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景宜脸上还是挂着微微的淡笑,可眼中的冷漠,与旁边的夫君商霁倒是如出一辙。
知道的说他们夫妇二人是来拜见上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祠堂敬香呢。
二人站定在院子中,没有吭声。
就听里头又传来了一女子声音,听上去倒是软糯温和。
“三伯母别生气,她还是个孩子。入咱们国公府时才刚及笄,如今也不过十八而已,别着急,慢慢教就是了。”嘋
“难怪外头人都说你好性子,我瞧了,明明是好欺负吧。”
“一家人,哪儿来的什么隔夜仇啊?”
几人阴阳怪气的你一句我一句,摆明了就是故意说给商霁和杜景宜夫妇二人听的。
或者说,主要是故意说给杜景宜身旁,这位新晋的皇帝宠儿大将军听的。
杜景宜就不信了,这院子里头的丫鬟婆子都是瞎的,明明他们人都走进了院里,会没人通报?
如今话里话外的都在说她不懂规矩呢。
杜景宜对于这一屋子的人真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嘋
既要从她这里贪图些小利,又总是唧唧歪歪的说些酸话。
这些话,从前自己不是没听见过,但她从不放在心上。
毕竟后宅妇人的这些酸话,对于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好些年的杜景宜来说,连让她动气的资格都没有。
只因她信奉的一个道理:能用钱解决的都不值一提,不过,她这般想,旁边的商霁却不这般认为。
他离家三年,不代表忘记了这些亲戚的嘴脸。
往年母亲和大嫂当家的时候,他们也是一下不满这个,一下不满那个的。
说的狠了,动不动就拿长兄为父,自当照顾幼弟的话来撒泼打滚。嘋
可问题是,他们的长兄入土为安都多少年了,真这么有孝心,怎么不自请搬去守灵啊?
所以一听就知道,这是夹枪带棒说给他听的。
目的也很简单,想让他对自己这个并不熟悉的夫人,多几分误解。
其实,昨日宫宴上杜景宜没有出现,商霁就有些明白了。
今日再听了这些话,愈发佐证了他的想法。
甚至他都无需问,就能知道他这小妻子在府中过得不甚如意,于是侧脸看向了杜景宜,有些担心的问道。
“你昨儿没去宫宴是因为身子不好吗?”嘋
“将军觉得呢?”
杜景宜将问题又抛了回去,倒是一点都不怕得罪人。
这话一出,商霁就忍不住的多看了她一眼,还以为他这夫人在家中属于逆来顺受的那种人呢。
没想到,却是个口齿伶俐的。
突然想起今早一入后院的场景,自己那破旧寒酸的练武场,与周遭显然是精心打造过的园景,十分的格格不入。
商霁就明白了不少,眼前的这杜氏女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主。
那就好。嘋
毕竟,无论是他本人,还是他的夫人,断没有被人拿捏的份,于是,商霁嘴角淡淡的滑过一丝笑意,便唤了一声。
“罗原。”
他只唤了名字,而那贴身的随从罗原也是个会来事的,立刻就扯了嗓子,对着里头喊道。
“骠骑大将军,将军夫人到。”
比起那毫无实权的小公爷身份,商霁自然是更喜欢这个自己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将军身份。
更有甚者说,骠骑大将军,乃是正二品,以他如今三十岁不到的年纪来说。
可谓是天降英才,武曲星下凡了。嘋
听到这振聋发聩的一声,屋子里头那些原本还有点拿乔的国公府“贵人们”,倒是一并嘘了声。
脸上多了几分尴尬和讪笑,尤其是那几个老东西。
他们一无官阶,二无学位的,本来该起身给商霁和杜景宜夫妇行礼才对。
可他们自诩是家中的长辈,所以厚着脸皮坐在圈椅上,就等他们进来。
商霁夫妇二人进了这云锦院的正屋后,就扫了一眼。
果然是挤满了人。
乌泱泱的一大群,坐的坐,站的站,这偌大的正厅险些不够在。嘋
想也知道。
三房四代人共十五口,五房四代人共九口,倒是把正经的国公府三代人给挤到边上去了。
商霁一眼就看到了犄角旮旯里的寡嫂和幼侄,明明他们才是这个家曾经最重要的掌权人,如今却被排挤到如此地步。
想到这里,商霁的火气就大了不少。
原本就冷漠的脸上,更是添了几分肃杀之意。
在场的那些亲戚们,却沉浸在祖上有光的兴奋中,全然没注意到商霁的表情。
或者说,商霁面对他们的时候,从来都是这副模样,众人早已习以为常。嘋
杜景宜站在他身旁,感受着各种眼神投射了过来。
嫉妒的,羡慕的,不甘的,自然也有高兴的。
无论是哪一种,她都没有放在心里,只淡定的面对着前面。
端坐在上首的乃是现任的国公爷商玉宽。
年过五十,看着有些微胖,他为人性子绵和,瞧着不似是武将人家的儿子,倒像是个秀才出身。
有那么一点子文人的气质在身上,但却不多。
第8章 众生相
在看到商霁夫妇进门的时候,商国公眼眶中还是有些动容的热泪。艝
只不过,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与这儿子说话。
毕竟,在他面前,自己这个做老子的,也没怎么硬气过,因而只是按捺下情绪,有些激动的笑着说道。
“来了。”
商霁点点头,简单的“嗯”了一声,随后抱拳说了一句。
“父亲,安。”
至于其他的人,他可没有正眼瞧过一下。
如此态度的冷淡,自然是让在座之人多有不爽,可他们都只能强忍着。艝
毕竟,此番回来的不仅仅是国公府的小公爷了,更是在御前得脸的大兴战神。
刚刚报名头都是用的骠骑大将军的名头。
这一点,他们比谁都清楚。
心里头同样也有数的,便是商国公身边坐着的那妇人。
如今,国公府里头当家作主的继室韦夫人了。
她的年纪比商国公只小一岁,但瞧着却跟他差了点辈,可见平日里保养的极好。
明明也是五十余岁的人了,丝毫不显老态。艝
一身暗红色绣如意纹的缂丝褙子,倒是给她平添了几分雍容,面容温和亲切,就跟庙里供奉的菩萨似的,慈眉善目的很。
杜景宜可不是她夫君商霁,有大将军的名声罩着,想如何就如何。
她到底还是后宅里头讨生活的女子,与韦夫人虽有暗处的龃龉,但明面上,自然要过得去。
于是,扬了个t得体的笑容,就按着礼,半蹲了身子,对着商国公夫妇说道。
“儿媳杜氏景宜见过公爹,见过韦夫人。”
她自进府后,还未称呼过韦夫人为婆母呢。
之所以叫韦夫人,完全是跟着大嫂刘氏的说辞走。艝
商霁听到了,心里头舒服不少。
等再看向韦夫人之时,眼中若有似无的带了丝嘲讽。
韦夫人能以贵妾身份扶正为妻,自然不会是什么简单角色。
因为,即便是听到了“韦夫人”三个字时,也没觉得自己被人打脸,反而是和善客气的就说道。
“好,好孩子快起来吧,一家人不拘礼的。”
“谢过韦夫人。”
两句话罢了,旁人就觉出些你来我往的火药味。艝
只不过,今日的主角,不是杜景宜,因此,韦夫人的炮火也不会对准她。
只见她下一秒就解释的说道。
“原以为六郎要过两日才到随安城的,所以家里头还在张罗着,谁知昨儿突然接到圣旨,老爷与我匆匆入了宫吃那接风洗尘的宫宴,等回来的时候太晚了,这才没告诉诸位长辈亲眷的。”
一边说话,一边朝着旁边的长辈们投去了有些抱歉的眼神。
见她这般作态,那原本还有些气弱的三房和五房,倒是又挺直了背脊。
国公爷夫妇下首左侧坐着的,就是一直带家人寄居在国公府的商家三老太爷和五老太爷。
一个清瘦似修仙的道士,一个臃肿如待宰的胖头猪。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