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太了解彼此,这个问题她不必问, 也不该问。
因为他是宋长策,他一定会去。
宋长策天生将才, 不会留在玉京。
曾经她也没想过要留在玉京, 可从她决定嫁给谢蘅那一天起,他们就已经注定会是今日的局面。
这一刻, 柳襄有许多话想说,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好像都不必说。
她不说,宋长策也会懂,宋长策不说,她也能明白。
他们是兄妹,是同袍,也是知己。
许久后,柳襄释然一笑,端起酒杯:“该我备宴席为阿兄践行。”
宋长策轻轻碰了碰她的酒杯,道:“一共三两银子,你给我,这一顿便算是你请的。”
柳襄挑眉:“可行。”
二人相识一笑,饮尽杯中酒。
千言万语尽在酒中。
“待他身体好些,我们去边关看你。”柳襄轻声道:“前两日我们还说要再去曾经走过的地方看看。”
宋长策知道她说的哪里,道:“惦记瀑布谷的樱桃,还是河滩里的烤鱼?”
柳襄想了想,道:“都有吧。”
更多的是想回顾那段难得的岁月。
但几年过去,即便能再去也是不一样的心境了,那终将是独一无二的一段路程。
“婶婶也去吗?”
宋长策摇头:“母亲想去,我拒绝了。”
“父亲母亲奔波半生,该留在玉京安享晚年了。”
柳襄:“婶婶答应了?”
“嗯。”
宋长策:“我答应母亲每年会回来,圣上也允我每年回京省亲。”
柳襄了然:“怪不得。”
“那你可要说话算数。”
宋长策:“自然,我何时有过虚言?”
柳襄给他添上酒,道:“确实,宋大将军一言九鼎。”
宋长策但笑不语。
又饮过几杯酒,宋长策便收了酒壶:“今日你回门,不好多饮。”
柳襄微微一怔,而后点头:“也好。”
曾经他们不是尽兴就是不醉不休,如今终究是不一样了。
不过,每段时光有每段时光的美妙之处,过去固然美好,但未来也很值得期待和守护。
“你的封赏还没下来。”宋长策道:“是因为阮贵妃?”
柳襄:“是啊。”
“她毕竟是瑞王生母,我以下犯上,不罚难以服众,更不可能在这时有赏赐下来,陛下罚我禁足一月,今日回门还是特赦。”
宋长策瞥她一眼,才道:“你去找她时就该想到了这个后果。”
“当然。”
柳襄笑着道:“我的志向从来不是要做多大的官,天下安定,我更想……”
“卸甲归田?”
宋长策调侃道。
柳襄莞尔,也玩笑道:“我愿意,也不可能让金疙瘩跟着我受苦啊。”
宋长策啧了几声:“我早说过,你迟早得栽在美色上。”
“那也心甘情愿。”
柳襄顿了顿,收起玩笑,道:“不过若有朝一日东邺需要我,我必定还会披甲上阵,但我希望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没人会喜欢战争。
宋长策轻轻嗯了声。
他也不希望有那一天。
一阵沉寂后,柳襄又道:“二表哥知道了吗?”
“知道。”
宋长策:“乔二哥也说会去看我。”
“行啊,届时我们结伴去看你。”柳襄。
宋长策笑了笑:“不怕累着你那金疙瘩?”
柳襄想了想,道:“他有最好的马车,带上沐笙,我们慢悠悠的去。”
“你怎知道他愿意去?”
柳襄眼底闪过几丝暗淡,轻声道:“他愿意的。”
他被病痛困在院中多年,最向往自由。
宋长策看着她眼底的光芒,无声勾了勾唇:“好,那我等你们。”
“嗯嗯。”
柳襄笑着点头。
之后二人天南海北的扯了一通,再没提离别,且时有欢笑声传来。
都已过了少年,如今他们都已懂得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没有人能永远留在身边。
只要心中记挂着彼此,便也不算离别。
这一天,如以往一样寻常,这顿饭也只是稀松平常的相聚。
“你走那天,我到城门口送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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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柳府出来,柳襄便一直没怎么说话。
马车行至最繁华的街道,谢蘅叫停了马车。
柳襄回过神,道:“夫君要买什么吗?”
谢蘅拉着她的手,道:“夜色将至,城中灯起时,璀璨夺目,晚市亦琳琅满目,我们去逛逛。”
柳襄不知他怎突然有此雅兴,虽心中有些难过,但也强行压下,点头道:“好。”
下了马车,谢蘅不知朝重云吩咐了什么,才牵着柳襄往前走去。
将临晚市,小摊已经摆好,街边行人渐多,二人缓缓穿梭在人群中。
不知过了多久,灯火都亮了起来,谢蘅才朝柳襄道:“前面有杂耍,去看看?”
柳襄自然不拒绝。
看完杂耍,谢蘅便又道:“护城河今夜有烟花,我们去看看?”
“烟花?”
柳襄不解道:“这个时节,为何放烟花?”
谢蘅脸色淡然道:“不知道,方才看杂耍时听路人提起。”
柳襄闻言便点头:“好,那我们去看看。”
这里离护城河不算远,二人便步行前往,期间有不少路人疾步越过他们,隐约听得几句交谈。
“听说今夜护城河有烟花表演。”
“我怎么没听说,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为何护城河会放烟花?”
“除了大日子难道就不能放了,只要经得官府同意随时都可以放,上个月还有人花了大价钱在护城河放烟花追求姑娘呢。”
“那可真是大手笔啊。”
柳襄听见顿时来了几分兴致,轻声朝谢蘅道:“真有这样的事?想在护城河放烟花可不容易吧?”
谢蘅:“或许吧。”
“一般只要不造成骚乱,上报获得批准就行。”
柳襄眼眸微亮:“那我们快去看看是哪家公子在这里追求姑娘。”
谢蘅抿了抿唇:“嗯。”
沉默片刻后,他又道了句:“或许,只是有人想哄娘子开心。”
柳襄下意识接道:“那这位娘子也太幸福了。”
谢蘅默默的看了她一眼。
“等等。”
柳襄突然停住了脚步。
谢蘅一顿:“怎么了?”
柳襄朝后看去,没见重云,便抬手唤来暮雨:“给世子取件披风来。”
待暮雨转身离开,柳襄才道:“看热闹归看热闹,护城河边风大,着了凉可不行了。”
谢蘅眼中一片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