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眼神都有些浑浊了的商玉宽,此刻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挂念的东西,而后慢吞吞的睁开了眼睛。
在看清楚顾少虞的脸时,他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可这几年的病重,让他有口不能说,有手写不了,只能是通过眼神透露出激动的神情来,来表达他对这儿子的思念和愧疚。殅
顾少虞此刻有那么一点后悔,若是早几个月救他出火坑,会不会好些?
可想归想,现在却做不了什么了。
只能是摸着父亲骨瘦如柴的手臂就说道。
“我知父亲想说什么,你我父子一场,走到今日有你的问题,自然也有我的问题,但说再多,裂痕都放在那里,要恢复如初是不可能的了,所以,父亲,你安心去吧,儿子……儿子还有平儿,会守护好这个家的。”
商玉宽激动的眼泪汪汪,嘴里“啊啊啊……”的想说些什么,可他说不出来,见此,杜景宜带着四个孩子上前去,对着他就轻声说道。
“公爹,这是泰哥儿,这是明哥儿,聪哥儿和温哥儿。”
商玉宽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激动,这可能是他最后的回光返照,所以听到杜景宜的话之时,艰难的咧嘴笑了笑,而后想伸手去摸一摸孩子们,奈何却连移动都十分艰难。殅
手臂微微的有那么一点点的抬起,已经是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四个孩子都未曾见过他,所以自然是有些疑惑和害怕的,都站在原地不肯上前,只是用有些怯生生的眼神看向了他。
商玉宽眼中闪过些失望,但很快就释怀了。
孩子们与他不亲,也是活该。
他的这一辈子,要真是说白了,还是怪他自己软弱无能,不识忠奸,才会变成今日的样子。
他自以为真心对待的韦夫人,便是害他如此之人,他以为会是商家最好的孙儿,却断腿阴郁如今下场惨烈,反而是他一直都没有仔细照管过的大儿媳还有大孙子平儿,却是陪伴他最后一程之人。
所以,自责和悔恨莫及的情绪涌上了心头,最后看了一眼平儿后,微微的露着笑意便永远的闭上了眼睛。殅
“公爹……”
“祖父……”
“父亲……”
他的死,可以说是众人都早就有准备的。
可真等到了这时候,顾少虞的眼眶还是有种酸涩的感觉,忍不住的就落了泪。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眼泪已经滴到了手背上,鼻头也有些酸,但他很快抹去后,就沉了嗓子的说道。
“给父亲准备后事吧,另外,平儿准备一下,继任国公的位子吧。”殅
这事是他们盼望了多年的事情,可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落地后,大嫂刘氏也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感觉,本来她该是最高兴的,可现在,哭的最难过的也仍旧是她。
杜景宜怕孩子们见着这事会有些害怕,当即就说道。
“丧事我们来办,但是孩子们年纪还小,久留此地也不合适,爹爹娘亲,还得麻烦你们二老了,先带回吧。”
杜老爷拍拍顾少虞的肩膀,随后叹息一声就说道。
“节哀吧,国公爷也算是走得安心了。”
“岳父大人放心,小婿撑得住。”
“嗯,那孩子我们就先带走了,若是有什么事,唤人来说就好。”殅
“嗯。”
杜夫人和杜老爷一手拉一个,孩子们素日也与他们亲近,所以跟着也就离开了,只留下屋子里头的四人,还隐隐能听到大嫂刘氏的哭声。
一夜天明,国公府上下的人都没有睡,赶着就把灵堂给布置了出来,而上下奴仆也都换了一身白,个个哀戚的很。
商国公府死了个国公爷,这消息很快就席卷了随安城全城。
国公府。
白幡挂在门前,大红灯笼也换成了白色的,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个个都在说着悄悄话。
原本还少有人来的国公府突然之间就变得门庭若市起来。殅
悼念吊唁的人,一波接一波。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顾少虞亲自上奏说虽然已经改了顾姓,但父亲还是父亲,他还是要以儿子的名义来送葬的,望陛下能同意。
新皇刚刚登基,自然不会驳了他的请求,因此不但同意了他可以送葬,还特意送来了九台丧仪,以表哀思。
这位国公爷生前没得到过多少皇家的重视,死后倒是得了不一样的对待,可这份格外的重视,说到底也是因为自己的儿子,顾少虞的缘故。
国公府,灵堂处。
顾少虞和商知平一左一右的跪着,二人皆是面色肃穆,身着孝衣,对着眼前来敬香的众人正回着礼。
第515章 跪灵堂
“将军节哀,世子爷节哀。”富
听到这话的时候,顾少虞和商知平都挺立了身子,对着那人就说道。
“多谢。”
来来往往的,这已经是今日的第十二拨人,二人都不是什么善于流露感情之人,所以除了这两个字,别的也说不出什么东西来。
所以,吊唁之人也只能是叹息一声,就转身离开,走的时候便遇见了杜景宜,她也是一身孝服,脸色不大好看的打外面过来,一看就是去吩咐事情,这会儿才往回赶的。
“夫人节哀。”
“多谢大人们走这一趟,公爹在天有灵的话,也会高兴的。”
“夫人客气,我们与国公爷曾经也是有过交情的人,所以他不在了,t我们来送一程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我瞧着你们的脸色都不好,尽孝归尽孝,还是要多照顾身体才是。”富
“谢过大人关心。”
比起里头跪着的叔侄二人,杜景宜可是会寒暄的多,因此刚刚可能还有一点不高兴的诸位大人们,此刻也是多有理解的离开了国公府。
体面尽到了,他们也就不跟着瞎凑热闹了。
杜景宜送走了这些,又迎来了另外一些,周而复始,络绎不绝。
比起她的长袖善舞,大嫂刘氏就显得木讷得多。
跟着跪在平儿的身后,整个人也都是恍惚的样子,她是几人之中哭得最情真意切的,自然连眼睛都红肿了。
相比较其他人而言,她嫁入国公府的时候,正是婆母和夫君都很得意之时,所以她也是得了不少公爹的关怀的。富
以她的身份,从未在公爹那里受过委屈,很多时候还会她离家远的理由,送来不少的好东西,所以那时候她是真真切切的敬重公爹和婆母的。
可好景不长,才几年的时间夫君和婆母就接连丧生,导致他们东苑一脉差点就要凋零,那时候她也是咬牙切齿的恨过这位公爹的,恨他轻信韦夫人,虽然从未动手作践过东苑,可是他的不作为就是最大的问题。
但,如今人没了,在照顾他残年的这小段日子里头,她也是反复的想过这个问题。
说到底,公爹这种人,这种性子,本就是不能给予厚望的人,为何还要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他头上呢,且他这几年也算是遭够了“报应”,因此大嫂刘氏,此刻的眼泪是真,痛苦是真,怀念也是真。
杜景宜跪在她的旁边,看她哭的伤心,也是递了帕子过去就安慰说道。
“大嫂别太难过了,如今家里头就你和平儿撑着,你若是伤心过度,那叫平儿岂不是要孤军奋战?所以死者已逝,生者还是要继续过日子的。”
大嫂点点头,这道理她自然是明白的,只不过就是有些忍不住罢了。富
反而还是平儿回头来,轻拍了母亲的肩膀,安慰说道。
“母亲若是觉得身体不适,就回去歇息片刻吧,这里有儿子和六叔看着,不会有事的。”
听到这话,大嫂刘氏心头暖暖的。
自己护了一辈子的儿子总算是长大了,看着他日渐挺毅的身躯和成熟起来的面容,大嫂也为自己的儿子而骄傲,随后便说道。
“我去偏房洗把脸吧,待会儿再过来。”
平儿点点头,旁边的顾少虞也插话说道。
“大嫂,让夫人陪你去吧,她的身子骨也没有多强硬,不必日日跪在这里的。”富
坚强如顾少虞,年轻如平儿,真跪上这一月只怕都要掉层皮,而顾少虞并不想夫人和大嫂也跟着遭这一回,上次为着祖母的丧事,她们俩也是被折腾的够呛。
顾少虞可是记得的,他那时候回来碰到自家夫人之时,触手都是骨头,一点肉都没有。
本来她就是瘦的厉害,要是这么三次两次的折腾,只怕熬不住。
大嫂听了他的话,当然也明白这意思,随后就拉着杜景宜的手说道。
“扶我过去吧,哭得我眼睛都有些看不清楚路了。”
杜景宜自然知道大家的意思,所以担忧的看了一眼自家将军和平儿后,还是起身扶着大嫂去了旁边休息。
而灵堂内,叔侄二人还是跪得笔挺,等待着来吊唁的人给他们回礼。富
偏房之中,大嫂净了一把脸,而后才疲倦的坐下,叹息了两声。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眼泪就是止不住,纵然公爹在前些年有多少的错处,如今也都尘归尘,土归土了,他这一走,国公府里头就真的只剩我们孤儿寡母了,总觉得……总觉得有些寂寥。”
她的话,落到杜景宜的耳中,也很是唏嘘。
论说起来,她嫁入国公府这么些年,与这位公爹的交道打的实在是少了些,而后搬去了将军府,又南下金陵城许多日子,更是相处甚少。
所以,难过归难过,她却没有如大嫂这般的念想,只能是安慰的说道。
“大嫂说什么呢,你我虽然分居两府,但我们永远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再说了,等国丧和家丧的事情办完后,平儿总是要办喜事的,到时候,新人嫁进来了,孩子也出生了,自然就能抵消这偌大府邸的空洞了。”
“说的是呢,此事也还好是六弟做主动手快,否则,还真就不一定能等得到李家的这位大小姐了。”富
“怎么说?”
杜景宜对这话可是有些疑惑,怎么好端端的提起了这个?
“结亲以后,我与那李夫人来往就还挺多的,三不五时的互相会送些东西过去,那一日我让欧妈妈亲自跑了趟,结果就听说二小姐已经在准备,要进宫选秀了。”
“这么快?”
“本来选秀的日子就是定在春日,万物盛开复苏的时候,眼下都已经是快盛夏了,自然是要预备着的,听说是要在初秋的时候办,那时候先皇也百日了,皇家与我们的尽孝之期本就不同。”
国丧,于众百姓和百官们来说,都是要服一年的。
在这期间,不能饮酒作乐,不能花枝招展,也不能有办喜事的,所以家家户户都遵循着。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