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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君_分节阅读_第86节
小说作者:坠欢可拾   小说类别:历史架空   内容大小:1001 KB   上传时间:2024-06-06 21:06:47

  他提笔勾去水晶盏这些东西,写上横山羊百只、佳县油枣等土仪,又将丹青《千里江山》换成《风雨归舟》,交还给殷北:“照这样去办。”

  殷北连忙点头,正要出去,邬瑾忽然道:“等一等。”

  他伏案写下一张拜帖,连同一份文章一起放入木匣子里,交给殷北:“送去程府,交到程知府手上,请他在午时末刻到裕花街庆北燕馆申字阁。”

  “要不要我跟着您?”

  “不用,”邬瑾笑了一声,“我有数。”

  殷北听他说有数,就知道是真的有数——邬瑾行事,每一个细节一定都在他心里都演练过无数遍,任何人的反应都想的清清楚楚,每一个指令,都清晰有力,绝不会让人感到茫然。



第152章 武斗

  交代好殷北,邬瑾起身从屏风上取下鹤氅,一丝不苟穿上,出了莫府,前往合山书坊。

  合山书坊有小报,消息灵通,常传录邸报不敢传录之事,宽州城中以合山小报为先,邸报为常。

  邬瑾走入书坊,因他买一管笔来看了四五回,伙计认得他,上前迎着他,笑道:“您这回是买纸还是笔?我们新来一批蜀中夹江竹纸,软的很,折卷多次,那墨都不脱。”

  邬瑾等他说完,才道:“我有一份文章,想刊载在你们的朝野类要上,烦请你帮我转告一声。”

  伙计一听,当即点头:“我去请掌柜的来。”

  他一溜烟去后头请掌柜,掌柜拎着一个报囊出来,递给书坊里一个身穿短褐的送报人:“快去快回,卖点力气,要是糊弄我的事,就不要你送了,现在能干活肯干活的人,多的是。”

  送报人接过报囊背上,千恩万谢的出了书坊。

  掌柜这才看向邬瑾:“原来是邬解元,秋闱试题出了,您是不是破题了?”

  邬瑾摇头:“我记得您这边的小报也收外面的文章,不知道这篇文章能不能登在你们小报的朝野类要上。”

  他取出自己所写的文章,双手递给掌柜。

  “您现在在莫节度使府上管账,得到的消息比我们多,哪能不报……”

  掌柜一边说,一边打开来看,看了两行,脸上没了笑意,越往下看,越是心惊。

  他没有看完,将纸一折,深吸一口气,用力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双眼时,顶着一脸假笑,将文章原样叠好,左手抓住邬瑾右手,右手将纸张塞回他手心,轻拍两下:“我当没看过,你也回去,好好准备春闱,再有一个月,就该进京了吧。”

  说罢,他松开邬瑾的手:“解元聪慧高材,他日高中,多光顾咱们书坊。”

  看着眼前沉稳的年轻人,他用力一拍他的肩膀:“不要自毁前程。”

  邬瑾收回文章,并未多言:“多谢掌柜好意,在下告辞。”

  他出了合山书坊,又去了另外两家有小报的书坊,凡是看到小报之人,无不大惊失色,纷纷拒绝。

  而在邬瑾离开之后,其中一家小报的掌柜匆匆换了一身长衫,悄悄去了知州衙门,一路进入内衙,将邬瑾那份文章简略复述给了王知州。

  在王知州勃然变色之时,时辰已经临近午时,邬瑾进了庆北燕馆订下的阁子,怀揣着那一份没有送出去的文章,坐在那里等。

  他心里是有数的,同时做了万全的准备,所以不慌不忙,正是吃饭的时候,楼下很热闹,跑堂和行菜伙计的脚步声在楼里轰隆过来,又轰隆过去,咚咚作响。

  食客谈笑风生,高谈阔论,红玉拍板清脆作响,唱小曲的女子歌声飘飘渺渺,荡荡悠悠,唱的是《玲珑四犯.雨入愁边》:“雨入愁边,翠树晚无人,风叶如翦。竹尾通凉,却怕小帘低卷。孤坐便怯诗悭,念俊赏、旧曾题遍......”

  邬瑾听着,忽然听得外面的声音静了一静。

  似乎是不速之客闯了进来,气势必定汹汹,激的这些嘈杂声音全都消失,红玉拍板和小唱的声音越发清脆悠扬:“更暗尘、偷锁鸾影,心事屡羞团扇。”

  邬瑾站了起来,走到角落中,将高几上一盆菊花搬下来,右手拎着朱漆高几,屏住呼吸,走到桌边,暗暗攒满了劲。

  阁子门有半截是象眼格,上面糊着明纸,能够映出人影,此时那外面就映出了两个男子身影。

  一声重响,阁门被推开,两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冲了进来,一个黑衣,一个灰衣,腰间藏刀,一看就不是善类,目露凶光,直奔邬瑾而来。

  邬瑾早有准备,在黑衣大汉率先靠近他之际,扬起高几,“砰”一声抽向黑衣男子右边肩部。

  他力气不小,又是准备多时,而且铆足了劲,把这一下抽出了惊天动地的动静,黑衣男子毫无防备,受了如此剧烈的攻击,肩膀骨头和高几同时发出碎裂之声,当即哀嚎一声,身子一歪,栽倒在地,那只手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了。

  他身后那位灰衣裳兄弟猝不及防,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时,邬瑾已经抓起一只茶杯,劈头盖脸朝他砸了下来。

  灰衣裳脑袋上骤然一痛,茶水、茶叶糊了满脸,懵在原地,耳朵里嗡嗡作响,呆着脸,心想:“不是来抓个书生?这是书生还是武生?”

  不等他反应过来,邬瑾已经后退一步,又去拎绣墩,灰衣裳这时候回了神,伸手抹了把脸,迅速往后退了两步,那只绣墩就这么砸落在地,硬生生断了两条腿。

  灰衣裳瞪着两只眼睛,这回看清楚了邬瑾的面目——确实是个书生,头戴幞头,穿件鹤氅,里面是斓衫,面目看着比一般的读书人还要斯文俊秀,然而书生凶猛,弯腰捡起绣墩,再接再厉砸了过来。

  灰衣裳再次避让。

  绣墩落地,他眼看邬瑾赤手空拳,手里攥着两个巴掌就冲了过来,浑身正气,是魑魅魍魉路过都要挨上两耳光的程度,心中一惊,也不管光天化日能不能行凶,抬手就要取尖刀。

  然而邬瑾已经到了跟前,抬脚就踹在他胸前,纵然没有把他踹的起飞,也让他倒了地。

  邬瑾行云流水,一屁股坐在灰衣裳身上,劈头盖脸就赏出去一耳光,把灰衣裳打的耳朵“嗡嗡”作响,眼冒金星,一时无力还手。

  他趁机伸手去灰衣裳腰间夺刀,这时黑衣裳摇摇晃晃站起来,用左手端起一个插着桂枝的赏瓶,走到邬瑾身后,朝着邬瑾后脖颈砸了下去。

  赏瓶里的水先滴落在邬瑾头顶,邬瑾意欲躲开,那赏瓶来势却极快,仍然砸中了他右边脑袋,这一下打断了他的动作,也给了黑、灰二人机会。

  灰衣裳将他从身上掀翻,一把摁住,扬手还了他一个脆的。

  这一巴掌同样的用足了力气,一耳光就将邬瑾打的嘴里泛了血腥气,然后他抽出尖刀,抵住邬瑾腹部:“起来。”

  邬瑾伸手擦拭嘴边血迹,看了一眼锋利的刀尖,一只手撑在地上,把自己撑的坐了起来,随后屈起两条腿,侧身站立,脸上的神情还很桀骜。

  “再打,”灰衣裳拿刀尖轻轻捅了捅他的肚子,“你不是很能打吗,再打一个试试。”

  黑衣裳吊着右边胳膊,忍住剧痛,低声道:“快走吧,人太多了。”



第153章 打了一路

  黑、灰二人奉命而来,已经跟了邬瑾一路,总算是找到了行凶时机,原定是进门之后,立刻抽刀胁迫,无声无息带走邬瑾,哪知一进门,就让邬瑾抽懵了。

  经过邬瑾单方面的狂殴,阁内一片狼藉,阁子外面一片混乱,食客伸长脖子看热闹,俨然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光景,哪里还能悄无声息。

  灰衣裳七窍生烟,目光如刀,要从邬瑾身上剜下一块肉来,尖刀往前一送,单手按住邬瑾肩膀,让他原地转了个圈,尖刀抵上后腰处,扭头对黑衣裳道:“遮一遮。”

  黑衣裳走到邬瑾身边,单手扒拉下他的鹤氅,挡住尖刀。

  灰衣裳咬牙切齿:“走。”

  邬瑾受制于人,抬脚迈步,同时抬起抬起双手,灰衣裳见他抬手,心中“咯噔”一下,浑身戒备,没想到邬瑾只是抬手取下幞头,将鬓发抹顺,又将幞头整理好,戴在头上。

  “他娘的,”灰衣裳啐了一口,“小娘们似的,什么时候也不忘记梳头。”

  邬瑾不理会他,解下腰间钱袋,抛在桌上,暂且做出赔偿。

  “哐当”一声,钱袋在桌上砸出重响,又引得围观众人交头接耳。

  黑衣裳左手搭在邬瑾肩膀上,按着邬瑾往外走,灰衣裳在后面持刀,并且从满脸横肉中挤出一个笑脸:“误会,一场误会,都是朋友。”

  跑堂和掌柜见多识广,知道凶恶,食客们自然也能看出来者不善,纷纷避让至两侧。

  三人向外走去,外面停放着一辆太平车,赶车的车夫蓄势待发,灰衣裳连推带搡,将邬瑾拱上马车,黑衣裳也紧跟着钻了进去。

  里面的人还没坐稳,车夫山就已经用力一抖套绳,马车便用力一晃,冲了出去,把马车里面三个人晃做一堆,不分你我的摞在了一起。

  尖刀晃离了邬瑾身边,邬瑾立刻伸长双腿往前踹。

  他那两条腿,是又长又有劲,黑、灰二人接连吃了他两脚,险些从马车里掉出去,车夫一面赶车,一面频频回头,就见车厢里和开了锅似的,轰隆作响,左摇右晃。

  车夫对此大为不解:“不是抓一个书生?怎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马车中光线昏暗,六条胳膊六条腿,简直乱的敌我难分,灰衣裳那刀在混乱之中划伤了自家兄弟,一声惨叫后,他干脆丢开了刀。

  车帘在颠簸之中起起落落,送进来一点光明,灰衣裳看清楚了邬瑾的位置,扑上前去,一只手卡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把他往长凳子上摁,恶狠狠地瞪他:“敢打老子,信不信今天就让你横死!”

  邬瑾让他摁了个仰面朝天,后背一片火辣辣的痛,脖子又让他掐住,整张脸涨的通红,一时喘不上气来,两只手抓握住灰衣裳的右手,一边用力挣扎,一边屈起一条腿,顶向灰衣裳胯下。

  灰衣裳受到如此突袭,双手骤然一松,夹着双腿弯腰往下一顿,“嗷”的一嗓子,声音都叫的劈了岔。

  赶车的车夫听着心里一抖,再次用力一抖套绳,大喊“让开”,把马车赶的平地起飞,邬瑾牢牢扒拉着凳子,稳住身形,两个行凶者如同无根浮萍,在狭窄的车厢里撞了个满头包。

  邬瑾远比他们所想的要危险。

  他不会一招半式,凭借的全是出其不意和力气大,却让两个身经百战的打手吃了亏。

  马车把三个人颠成了一锅豆子,不到片刻,忽然又是一个摆尾,将他们朝着同一个方向甩了出去,再然后,“吁”的一声,马车停下,黑、灰二人一咕噜滚了出去,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二人鼻青脸肿,满头是包,灰衣裳夹着双腿,神情痛苦,黑衣裳更为惨烈,不仅右肩膀骨头裂开,左臂也让自家兄弟划破,流了许多的鲜血。

  他们二人对邬瑾心有余悸,不敢再上前,只是呼喝着让邬瑾下马车。

  邬瑾撩开车帘,先行张望,一眼就看出来马车是直接驶进了宅院,眼前所见的是一片宽阔院落,地面夯实,院落前方有月台、卷棚,视线从台阶上越过去,里面又是一进院落。

  他回身从马车里捡起鹤氅和幞头,抬脚下了马车,面孔在天光下展露无遗,左边脸上浮起五指印记,脖子上也是一圈红痕,发髻散乱,有了俘虏模样。

  他将幞头和鹤氅放在车架上,抽出木簪,用嘴咬住,两只手把头发一根根梳拢起来,在头顶上抓紧,右手腾出来取了木簪,挽成发髻。

  拍打去幞头上的灰尘,他重新戴上,又将鹤氅也仔细地拍去了灰,身上的浮尘也扫落,穿上鹤氅,拉直衣袖,利落笔挺地往前迈步:“走吧。”

  这一身文人装束,将他的力量和强势全都藏了进去,依旧是容姿秀美,棱角分明,目光明亮,如神仙中人。

  三个能持刀行凶的壮汉,在他面前猥琐不堪。

  灰衣裳不敢再去薅邬瑾,只能喝令他跟上,连同黑衣裳、车夫一同跨上前方石阶,进入内院。

  将邬瑾留在院中,灰衣裳和黑衣裳垂头进入正堂,喁喁的向里面的人说着什么,里面传出来的则是个陌生的声音,大骂这二人是废物,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要如何收场?

  骂过之后,这声音就让两人“滚蛋”,再把“那穷小子弄进来”,黑衣裳和灰衣裳落花流水地出来了,又龇牙咧嘴让邬瑾进去。

  一进屋子,邬瑾就嗅到了茶香。

  屋子正中是一套桌椅,没人坐,桌子后方是山水座屏,白绢上影影绰绰映出来后方设着茶床,有人跪坐在茶床边,正在煮茶。

  而刚才说话的是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坐在左侧太师椅中,伸手摸须,严厉地看向邬瑾:“今日我听说有奸佞小人想要借助小报,诋毁朝廷命官,散布谣言,没想到竟是邬解元。”

  邬瑾目光滑过此人,复又落在屏风之上:“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我姓毕。”

  邬瑾的目光立刻从屏风上收回来,落到此人身上,仔细地打量了他。

  “原来是毕同知,”他叉手行礼,“学生邬瑾,拜见毕同知。”

  不等毕同知发话,他紧跟着道:“学生并未诋毁和散布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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