剑,灰溜溜的招呼师弟们撤走了。
“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救!”
侏儒老叟拉着戴平走上前对裴昀作揖道谢。“兄台好俊的身手!”戴平急忙亮明身份:“小弟戴平,乃是泰山派掌门,兄台救命之恩,小弟感激不尽!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裴昀出门在外,避免招惹麻烦,已将面上刺字以粉遮掩,只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在下姓云,家中行四。听方才那修云海所言,这位前辈莫非就是千机叟何必光?”
“江湖虚名,承蒙大伙看重,”侏儒老叟慌忙摆手,“小老儿正是何必光。”
何必光乃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暗器大师,诸如飞刀门的“日月双刃”,扬州夏家的“袖里乾坤”,还有潇湘阁的“泪痕镖”,诸般神乎其技的暗器,都出自他手。裴昀听大师伯罗浮春说起过他,只道若单论暗器一道,三师伯曲墨亦是逊此人三分。
“不知你二位怎会被天都派追杀?修云海叫你们交出的帖子又是何物?”
戴平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怀中之物掏了出来:“云四公子乃是正人君子,你若想抢,大可直接将我二人杀了,给你一看也无妨!”
裴昀只见他掌中是一块系着红璎珞的象牙薄板,宽约二尺,长约三寸,上刻两行蝇头小楷:
仲秋祭月,华亭盛宴,海上云中,静候莅临。
下面另有一副小画,是一座巍峨高山,积雪皑皑,旁有四个小字:昆仑神铁。
“这是何意?”
戴平叫道:“这不就是近来搅得江湖上血雨腥风的逍遥楼‘云中帖’!”
裴昀摇头:“逍遥楼我素有耳闻,但这云中帖却是全然不知了。”
“这就说来话长了!”戴平苦着脸说,“我同何老伯被人追杀了七天七夜,今日更是从早上到现在都水米未进,云四公子可否好心施舍些吃食?填饱肚子后,兄弟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何必光也巴巴的望向裴昀,显然也饿得饥肠辘辘。
裴昀不禁一哂,吩咐卓航取来携带的干粮肉脯清水等食物,让二人打牙祭。
第75章 第二十二章
“话说约莫百年前,江湖上曾有天书现世,其原为赵宋皇室所有,后因靖康之乱而流落民间不知所踪。传说这天书中包罗万象,无所不有,既有医星占卜、机关巧计,又有绝世武功、失传古籍,更有长生不老修仙之术,得此天书者,必可独步武林,称霸天下!为夺天书,江湖上掀起一阵血雨腥风,无数门派,无数高手为其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可最终天书究竟落到了谁的手里,却是无人知晓,此事虎头蛇尾,不了了之,久而久之也便被世人淡忘了。”
“而今百年之后,江湖上突然又传出了风声,那天书机缘巧合之下,却是落到了逍遥楼的手中。”
戴平吃饱喝得后,口若悬河的讲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传闻:
“须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下子江湖中人可老大不愿意了,人人都想一窥天书门道,凭什么你逍遥楼占为己有?这逍遥楼虽然神秘莫测,手眼通天,耳目遍布天下,但他到底还是要开门做生意。迫于无奈之下,逍遥楼楼主中书君便决定八月十五之夜在华亭设下海上云中宴,广邀武林同道前往,共定下天书归属。而这宴席上同样也会有许多其他奇珍异宝,武功秘籍,售与众人,以免大家空手而回,无功而返。”
说到这里,戴平不禁忿忿:“欲入海上云中宴,必持云中帖。可这中书君颇为小气,统共只发出了九九八十一张云中帖,每张帖子又只能容两人前往,名利诱惑之下,可不是叫人打破头嘛!这天都派的人为了这帖子,从庐州一路追杀我们到徽州,死了那么些个弟子还不罢休。”
何必光嘿嘿一笑:“小老儿侥幸得了一张,那帖上所画昆仑神铁,乃是云中宴上将会售卖之物,每张帖子上都各不相同。须知这昆仑神铁,产自关外昆仑山,相传为千年前天降神物,锻炼之后,坚韧锋利异常,干将莫邪威名赫赫,便有这昆仑神铁的功劳。可惜昆仑神铁数量稀少,汉代之时便已被开采光了。小老儿对此甚为属意,想去碰碰运气。”
裴昀不禁问道:“那戴兄弟又怎会与何老前辈同行?”
“嗐,别提了。”戴平苦笑了一下,“去年我上太华山为天梁子吊唁,待回到泰山时,发现派内上下房屋田舍俱已被世子府所占,我是毫无立足之地了。索性我便一个人出来闯荡江湖,人在旗在,只要我戴平还活在世上,这泰山派就还没亡!”
裴昀没想到这不学无术的混小子还有三分血性,谁料下一瞬他便又没个正形道:
“保不齐老天庇佑,我还遇见些前辈高人,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一流高手呢!”
说着他向何必光讨好的笑了笑:“是不是何老爷子?我这不正是遇见您老人家了!”
何必光白了他一眼:“你那是想去云中宴,硬赖上小老儿了!若不是拖累个你,别说一个修云海,就算十个修云海也逃不出小老儿的千机箱!”
“对了,何老前辈,”裴昀忽而想起什么,问道:“晚辈不久前曾与人交手,那人使得一样十分厉害的特殊暗器,不知何老前辈可知晓这暗器的底细?”
而后她将那黑衣杀手所使铁莲飞刃的模样给何必光描述一番,何必光听罢眉头大皱:
“云四公子是何时见到这暗器的?”
“上个月。”
“这倒是奇了怪了。”
“有何奇怪?”裴昀追问道:“这暗器莫非出自何老前辈之手?”
“实不相瞒,此暗器名为‘佛甘霖’,确实是小老儿的手笔。只是那已是三十多年前之事,且托我制这暗器那人早已死了。”
裴昀一愣,戴平好奇问道:“那人是谁?”
何必光挠了挠乱七八糟的头发道:“三十多年前,江湖上有个赫赫有名的魔教,名为极乐天,教主是个极其神秘之人,总是身穿黑袍,头戴白色笑脸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江湖人亦不知晓其名姓,故而只唤他做笑面生。笑面生武功高强,手下教徒甚多,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在武林中可谓臭名昭著,令人闻风丧胆。三十多年前的某一天,那笑面生找上了小老儿,叫小老儿为他铸造了一件精巧厉害的暗器,因其莲花形态,飞刃如雨,故取名‘佛甘霖’。”
“后来又过了些年,这极乐天因招摇无忌,树敌众多,被武林中几大门派世家联手剿灭了。”
此事裴昀有所耳闻,不禁又问道:“那何老前辈可有给旁人制作过这‘佛甘霖’?亦或者有人仿造?”
“那绝不可能!”何必光一口否定,颇有些自傲道:“小老儿为人量身而做的暗器,皆是独一无二,且旁人即便有成品在手,想仿造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尤其是‘佛甘霖’这种复杂暗器,内里机扩深为精密,江湖上若真有人能仿制而出,‘千机老叟’这四个字小老儿直接让给他好了!”
戴平插嘴道:“那万一对方是个岁数小的,还不稀罕‘老叟’之称呢!”
“你这臭小子当真找抽!吃小老儿一记霹雳石!”
“我去!你这哪里是霹雳石,分明是随手拣得一块破石头,别以为你是千机老叟就可以指鹿为马......啊!你还真打啊!诶呦喂,老爷子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嘛!”
裴昀在一旁兀自陷入沉思,如今倒是知晓了这“佛甘霖”出自极乐天,然而极乐天已然覆灭,线索到这里却是又断了。
究竟是这极乐天余孽死灰复燃,还是旁人冒名阴差阳错?韩斋溪身边黑衣死士,究竟是单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还是另有不可告人的图谋?
至于那天书云云,云中宴云云,她倒是不曾放在心上,世间岂有这般包罗万象,能叫人称霸天下的神书?若是真有,当年靖康之耻,大宋又何至于一败涂地,丢了半壁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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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楼海上云中宴,设在八月十五中秋之夜,现下时日尚早。何必光决定先投奔绍兴府女儿女婿之处,以免再因云中帖遭遇祸端,戴平自然厚着脸皮寸步不离的跟随。
裴昀一行与二人同行了一段路后,就此分手。
此后又将行十天半月,终是在七月初堪堪赶回临安。
鸡鸣破晓,城门徐徐而开,裴昀等人自钱湖门进城,昼夜赶路,风尘仆仆,人困马乏,露水沾衣。
随着进入城中,行人渐多,马蹄渐缓,裴昀的心神也不禁松懈了几分,困意涌上,昏昏欲睡。
突然间,她半眯半阖的双眼突然一睁,手勒缰绳,停住马蹄,骤然转头向右后方看去。
只见临街茶楼酒肆,清晨店面还没开门,二楼栏杆处空无一人。
“四郎,怎么了?”
卓航不禁催马上前问道。
裴昀只摇了摇头。
方才,她明明涌起一股被人窥伺的感觉,有一道极明显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叫她从头到脚的不舒服。可回望过去,却并没发现任何异常。
“也许是我看错了,我们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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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品轩茶楼,茶博士引着墨七郎一路上楼,悄声打听道:
“七郎,楼上那位相公,这几日找你来都听什么书啊?”
临安城中,天子脚下,这店小二茶博士也都见过世面,形形色色什么样的客人没遇见过,可偏偏如这位客人一般的,真没见过第二个。
此人虽看似病恹恹的,却是衣着光鲜,出手大方,上来就将他们这小小茶楼包下了半个月。可他既不宴请,也不叫花娘,介个天就只独身坐在二楼临窗的桌前,望着城门方向,跟个望夫石似的,一望便是半个月,几乎将楼里的所有茶喝过了一遍,却一句话不说,叫人心里直发毛。
那日他被掌柜的所逼,大着胆子,上前询问客人可要唤几个乐伶说书人打发时辰。凭着他三寸不烂之舌,好说歹说是成了,他即刻去请了当今临安城里最红火的说书人墨七郎。此后墨七郎便日日前来,至今为止,已是第五天了。
墨七郎得意洋洋道:“自然是我七郎成名之作《南北英雄传》了,这位客人独具慧眼,最爱听小裴侯爷这一折。人生在世,知己难觅,我昨天连夜写出了新章回,‘俏娘子千里追夫,俊侯爷欲拒还迎’,专门讲这小裴侯爷的风流韵事,今日可得好好给这位相公说上一说......诶?人呢?”
两人上得二楼,却发现空无一人,窗边桌前只余半盏尚温的香茗,犹自冒着热气。
茶博士不甘心的将头探出窗外看去,街上除了一队人马远去的背影,连个摆摊儿的都没有。
这人,怎么突然不见了?
......
裴昀回到侯府,便带裴霖与二嫂和卓菁相认,又安排二哥后事,众人悲喜交集,在此不做详述。
裘南雁换作一身缟素,扑在亡夫棺椁之上,泪如雨下,哭得几乎昏厥,直到被裴昀吩咐婢女拉开,扶着她回了房间。
晚饭之时,裘南雁还未露面,裴昀便想前去安慰。待到裘南雁的房外,她刚想敲门,却忽听门内传来一男一女阵阵说话声。
“卓大哥,多谢你的好意,可晚饭我实在吃不下了。我只要一想到,文耀他...我便心里难受很。”
男人轻声一叹:“二郎英年早逝,我又何尝不痛彻心扉,然而逝者已逝,你已为他受了这么多年苦,他若在天有灵,也不愿见你再这般不珍惜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