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嗯嗯”点头,干劲满满,“我一定把南妈妈的本事都学到,以后在宫里,崔太妃也好,贤妃也好,她们敢作妖,我就能让她们吃大亏!”
“好好。”苏宝珠紧握吉祥的手,一本正经道,“以后我的安危,就全系在你身上了。”
说着,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姑娘别不当一回事。”吉祥不满道,“我听南妈妈说,后宫女人的手段多着呢,殿下大部分精力要放在前朝政事上,肯定不能像从前那般,事事关注姑娘。咱们自己要照顾好自己,总不能什么事都麻烦殿下吧。”
苏宝珠怔住了,说不清出于什么心理,一直以来,她都在刻意忽视李蕴玉身份转变这个问题,不提,不想,不面对,似乎这样,他就还是那个芒鞋布衣的李蕴玉。
不是未来的帝王。
帝王啊,无上的权力,无上的尊贵,无上的荣光。
可也有无上的责任。
当了皇帝,就是把数千万人的生计抗在肩上,没的说,一定要把国事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她大概只能排第二……
心里升起一阵涩意,她知道是自己有点矫情了,可心里还是一阵阵发慌,恍惚间前路变得迷茫,原本期待已久的赐婚旨意,此刻竟有点害怕到来了。
仰头望着兀自飘扬的红绸布,叹口气,兴致缺缺地让人取下来。
夜色轻盈来临,窗子开着,夜风微醺,月光洒进屋子,照得满堂如水银泄地。
苏宝珠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睡,正闭着眼睛胡思乱想,却听窗子发出几声“咔咔”轻响。
她以为是风吹的,没在意。
窗子安静片刻,又响了几声,一阵幽幽的檀香随风潜入室内。
苏宝珠咕噜一下爬起来,不确定地小声问:“李蕴玉?”
“宝珠”,一道人影翻窗而入,月光淡淡照在他的脸上,苍翠如墨的眸子含着笑意,声音与夜风一样,熏得人都要醉了。
苏宝珠低低欢呼一声,鞋也来不及穿,光着脚丫扑进他的怀里,“你怎么来了!”
李蕴玉轻轻环住她的腰,“你系了红绳,我怎敢不来?”
只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居然看到了!苏宝珠心头一动,“你一直在关注着我?”
李蕴玉没直接回答,“为什么系上又摘下来了?”
“一点小事,想想又觉得没必要打扰你。”苏宝珠靠在他胸前,手指缠着他的衣带玩,与他繁重的国事相比,自己那点子小心思委实说不出口。
李蕴玉笑了,“在我这里,你的事没有小事。”
一句话就让苏宝珠沉闷一下午的心重新变得轻松愉悦,她仰起头,笑嘻嘻说:“那我可说了啊,你不同意也不许笑我,更不许教训我。”
李蕴玉眼睛弯弯,他什么时候笑话过她?从来只有她戏弄他的份啊!
“虽然还没有明发旨意,可我想也快了……咱们的婚礼,能不能,能不能一切从简?”苏宝珠牙疼似的啧了声,“我一想到那些繁文缛节,我脑袋都大了两圈。”
原来是为这事。李蕴玉笑道:“我此生只成亲一次,我想牵着你的手,昭告天下,你是我李蕴玉唯一的妻,唯一的女人,该有的流程不可少,没必要的……嗯,我可以考虑考虑。”
心里、嘴里都是甜蜜蜜的味道,一瞬间,苏宝珠觉得空气里都浮动着香甜气了。
“什么是必要,什么是没必要?”
“纳采、问名、纳吉、请期、告庙等等都不可免,这些我来做,你只管在家等我亲迎就好。后面就是朝见……”
李蕴玉顿了顿,“父皇身子骨不好,略见一下就行,后面的谒庙也不可省,其次接受群臣和命妇们的拜见,可视情况而定,反正是别人给你磕头,你只管坐着。”
算来算去,可省的没多少!苏宝珠认命般摇头叹气,无意间,唇角擦过他的喉结。
李蕴玉喉头动了下,低头吻过来,“你又撩拨我。”
“胡说,我才没有……”
所有的话都被他含在嘴里,所有的气力一下子被抽走,身子软得像没了骨头,只能像面团一般被他搓来揉去。
夜风拂动窗棂,发出咔咔的轻响。
这个仲夏的夜晚,既不溽热,也不凉寒,肌肤裸露在外也没有任何的不适,一切是那么的恰恰好。
意乱情迷中,苏宝珠忍不住抬腿,勾住他的腰。
清亮的月光下,她的肌肤洁白如玉,没有一丝的暗色花纹。
卷起小小的茱萸,轻轻啃咬,放肆吮吸,直到茱萸在夜风中颤动不已,鲜艳欲滴。
峡谷潺潺,邀人同游。
他却起身离开了,换来声失望的嘤咛。
“我想听你忘情的声音,而不是现在这样拼命抑制,不尽兴……”李蕴玉笑了声,把她抱到床上,“睡吧,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苏宝珠把被子蒙过头顶,小脚轻轻踢了他一下,“讨厌,走吧你。”
脚被他攥住,又放回被子里,窗子响了声,室内重新陷入安静之中。
苏宝珠从被子里探出头,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发呆,猛地反应过来,他什么准话也没给,甜头却是吃了个够。
真是……亏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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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月初一为朔望日,按例举行大朝会,所有在长安的九品以上的文武官都要参加,因官员众多,历来皇帝对此都非常重视。
自昌平帝病倒,大朝会一度中断了。
这次六月初一的大朝会,人们以为也会取消,可五月三十这天晚上,昌平帝突然下了旨意:明日大朝会照常举行。
朔望日的大朝,一般宣布敕旨赦令,或者仅仅是朝臣们朝参,并不奏事议事,说白了,就是君臣礼仪性的朝会。
皇上都病得起不了身,有必要硬撑着参加大朝会吗?
朝臣们心里犯嘀咕,但皇上有旨,莫敢不从,初一天还没亮,就准备着进宫了。
宫里,昌平帝也在做准备。
高太监捧着满满一碗药,小心翼翼端到床前,又慢慢送到昌平帝嘴边,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喂到昌平帝嘴里。
一边喂,一边拿湿棉巾擦着昌平帝的嘴角。
好容易喝完了,昌平帝点点头,喉咙发出几个模糊的字眼,“梳……梳洗。”
“诶诶。”高太监应着,仔细给他擦了脸和手,用小梳子把略显杂乱的胡须整理好,重新梳了松散的发髻。
他转身走到大衣柜的功夫,用袖子偷偷揩了揩眼角。
柜子最里面,是一套明黄的龙袍,和一顶九龙翼善冠。
高太监深深弯下腰,双手从最底下一抄,将龙袍和翼善冠一起捧了出来,颤巍巍地走到床边,声音都有些喑哑了,“老奴伺候皇上更衣。”
他和两个当值的宦官费力地给昌平帝换好衣服,刚要替他穿靴,便听殿外传来一阵脚步。
李蕴玉走了进来,“我来吧。”他说,弯着腰半跪在床上,轻柔地给昌平帝穿好靴子。
“父皇,儿臣扶你起来。”李蕴玉将昌平帝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一手抓着他的胳膊,一手托着他的腰背,声音也有点颤抖了。
高太监急忙上前帮忙,两人半扶半扛地把昌平帝架起来,稳稳端坐在早已预备好的肩舆上。
李蕴玉低头时,一滴泪悄然滴落。
昌平帝艰难地拍拍他的手。
高太监在昌平帝身边服侍多年,早已摸透了他的心思,因红着眼睛对李蕴玉道:“殿下,老奴托大说句僭越的话,你将来是这万里江山、千万子民的主子,你要明白皇上今日的用心。待会儿到了大朝会,可不能再流眼泪了。”
“嗯。”李蕴玉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扶着肩舆一侧,迎着金光四射的太阳,大踏步走向那片无与伦比的灿烂。
第74章
万里晴空,朝阳晒得白玉石台阶亮闪闪的,通道旁,禁卫军一个个站得笔直,挺胸凹肚腰手持长矛,表情肃穆庄重,自有一番皇家卫队的威仪。
文武百官不由放轻了脚步,循着台阶步入宣政殿,安静地按位次站好。
殿上已铺设好蹑席、熏炉、香案等物,宦官、宫婢、侍卫俱已候在殿前,所有人都到齐了,方听典仪唱赞:“圣驾到,跪——”
百官顿时呼啦啦如倒伏的麦子一样稽首跪拜。
昌平帝已经不能走路了,李蕴玉和高太监几乎是把他抬到龙椅上的。
李蕴玉弯腰替父皇整理好衣摆,刚要退下与百官同拜,却被昌平帝颤巍巍的手拦了下,示意他站在自己身旁。
从来没有皇子站在皇帝身边接受百官朝拜的,李蕴玉有些迟疑。
高太监小声劝道:“皇上金口玉言,他的意思就是规矩,殿下只管堂堂正正站在这里,切莫辜负皇上一片苦心。”
李蕴玉眼眶微微发烫,忍着满腔的酸热,挺直腰板,如昌平帝所期望的那样,昂然立于高台之上,垂眸俯视着跪拜的文武百官们。
无人敢仰视。
一君一臣,便是一天一地,无论是藩王权贵,还是叔祖长辈,见了他,都要恪守君臣之礼。
此后,这些人,不,全天下的人,生杀荣辱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这种感觉,叫人激动,又叫人迷恋,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李蕴玉看到角落里的李素诘,他已被褫夺爵位,整个人瘦如枯枝,脸色蜡黄,略一点动静就吓得抖如筛糠,已然是废了。
目光越过众臣,越过这宫,这墙,向着更远的东南望去。
承继,承继……大皇子出生时,想必也是寄托着父皇殷切的希望吧,可是李承继没能承担起这份希望。
自幼受大儒重臣教导的皇子尚且如此,在佛门长大的他,可以把这偌大的重担撑起来吗?
手,暗暗攥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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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望日的朝会后,长安是一派的祥和宁静,先前还有几个质疑李蕴玉理政能力,联手想着“从旁指点”的皇叔、元老重臣,也都暂时偃旗息鼓了。
不等他们行动,昌平帝就先发制人,挫了挫他们的气焰。
李蕴玉明白,这是父皇最后一次为他撑腰了,以后,他要自己摸索着如何做一个好皇帝。
先前不觉得有什么,但父皇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太医甚至隐晦暗示,最多也就这个月的功夫。
他也不禁生出几分茫茫然了。
不知不觉,他已走到苏家的门前,门房忙出来行礼,笑呵呵地向院内扬声,殿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