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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君_分节阅读_第36节
小说作者:坠欢可拾   小说类别:历史架空   内容大小:1001 KB   上传时间:2024-06-06 21:06:47

  这时,邬瑾把弓和箭一起从她的手里夺了出去,放置在一侧,强行攥着她往下走。

  莫聆风着急起来,用力一推邬瑾,邬瑾一只脚立在一块尖石上,忽然受她一推,脚下不稳,脚落地时崴了一下,疼的他倒抽一口凉气。

  他不动声色地藏了痛处,强行带她下去,又继续攥着她的手往九思轩带:“我一定能过解试,去京都的路上有我陪着你,去了京都,我还给你做斋仆......”

  “你不相信我吗?”邬瑾牵她在花厅中坐下,低头去看她的手。

  莫聆风垂着头,梦呓似的道:“京都也能跑马吗?”

  邬瑾起身在矮柜中找程廷用过的跌打药:“想必能跑。”

  能跑,但是不如宽州敞亮。

  气味刺鼻的药粉倒在莫聆风手指上,她疼的往后一缩手,又把手伸出来:“京都和咱们吃的一样吗?”

  邬瑾撒了药粉,用剪刀剪出一条白色细布,缠绕在她手指上:“我看书上说北味各有不同,京都更淡一些,不过京都繁华之地,正店数不胜数,你还可以尝尝南味。”

  他口吻如此平静,甚至带有憧憬之意,能够大大的抚慰人心,莫聆风听着,垮着的小脸也跟着松懈起来,有了一点孩子气的笑意。

  而他说完之后,心里其实是一片悲凉,他知道一旦入京,莫家兄妹面临的可能就是生离死别。

  他只希望莫千澜能够力挽狂澜——莫千澜病弱与危险共存,并非任人宰割的羔羊,连带着莫聆风,也偶尔会在天真之外露出一点獠牙。

  莫聆风低头看手指那个又细又小的结:“我就喜欢宽州味道。”

  她又很愧疚地看着邬瑾:“对不起。”

  邬瑾笑道:“你对不起我什么?”

  莫聆风伸手一指他的脚:“害你扭了脚。”

  邬瑾一愣,没想到她会注意到,略动了动脚:“没事。”

  他伸手摸了摸茶壶,给莫聆风倒上杯温茶:“你吹埙吗?”

  莫聆风喝一口茶,当真取出埙来,呜呜咽咽吹了起来,曲已成调,只是气息不稳,时而“呜——”的尖叫,时而“扑——”的幽咽落地,使那调子惊险万分。

  她鼓动腮帮子,吹了许久,冷静下来,将埙放下,喝口水歇口气。

  邬瑾从这跌宕起伏的调子里听出来了曲目,正是他在燕馆听过的那一曲奚琴,程廷说那叫《风雪寒》,没想到莫聆风也会用埙吹奏。

  莫聆风心平气和了,见邬瑾认真听自己吹埙,心想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自己勤学苦练,进益不小。

  于是她举起埙,又吹了起来。

  邬瑾自讨苦吃,耳朵吃痛,又有心要陪莫聆风,只得坐着不动。

  程廷来时,莫聆风正吹的尽兴,他看看邬瑾,又看看莫聆风:“聆风,邬瑾多好的一个人,一直陪着你,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你也不能恩将仇报啊。”

  莫聆风立刻放下埙,跳起来凿了他一拳头。

  程廷受到痛殴,并不还手,喜气洋洋地看向邬瑾:“邬解元。”

  邬瑾诧异地看向程廷:“我?”

  “不是你,”程廷负手而立,面孔肃然,“是我,元章二十二年宽州发解试头名。”

  饶是胸有成竹的邬瑾,也忍不住诧异起来,一股细小的喜悦破壳而出,“汩汩”在身体里流淌,他猛地起身,走到窗边,背对了莫聆风,深吸一口气。

  解元。

  解元!

  他面上笑容如春晓之花,徐徐绽放。

  终不负父母苦心、终不负先生教导、终不负不懈苦读。

  窗外树影游移,笼罩在他身上,碾过他身体,他一无所觉,只知举目望去,树大根深,枝繁叶茂,并未落叶,屋檐下的彩画,炫目多姿,乃是丹青妙手所绘,乃是能工巧匠所雕凿,然而都比不上他此刻内心的炽热。

  片刻过后,他收起脸上笑容,转过身来,却见莫聆风不知何时仰头站在了他身后,抬起手,从上往下一划:“蹲下。”

  邬瑾蹲下去,准备承受她的小拳头——他实在不应该在莫聆风如此难过的时候喜形于色。

  莫聆风伸出双手,双手虚虚环在他脖颈,短而空地拥抱了他一下,随后收回手,自顾自回到了原位坐下。

  她的拥抱几乎没有和邬瑾接触,但是在短暂的时间里,她向邬瑾传递了为他高兴的感情。

  他站起来,压下去的笑容又浮了起来,而程廷大步上前,张开双手,给了他一个狠狠的拥抱,并且大力拍打他的后背:“鹿鸣宴你可别丢咱们的脸。”



第62章 鹿鸣宴

  鹿鸣宴设在知府衙中,当天天色暗沉,幸而不曾下雨,只有秋风肆虐,吹的景色全无。

  邬瑾这位解元,在家中面对街坊邻里和络绎不绝的远亲,笑的面孔僵硬,目光呆滞,如坐针毡供人瞻仰,因此早早梳洗更衣,先到府衙,拜见诸官。

  莫千澜、张供奉、程泰山,都在府衙大堂后方的花厅中安坐,其余考官及执事各官都会等到学子们到了再露面,因此只有他们三人在此处烤火。

  程泰山身健火旺,让火烘的满面红光,额头上细汗不断,人不住的往后仰,没想到莫千澜虚成这样,刚过中秋就要烤火,茶喝了一杯又一杯,同时扭身和张供奉这位敕使闲谈。

  张供奉品阶不高,却是皇帝身边近臣,掌管禁宫人、物出入,权柄甚大,因此无人敢轻视他是个阉人。

  张供奉额头上贴着李一贴自制的膏药,满面笑容,丝毫没有被莫千澜所影响。

  程泰山端起茶杯,心想:“人精。”

  自从多年前死里逃生,莫千澜就变成了一个充满破坏性的漩涡,能轻而易举将身边人卷进去,张供却是丝毫不受影响,一心只办自己的差事。

  他一边想,一边豪情万丈的对张供奉说起自己当年还曾去参加过武试,堪称是文武双全。

  张供奉哈哈的笑,暗想:“幸亏是挨了莫节度使的揍,若是吃程知府一茶壶,脑袋恐怕都要碎了。”

  他又恭维程泰山确实是个人才,程泰山也拐弯抹角的为莫千澜说情,莫千澜稳坐太师椅中,只管喝参茶。

  两人你来我往,最后张供奉叹道:“陛下曾嘱咐臣,说莫节度使与莫姑娘一天也未分离过,虽然是恩旨,可到底分离了这二位,莫节度使初听敕诏,恐怕会有难以意料之言行,叫臣不必小题大做。”

  “哦?”程泰山立刻面东长揖,“陛下慈恩圣明。”

  他复又坐下,端起茶杯,笑道:“陛下这么一嘱咐,若是莫节度使心平气和接了旨,供奉反倒要疑惑了吧。”

  张供奉笑呵呵的,并不答话,一切都在三人心中了然——若是莫千澜心平气和接了旨,待张供奉回京,陛下就要生疑了。

  “今日天公不作美——”程泰山正要另起话头,门外小厮撩起一侧帘子,进来向三位贵人禀告本届解元与四位同年已到,正在月台前等候通传。

  “今天都来的早,叫他们过来,”程泰山站起来吩咐小厮,感觉这种暖意的屋子,他一刻也无法再忍受,屁股底下都是热气,“干脆往花园里去吧。”

  三人出了花厅,莫千澜一出屋子便打了个寒颤,程泰山伸手扶他,这才发现他双手冷做生铁,瞥一眼他,又想到张供奉在一旁,不便言语,只默默收回了手。

  李一贴的药对旁人来说是神药,对莫千澜而言,却如同泼在了石上。

  三人走下石阶,略站了站,五位学子就一同走了过来,站到五步开外,遥遥一揖到底。

  灯火自斗拱飞檐之下汇来,照亮这五位同年的面孔,莫千澜三人的目光毫不犹豫便落在了邬瑾身上——高挑劲瘦的少年神态谦恭安然,风采清隽,纵然粗布斓衫,也十分出众。

  莫千澜漠然地袖着手,懒怠开口,程泰山却在一旁夸个没完,满腔爱才之意,只恨邬瑾不是他亲儿子似的。

  张供奉就在一旁笑道:“莫节度使府上的斋学果然不同凡响,斋仆都是头名,程知府您家的小三爷若不是遭了无妄之灾,想必也是一鸣惊人。”

  “哈哈……”程泰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三儿愚顽。”

  张供奉道:“程知府过谦了,我看您家小三爷是很机灵的,又会——照顾人。”

  说到最后三个字,他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

  莫千澜站在一旁,见程泰山朝他使眼色,开了口:“二位是打算在这里开鹿鸣宴?”

  张、程二人连忙就此打住,与学子一同前往花园中。

  学子们陆续而至,最后诸位考官与本路执事官也都到了,穿着朝服,依次入宴。

  邬瑾身为本榜解元,在府衙中文士引导之下,领众人拜见各官,又朗读《鹿鸣》之章,读毕,便归位宴饮。

  邬瑾一面举杯,一面留神莫千澜面色。

  自莫千澜发病后,他就再没见到过莫千澜,此时见莫千澜居于首座,面容清瘦,旁人都穿朝服,他却仿佛是禁受不住朝服的重量了,穿一件道袍,双目半张半阖,目光微微地扫向谁,那人必定就要赔笑。

  邬瑾见他威严依旧,便悄然收回目光。

  “邬解元,”有同年举杯上前,“秋风无情,不如大家吟诗作赋,比试比试如何?”

  诸位才子酒到酣处,免不了要在各位官员面前彰显自己的高才,争相做诗。

  邬瑾心不在此,搜肠刮肚,勉强应付几首,都不甚佳,罚了数杯,等到宴近尾声时,他便头晕脑胀,面上潮热,起身去了两趟官房,再坐下时,却见莫千澜正望着自己。

  火光在莫千澜脸上浮出一层柔光,没有人能从他脸上窥见他心中在想什么,无论是悲还是平静,他都密不示人。

  随后莫千澜冲邬瑾一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邬瑾一愣,疑心自己是喝多了酒,揉了揉眼睛,才知莫千澜确实是在招手让自己上前。

  众人纷纷侧目,目光拈酸、嫉妒、好奇、羡慕不一而足,不敢望向莫千澜,便悉数射向邬瑾——满宽州皆知,邬解元不仅是贫家子,还是莫府学斋斋仆。

  邬瑾趋步上前,拱手行礼。

  莫千澜站起身来,自然而然的将手搭在邬瑾肩膀上:“扶我去趟官房。”

  他似是对邬瑾亲厚,又似是将他当做莫府奴仆,满园的下仆不用,非要让邬瑾扶着他去官房。

  而邬瑾不理会他人目光,脸上也无难色,伸手搀扶住莫千澜,二人还未迈动脚步,就见张供奉也站了起来,笑道:“解元年轻,毛手毛脚,还是我一道去。”

  话音落地,莫千澜、程泰山神情一滞,转眼之间又换了笑意,程泰山有意阻止:“张供奉,哪用得着......”

  张供奉径直走到莫千澜身边,搀扶住他另一条手臂:“能伺候节度使,也是我的福分呢。”

  邬瑾立刻明白过来——莫千澜有话要和他说。

  然而张供奉像是一张黏而细密的蛛网,将莫千澜裹在了其中,纵使有泼天之力,也无处施展。



第63章 可怜

  邬、张二人搀扶莫千澜,一同绕过竹园,前往官房。

  在官房小厮舀热水时,张供奉便在一旁适时的捧澡豆、奉面巾,无需莫千澜开口,更不必邬瑾伸手。

  邬瑾立在一旁,全无用处,然而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以防错过莫千澜的只言片语。

  三人出了官房,莫千澜边走边问邬瑾:“城中几家富户送你银两、田宅,你为何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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