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修容有点厌烦地扔了玉如意,玉如意落在软塌上,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赵修容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皇上还在为围场一事恼着云贵嫔呢。”
玲霜有点犹疑,皇上当真只是在恼云贵嫔么?
待傍晚,众人都在等御前的消息。
当敬事房的人往闻乐苑中去时,众人觉得意外,又觉得不是那么意外。
御膳房的人来得很快,早早送来晚膳,态度格外殷勤,菜色琳琅地摆满了一桌。
圣驾到闻乐苑时,邰谙窈难得地在殿外守着,佳人披着黛青色鹤氅站在游廊下,灯笼洒下的浅浅光芒映在她脸上,勾出浅淡的余韵,许是月色僚兮,她只简单站在那里,就让人再也移不开视线。
时瑾初踏入游廊,拦住了要行礼的某人,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他垂下视线,皱眉淡声:
“日后不要出来迎。”
第52章
邰谙窈觉得时瑾初有点不对劲。
在床榻上呼吸都急促的邰谙窈脑海中一闪而过这个念头。
很难形容和解释。
邰谙窈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往日在床榻上,其实时瑾初都很顺着她,并非是只顾着自己感受的人,也顾忌着她体弱,不会纠缠她到很晚。
但今日不同。
白日中才经历过一场精疲力尽的欢愉,晚上时瑾初也不曾放过她。
邰谙窈脑海中才迷迷糊糊地闪过什么念头,有人从后面搂住了她,未着寸缕,以至于肌肤相贴时,她立时感受到他掌心的热意,叫她浑身一颤,她紧绷着身子,呼吸都急促了一下,不稳地颤音:
“皇上……”
瓮声瓮气,透着点哽咽后的沙哑。
他扣住她的腰肢,轻描淡写地从背后在她的肩胛骨处亲了亲,邰谙窈攥紧了锦被,有点承受不住这个时候任何的亲昵举动。
许是他也察觉到什么,他终究是没有再动她。
饶是如此,邰谙窈也觉得今夜格外漫长。
翌日,在请安前,邰谙窈难得没有起得来床,绥锦叫醒她时,她困恹恹地睁了睁眼,很是艰难,许久,她不再为难自己,闷哑着声:
“……让秋鸣去坤宁宫替我告假。”
绥锦吓得一跳:“主子您怎么了?”
她转身忙忙倒了杯温水,再过来时,就见主子双眸紧闭,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绥锦瞪大了眼,她扫过主子脖颈间残留的痕迹,一脸纳闷和心疼,怎么昨日折腾得这么狠?
绥锦得不到答案,只能出去让秋鸣去一趟坤宁宫。
秋鸣来时,坤宁宫坐满了人,她来得早,皇后娘娘还未到,消息是通过宫人传递到内殿的,皇后娘娘不曾为难她,只嘱咐一声让仪嫔好好休息。
待秋鸣走后,问春才露出了一点不满:
“云贵嫔有孕,都来给娘娘请安了,偏她矜贵。”
皇后戴着凤钗,只当没听见这声吐槽,淡淡道:“仪嫔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相较于她的长姐良妃,仪嫔尚有点聪慧和谨慎,不会故意在这个时候和云贵嫔一争高下。
起身出去时,皇后想起了什么,她又问了一遍:
“云贵嫔也来请安了?”
问春点头,脸上有点不解。
皇后见护甲调整好,平淡地撂下一句“没一个省心的”,才踏出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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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乐苑,邰谙窈直到很晚才醒来,一抬眼,楹窗前挂着的鸟笼就印入眼底,鹦鹉咿呀地叫唤:
“醒了!醒了!”
邰谙窈被吵得捂住耳朵,埋头窜进被窝。
可惜,绥锦听见声音,掀开帘子直接进来,她拉开床幔,没让邰谙窈继续睡:“午膳都热了三番了,主子再不醒,奴婢就要去请太医了。”
邰谙窈被威胁地坐起身,她委屈地瘪了瘪唇。
她没病没痛,若是夜间事请太医,也怪是臊人了。
邰谙窈嗓子有点疼,她没有说话,绥锦还记得早上她的声音,拉开床幔后,绥锦也没管她,转身倒了杯温水递给她。
邰谙窈抿着温水,温热润过喉间,她才觉得那点疼意缓解了些许,她微蹙的黛眉都渐渐松缓。
绥锦声音也缓和下来:
“还难不难受?”
邰谙窈蹙着鼻头,恹恹地点头。
绥锦有点心疼,也有点没好气:“知道难受,昨晚还要胡闹。”
邰谙窈觉得她冤枉死了,可怜兮兮地拿杏眸觑绥锦:
“这怎么能怪我。”
绥锦恼了她一眼,但对着这样的主子再舍不得说什么重话,闷声伺候她起床,秋鸣也将午膳端了进来。
她昨晚到现在没吃东西,殿内人不敢让她吃得油腻,午膳很是清淡,邰谙窈对这些惯来不挑,填饱了肚子后,就松了木箸。
脑子清醒了,邰谙窈也不由得想起昨日时瑾初的反常。
许是她刻意去想,又许是有迹可循,邰谙窈从昨日时瑾初的举止中也隐约窥探到点痕迹。
谁叫时间隔得那么短。
她不联想到云贵嫔有孕一事都不行。
绥锦和秋鸣就见她眉眼情绪骤然寡淡下来,绥锦和秋鸣对视一眼,是绥锦出声问:“主子怎么了?”
邰谙窈扣了扣手指,她偏过头:
“没什么。”
她只是觉得时瑾初好像因云贵嫔有孕一事,便对她也有了点想法。
邰谙窈有点迷惘和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绥锦扫过她的手,沉默下来。
许是绥锦担忧的眼神过于明显,邰谙窈终于没有按捺住,她闷声:“皇上昨日好像被云贵嫔有孕一事刺激到了”
刺激?
绥锦和秋鸣瞥过主子脖颈上掩不住的痕迹,都意识到了什么。
秋鸣不解,但低声迟疑道:“皇上是想让主子也有孕?这不是件好事么?”
倒是绥锦想到了什么,没有说话。
邰谙窈低垂下眸眼,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秋鸣也察觉到殿内气氛不对,渐渐消了声,她左右看了眼,给殿内主仆二人腾出了空间,她道:
“茶水凉了,奴婢去给主子换一壶。”
她出了内殿,却没有急着去换茶,而是守在了殿门口,杜绝了其余人靠近偷听的机会。
殿内一片安静,绥锦走上前,抽出了主子因烦躁而攥得皱着的手帕,一点点抚平后,才重新递给主子。
邰谙窈看着她的动作,情绪一点点平静下来,她低声:
“我不能这个时候有孕。”
邰谙窈其实不排斥有孕,也不排斥有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但不是现在。
她低着头,眸底的情绪极其淡,声音一点点飘出来:
“我不会叫我的孩子和我一样。”
“也不会叫她喊别人母亲。”
邰谙窈抬起头,直视绥锦:“我会给她最好的。”
如果她做不到,她宁愿这世上没有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她杏眸透彻,让绥锦轻而易举地看清那抹执拗,绥锦很难不沉默下来。
许是年少时念念不忘的事情都会变成执念。
年少时,姑娘最想要什么?
——她想回家。
后来,她要求逐渐降低,她想要邰家人去看一看她。
但都没有得偿所愿。
在她年少病重时,眼睁睁地看着表姑娘一家其乐融融,只有她隐隐被排斥在外。
绥锦一直都清楚,姑娘想要一个家人。
但邰家早在过去的十余年的时间里,自然而然地没有了她的位置。
衢州不是她的家。
京城也不是。
绥锦是盼望着姑娘能诞下子嗣的,许是那个时候,姑娘才会圆满。
绥锦不知道姑娘是怀着什么心情和她说这些话。
但绥锦知道,姑娘一定不好受。
绥锦跪坐下来,她一点点理好姑娘的裙裾,她仰起头,和姑娘对望,她说:
“姑娘,不要急,会等到那一日的。”
暖阳透过楹窗洒在姑娘脸上,叫她仿佛镀上一层盈光,她低垂着头,半耷着眸眼,只露出一截白皙细腻的下颌,整个人的情绪都不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