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轻叹了声,眼中隐有水雾:“家中定了亲事,那边不让我再抛头露面,这小摊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不在了。”
谢蘅看见她眼中的不舍和无奈,便多问了一句:“为何不招赘婿?或是换一门亲事?”
这小摊瞧着生意不错,味道也好,若是夫妻二人共同经营,日子也能过的不错。
姑娘无奈道:“我也曾同父母提过,可父母说招赘婿传出去不好听,这门亲事是目前最好的选择,父母之命违抗不得。”
谢蘅听得最后一句话,便没再说什么了。
东邺以孝为先,一句忤逆便能叫人活不下去。
百姓如此,皇子亦如是。
姑娘转过身抹了抹眼角,转过头时又是一脸笑意:“公子若是喜欢吃豆花,我送公子一碗。”
她看的出来,她这里的豆花是对这位公子胃口的。
谢蘅本想拒绝,但想着或许以后这东西便不在了,便点了点头:“多谢。”
“不客气。”
姑娘很快就又端上了一碗。
谢蘅掀开轻纱,边吃边等着柳襄。
他这个位置能远远看到柳襄,那身嫣红在人群中很好认。
他知道她不爱吃甜食,特意去排队是给他买的。
姑娘注意到他的视线,不由笑着道:“公子和夫人感情真好。”
谢蘅一愣。
少夫人这几个字这几日每到一个客栈他都会听上几遍,但这回好像又有些不同。
她不是玄烛安排的。
但她还是将他们当成了夫妻,为何?
“你为何会如此认为?”谢蘅问道。
姑娘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跟柳襄有点像:“姑娘瞧公子的眼神满是欢喜,公子也一直盯着夫人瞧,怎能瞧不出来?”
她瞧他的眼神满是欢喜?
谢蘅短暂的怔愣后,轻嗤了声。
她说过,她喜欢他这张脸,更准确的说是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
她方才瞧这姑娘的眼神也是满心欢喜。
“我们不……”
谢蘅的话未还未说完,姑娘却突然变了脸色,她飞快瞥了眼正朝她的摊位走过来的几人,急声打断他:“公子戴好帏帽!”
谢蘅一愣,下意识要顺着姑娘的视线转头,姑娘却急的一个箭步冲向他:“公子别回头!”
“冒犯了。”
她边说,边迅速伸手拉下挂在帽檐的轻纱挡住谢蘅的脸。
谢蘅不由皱眉看向她。
他并不会认为姑娘是要做伤害他的事,方才姑娘举止都很得体,如此着急多是事出有因,便暂时没有出声。
“薛姑娘,忙着呢。”
身后传来几道脚步声,紧接着就是拉板凳的声音。
谢蘅这才知道原来这姑娘姓薛。
薛姑娘态度恭敬的迎上去,有意无意的挡住谢蘅:“不忙,梁公子请坐,几位可是与往常一样。”
其中一人笑看着他道:“是,今日薛姑娘话倒是多了些。”
“以后嫁给了陈兄,我们怕是吃不到薛姑娘做的豆花了。”另一人则是一脸惋惜的调侃道。
薛姑娘笑容一僵,颔首转身离开。
这时,那位衣着最是鲜亮的公子漫不经心的开口:“她将来是要嫁到县丞家的,你们几个注意着分寸。”
“是,公子,我们记下了。”
几人吊儿郎当应承道。
谢蘅抬头看了眼正在盛豆花的薛姑娘,眉心微微拧起。
原来她说的亲事是县丞家。
此间县令姓梁,那被唤作梁公子的多半是县令家的公子。
薛姑娘端着豆花路过谢蘅时,轻声道:“走。”
谢蘅心头略有些不解。
她好像不是在害怕这几人,而是在怕他们看见他的脸,这是为何?
薛姑娘借着放豆花挡住了谢蘅,想让他趁此离开,可她一转身发现谢蘅还在,心中担忧愈深。
而此时,那桌人已经注意到谢蘅了。
方才最先开口的那个公子轻轻碰了碰旁边的人,示意他往前看,很快一桌人都对上了眼神,视线纷纷落在谢蘅的背影上。
衣着最鲜亮的公子眼神从上而下打量着谢蘅,眼底隐有光亮。
“这样的身段,定是绝色。”
身边的人凑近公子,小声道。
公子朝他使了个眼色,他当即明白,起身走到谢蘅跟前,拱手客气道:“这位公子,我家公子想与公子认识认识,可否赏脸啊?”
他一靠近,谢蘅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脂粉味,嫌弃的皱起了眉头。
薛姑娘见此脸色大变,忙走过来道:“这位公子的夫人出去买糕点了,很快就回来。”
那人闻言脸上略有惋惜,原来成婚了啊。
他转头迟疑的看向梁公子,梁公子眼底的兴致果真减退,视线又在谢蘅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他的帏帽上。
哪个男子出街戴帏帽。
不是绝色就是破相。
但这人如此气质,极大可能不是后者。
如此想着,他朝那人示意,那人意会的看了眼谢蘅的帏帽,继续攀谈道:“不知公子可愿结交一二,公子的豆花我们请了。”
谢蘅瞥了眼面前的豆花,淡淡道:“你不配。”
他不必看,只听声音便能确定这人并非品行端正的,所以他确实觉得他不配,在这之前能请他吃东西的也就宫里那几个,他算什么?
那人面色一僵:“你……”
那梁公子眼神却是一亮。
这声音这脾气,够劲。
薛姑娘赶紧上前道:“张公子,这位公子的钱已经结了,公子,您家夫人怕是走错了路,要不您去寻寻?”
谢蘅还未开口,身后便传来一道听起来很腻人的声音:“说的也是,公子可是初来乍到?让夫人走丢了便不好了,我对这里熟,我陪公子去找找?”
那张公子见梁公子起了身,忙退到了后头。
薛姑娘以为谢蘅不知对方身份,硬着头皮提醒谢蘅:“这位是县令家的梁公子。”
谢蘅颔首以示感谢。
若非知道他们的身份,他早已唤长庚出来将人打发了。
“原来是梁公子。”谢蘅淡声道。
薛姑娘几番欲言又止,但却被挤到了外头,她着急的张望着,期盼着那位夫人赶紧回来,但随后想到什么她心底又是一沉,那位夫人生的那般好看,来了怕是也要落入虎口。
这可怎么办才好。
而客栈的高嵛成此时突然想起一桩事,面色一变,急急拉开了门,只是还未走出客栈,乌焰便现身拦住他:“高大人去哪里?”
高嵛成看见他一惊。
谢蘅派人在暗中盯着他?
高嵛成脸色渐渐的冷了下来。
谢蘅为何派人看着他,难道谢蘅……
“你身上杀气太重,世子怕你冲动误事,便让我看着你。”
乌焰见他误会,淡声解释道:“你要去哪里?”
高嵛成闻言心头微松,道:“我方才忘了告知世子一件事。”
乌焰:“何事?”
高嵛成艰难道:“县令的嫡长子梁少仁是断袖,我怕世子出门遇见他,怕他……冲撞了世子。”
乌焰脸色一沉:“怎不早说!”
虽然他并不认为那梁少仁能冒犯到世子,但若真让世子遇见了,也够恶心人。
“我方才忘了。”
高嵛成低头道。
到了这里他的戾气便压不住,方才心思也一直在这上头,便没有想到那处去。
乌焰压下火气,随后想到谢蘅是戴了帏帽出门的,且还有柳襄长庚在,必然不会出事,且也不一定能遇见。
他稍微放心:“罢了,无妨。”
他说罢又要隐去,但离开前他头也不回朝高嵛成道:“平堰之事你可以不信朝中其他任何人,但世子你可以尽信。”
高嵛成在原地立了好半晌,折身进屋。
在确定谢蘅此行只是走过场前,他不会做任何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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