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
柳襄反倒安抚着她,这里的县令都做不久,不过一个公子她更不必放在心上:“今日会不会影响你?”
薛姑娘摇头:“不会的。”
她有些惭愧道:“不瞒夫人,我未婚夫是师爷之子,他们不会为难于我,事不宜迟,你们还是快走吧。”
薛姑娘说完,悄悄靠近柳襄,放低声音道:“公子太过惊艳,万不可叫梁公子看见,否则会很麻烦。”
柳襄虽有些惊讶她的未婚夫家竟是师爷,但面上并不显,小声道:“无妨,姑娘不必担心。”
而后她执意将银子留给了薛姑娘,才拉着谢蘅离开。
与往日不同,今日柳襄一路上话都极少。
谢蘅看了眼她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又见她板着脸生人勿进的样子,很有些稀奇,她脾气向来极好,一个县令的公子怎将她气成这样?
但不得不说,她发起火来还是很有将军几分气势。
柳襄此时心里正在懊恼。
她在后悔他刚才踹那梁公子踹的轻了。
但这事她暂时不打算让谢蘅知道,不然他估计得气炸。
她问过重云,重云说谢蘅受不得太大刺激,这种事虽也不至于怎么伤他,但气大伤身,还是少生些气更好。
“明夜就去挖尸骸。”柳襄紧了紧手中的手,道。
此地不宜久留,尽早结案为好。
谢蘅因手上传来的力道再次垂目,心不在焉的哦了声,而后脑海里反复回旋着她方才那句‘我夫君不想和你们交朋友’。
暗处长庚看见二人交握的手,陷入了沉思。
他明明跟了一路,但怎么感觉好像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回头得去问问玄烛。
进了客栈,谢蘅在门口稍作停留,轻轻抬了抬手。
顷刻间,长庚便到了他跟前:“世子。”
谢蘅冷声道:“姓张的那个,打一顿,留着命就行。”
什么丑东西,也配觊觎当朝唯一的女将军。
长庚领命而去:“是。”
而深夜,柳襄蒙着面一身黑衣悄离开了客栈,朝梁府而去。
她越想越气,不做点什么睡不着。
第49章
一夜好梦。
早晨,谢蘅打开窗,毫无意外的,柳襄已经在院内练刀。
这些日子不管到哪个客栈,每日早晨他都能见到她晨练。
他每日都会在这个时辰捏着一本书靠在窗前。
柳襄知道他在,每次都知道。
她抬头看他时有时会撞上他的视线,有时也见他盯着书本看的津津有味。
约莫半个时辰,柳襄收了刀,习惯性的朝上望一眼。
大多时候她都会在这时候对上他的视线,这时她便会笑着朝他挥挥手,小跑着上楼,若有时他没有察觉到她便会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直到他朝她看来,然后装作才看抬头他的样子,朝他挥手。
今日,柳襄收刀时,谢蘅刚翻过手里的书。
以她这几日的了解,他会在看完那两页后才会转移视线。
好奇心迅速蔓延,她想知道他手中的到底是什么书,能让他看的那么专注。
刀轻轻入鞘,柳襄足尖一点往上跃去。
谢蘅感觉到有人靠近转头时,柳襄已经立在瓦片上探了个脑袋进来,试图看清他书中的内容。
谢蘅:“……”
他快速合上书,冷冷的盯着她。
但为时已晚,柳襄已经看见了,她朝他灿烂一笑:“原来世子也喜欢看话本子啊。”
她一直以为他看的定是些什么晦涩难懂的,没成想竟会是话本子。
谢蘅见她飞上屋檐只为看他看的是什么书,没好气的捏着书在她脑袋上敲了敲,转身朝里头走去。
柳襄当即就怔在了原地,他曾经也用手敲过她一回,但那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现在……柳襄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脑袋,而后又捂住心口,怎么突然跳的这么快,今日练狠了?
半晌后,她才回过神笑着跃进窗户念叨着:“世子你敲我作甚,本来就不聪明,再敲就傻了。”
谢蘅放下书正在洗手,闻言淡淡瞥她一眼。
她澄澈而通透,不聪明几个字可从来跟她沾不上边。
谢蘅不说话,柳襄就抱臂在他旁边等着。
她看着谢蘅洗完手,又给她舀好一盆干净的水,才笑嘻嘻凑过去:“多谢世子。”
这几日她每次过来用的都是谢蘅帮她换好的水,如今已是越来越心安理得。
柳襄洗漱完谢蘅已经坐在了桌前,但并没有动筷,只是盯着虚空走神,直到柳襄坐下他才收回视线拿起碗筷。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会等柳襄用饭。
柳襄坐下后也习惯性的将他爱吃的换到他跟前。
这几日的每顿饭都是如此,安静而和谐。
谢蘅看着柳襄抱起粥盆将最后一点倒进碗里,默默地将自己面前的米糕挪到她面前。
柳襄遂笑眯眯跟他道谢,风卷残云般将桌上一扫而空。
对此,谢蘅起初惊讶过,但后来他习惯了。
她不挑食,每道菜都吃的格外香,每顿饭她都绝不会剩一点在桌上,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而每每瞧她吃饭,他似乎也能多吃一些。
用完早饭,刚唤小二收走碗筷,玄烛便回来了。
他进屋见谢蘅在摆弄茶具便要上前接手,但谢蘅拒绝了。
他嫌玄烛煮的茶不好喝,将乌焰唤了进来。
玄烛默默地的看了乌焰一眼,眼底仿佛带着几分哀怨。
乌焰只当不知。
柳襄将他们的动作神态尽数收入眼底,托着腮轻轻笑了笑。
谢蘅身边的人好像都挺有意思的,尤其是这玄烛,当然,最有意思的还是谢蘅本人。
谢蘅让人将高嵛成喊了过来,才朝玄烛道:“说吧。”
玄烛遂将自己查到的情况仔细禀报。
“回世子,属下去看了平堰城外所有辖区,有几个镇子是空了的,据闻是遭了荒逃难去了,还有些镇子人口骤减,大多都说是他们有亲戚发达了,将族谱上的全都迁到了城中。”
“这是一部分迁走的户口名单。”
谢蘅接过来粗粗扫过,在一个名字上略作停留,最后落到某一处,才皱眉抬头看向高嵛成。
“你在这名单之上。”
柳襄闻言一愣,正要站起身凑过去看,谢蘅便将名单递给了她。
柳襄接过来一看,果然,高嵛成在名单之上!
而他名字的后方写着高家湾。
她皱起眉头抬眸看向高嵛成。
高嵛成在京报的户籍可是平堰城内户口!
这么大的事他为何先前不说!
高嵛成盯着柳襄手上的名单,眼底隐有恨意翻滚。
乌焰和玄烛同时瞥了他一眼。
好半晌,他才压下杀气道:“是,下官的户籍本该在平堰高家湾。”
他选择隐瞒是因为他并不十分相信谢蘅,若是谢蘅连这件事都查不到,便不可能在这案子上有所作为,但他确实没想到,谢蘅会查的这么快。
谢蘅目光淡淡的盯着他,道:“此时可以说了?”
柳襄见此心中顿时便有了猜测。
高嵛成递给谢蘅的那道折子是按了多日的,足矣可见他有多谨慎,且他与谢蘅并无太大的交集,只是因为在朝堂之上谢蘅弹劾了太子和二皇子两边的人,没有参与党羽之争,他才敢在谢蘅身上赌一赌。
既然是赌,那他自然不会完全信任谢蘅。
高嵛成起身后退一步,跪下道:“先前下官隐瞒了此事,请世子责罚。”
他其实敢赌谢蘅,也是因他知道谢蘅的名声,眦睚必报,我行我素,在京中没有人能压在谢蘅头上,因陛下盛宠,也因太子二皇子对他多有宽容。
且谢蘅与二皇子走得近,一直传闻谢蘅要入三司,但最后他进了御史台,在朝上连着弹劾了十人,包括虞阮家两家的主家嫡出子弟。
而平堰赈灾银之事极有可能牵扯到皇子之争,所以他想,谢蘅该是查此案最合适的人选,所以他将折子递给谢蘅时,请求过他亲自调查此案。
当然他这也是在赌。
毕竟谢蘅身份尊贵,又是明王的心头肉,加上身体羸弱,他很有可能不会走这一遭,但没想到,最后谢蘅接了。
谢蘅舟车劳顿到了平堰,中途还病过一次,而他却因不信任选择了隐瞒此事,抛开其他,他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愧疚。
谢蘅早知高嵛成没有尽信他,对此倒也没有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