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加馅料的寿糕,那确实有点怪。”黎锦道,“不过,可以吃不带馅料的寿糕啊。”
“这样吗?”阿诚说道,“阿诚明白了。阿诚会在家里蒸寿糕,等将军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要出门?”黎锦惊讶地说道,“我刚才也没有说要出门啊?”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吗?黎锦其实有点惊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阿诚居然连黎锦心里的想法都能预测了。这应该算是好事吧?
“这……这不是一目了然的吗?”阿诚听了黎锦的话,确信的感觉似乎反而动摇了一些、变得颇为困惑了,“因为‘紫竹小院’里,并没有牛肉啊。所以,那显然是需要出门才能获得的食材嘛。”
“原来如此。”黎锦尴尬地笑了笑,“说的也是呢。确实这么一想,就能‘推理’出来了。”
“推理”这个词,是外国传来的说法,黎锦觉得很时髦又有趣,偶尔会说一下。
阿诚点了点头,说道:“阿诚不是很懂,也许这就是‘推理’吧。”
黎锦笑道:“阿诚不懂‘推理’吗?以后有机会的话,我教你啊。”
尽管黎锦在这方面也是个半吊子,但用来教导或曰糊弄、忽悠阿诚,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黎锦最喜欢和阿诚聊这些漫无边际的话了。
因为除了阿诚,她就没有什么人可以聊这种话题了。
在阿诚的身边,黎锦觉得自己可以做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如果离开了阿诚,在其他人的面前,黎锦总觉得自己就像是戴了面具一般,要跟别人一样。
就算黎锦自认自己已经是很特立独行的人,而且,她实际上也不怎么在意别人的目光。
但即使这样,不知为什么,在别人面前,黎锦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表现出与在阿诚面前不同的一面来。
甚至,就算在父亲与弟弟面前,黎锦都觉得没有在阿诚面前更能放松、更像自己应有的样子。
父亲和弟弟当然也能包容黎锦的性情,但在他们面前,黎锦并不能自然地聊出自己所有感兴趣的话题。
也许是因为年少时期的黎锦,还不太习惯表现得特立独行、我行我素,而在边关待了这么多年之后,黎锦已经与家人渐行渐远,要花不知多少年的时光,才能恢复到原来的状态的关系。
所以,才会不能像在阿诚面前那样百无禁忌吧?
黎锦搜索枯肠,试图找到“不能在家人面前表现得像在阿诚面前一样”的原因,暂且想到的也就是这一点了。
“真的吗?阿诚非常期待啊。”阿诚的表情非常明朗,“将军难得答应要教阿诚什么事情呢。”
“咳……”黎锦轻轻咳嗽了一声,“那是因为阿诚太优秀了。我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教给你吧。”
这说的也是实话。阿诚明明已经那么聪明了,黎锦能教给他什么呢?
黎锦甚至要跟阿诚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虽然阿诚一直努力淡化这一点,但黎锦又怎么能发现不了呢。
“将军才是最优秀的。”阿诚摇了摇头,“阿诚会一直向将军学习的,所以,希望将军一直都能收留阿诚,不要抛弃阿诚。”
“那、那可糟糕了……”黎锦捂了一下自己脸,说道,“对了,中午我想找人玩儿去。不能带着阿诚了啊。”
才刚说到这里,黎锦突然觉得有些迷惑。
是哪里不对劲吧?
刚才阿诚所说的“推理”,总觉得有些不对啊?
自己去买牛肉所以必须出门,这是可以“推理”出来的,但是,阿诚是怎么知道自己不会带着他,他要在家里等才行的呢?
“不能带着阿诚么……”阿诚有些委屈地说道,“阿诚知道了。只是一两次不带着阿诚的话,没有关系的。”
“抱歉啊,阿诚。但我还有一个疑惑。”黎锦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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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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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诚怎么会知道,我打算独自出门,不能带着你的呢?”黎锦问道,“这不是‘推理’所能知道的吧?莫非阿诚你会‘未卜先知’不成?我很好奇哦,能告诉我吗?”
“‘未卜先知’吗?嗯……也许就是这样吧。”阿诚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有一点点,像是‘未卜先知’的感觉。阿诚‘推理’出了将军要出门买牛肉的同时,忽然就感觉到……将军不会带着阿诚出门了,这让阿诚的心情有些失落呢。”
“那是什么感觉呢?”黎锦困惑地问道,“能说的再清楚一些吗?我不是很明白。”
“阿诚也不知道如何表达呢……”阿诚有些困扰地说道,“总而言之,就是一种没有缘由的感觉吧。”
“还是不明白,不过……算啦,阿诚就先解释到这里吧。”看出了阿诚的为难后,黎锦勉强接受了这样的回答。
“阿诚觉得,自己有时好像可以看到‘未来的事情’呢……”阿诚说道,“刚才就是这样,不知为什么,阿诚看到了将军独自出门,而阿诚在家里做寿糕的‘画面’。所以,阿诚才会认为,‘将军应该不会带着阿诚出门,而自己独自出去’吧。”
阿诚有时能看到关于未来的事情的画面?那真是神奇的体验呢。
虽然在黎锦看来,阿诚本来就是个不可思议的人,但知道了这种事,会让黎锦感到格外不可思议。
“阿诚你说的是事实、不是比喻吗?”黎锦问道,“难道真的会看到画面不成?”
“不算是‘很清楚的画面’。”阿诚说道,“感觉上是很虚无的……嗯……阿诚的词汇量太小了,一时说不明白。”
“是‘抽象’吗?阿诚你想说的莫非是这个词吗?”黎锦说道,“那是很不具体的,只是一种简单的感觉。虽然不详细,却又非常清晰……”
“这个……阿诚也不知道啦。可能是吧。”阿诚很困惑地回答。
“那可真不错。”黎锦说道,“虽然我也有一些‘抽象’化的‘预感’,但是对‘未来的画面’这种东西却完全看不到呢。如果阿诚能看到未来的画面的话,那很厉害啊。”
阿诚“嗯”了一声,说道:“其实,阿诚遇到将军的那一刻,阿诚也看到了‘未来的画面’的。”
“啊?那是真的吗?”黎锦略微有些惊喜,不由得微笑了起来,“阿诚看到了的,是什么画面啊?”
“不……还是不说了吧……”阿诚的脸又红了,“很不好意思的。让阿诚保密吧。”
“这样啊……”虽然有些遗憾,但黎锦只得点了点头。
既然不好意思说“内容”,为什么刚才又说出来了“主题”呢?
黎锦心想,大概是因为,阿诚看到的是很令他得意的事情,所以禁不住炫耀出来的关系。
但是,刚说出来几句的时候,阿诚可能又突然意识到这很普通,于是便无法再说下去了吧。
“将军……其实阿诚……”阿诚小声地说了出来,却欲言又止,“算了,没什么……”
阿诚虽然没再说下去,但黎锦从一开始就听清了。
无论怎么去想,阿诚的这个态度都是“有什么”啊?但阿诚不想说的话,黎锦就没有办法知道,只得搁置了。
算了,等阿诚想明白了的时候,就能自然地把所想的事情说出口了吧?至少黎锦是这么认为的。
“那么,阿诚,我先出门了哦。”黎锦用安抚的语气说道,“我也不太想抛下阿诚,独自出去玩的。只是,阿诚你不是很不喜欢和贵女接触吗?我现在要去找那位莲湖郡主,实在不方便带着你啊。”
“阿诚明白的。”阿诚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他用语气沉闷的声音回答道,“阿诚就算待在家里,也不会无聊的。这段时间,阿诚会在家里干活做事的……”
“不用干活做事也没关系啦,休息一阵子不好吗?”黎锦略带苦笑地说道,“阿诚你太辛苦的话,我也会内疚的。现在,连薪水都没有给过你,你还这么辛苦勤劳,实在让我惭愧。”
“可是,对阿诚来说,不做事才会内疚啊。”阿诚说道,“不就是因为,阿诚能帮上将军的忙,才能这样跟着将军的吗?如果阿诚不肯做事的话,将军要阿诚有什么用呢?”
阿诚说的这是什么话啊……阿诚突然说出这番话,让黎锦感到很是为难。
阿诚确实很擅长完成各种各样的工作,这本来就是事实,没有否定的必要。
但是,黎锦真的不只是因为阿诚能帮上自己的忙,才把他带在身边的。在这件事上,阿诚绝对是误会了吧。
虽然,最初和阿诚相见的时候,确实是因为他聪明伶俐又能干,才会重视他的。但那是过去的事情了,并不适用于现在的状况。
黎锦早就已经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把阿诚带在身边的了。
阿诚精通许多种技艺,这当然很重要。
但对黎锦来说,这些都只是阿诚的“加分项”而已。在“加分项”之外,阿诚尚有更重要的特质,吸引着黎锦。
黎锦甚至觉得,阿诚让自己有一种很难离开他的错觉。
阿诚之于黎锦,就像土壤之于植物、江海之于游鱼,空气之于人类一样。
这么形容,可能是太夸张了。但黎锦有时,真的会有如此的错觉。
有别于土壤、江海与空气的是,黎锦离开阿诚,当然不会死。
但如果最后是这样的结果的话,应该会让她极度烦躁、孤寂不安吧。
对黎锦来说,阿诚就是她的“镇定药物”。
虽然不能服用,却比什么“天王补心丹”“朱砂安神丸”之类的药物更有效。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了,黎锦早就有意抑或无意地,将阿诚视为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了。
对黎锦来说,阿诚的存在,不是“主要的”,可能也不是“必要的”,但却是“重要的”。
但为什么……阿诚竟然会误解两人间的关系呢?
阿诚对自己的立场的评价……也未免,太过于卑微了吧?
难道阿诚认为,在黎锦心里,自己只不过是个方便的“工具”吗?
那种用于“做事”的“工具”,仅此而已。
难道阿诚认为,这就是他的价值吗?
如果阿诚真是这么想的话……那么,黎锦的内心,也不由得由衷地产生出了悲哀与怜惜的感情。
在阿诚的心里,黎锦究竟是如何看待他的呢?
黎锦甚至有种直接询问阿诚这个问题的冲动了。
但她的念头刚一转到这里,冲动却又停了下来。
黎锦有些担心,只是自己想多了,实际上并非如此。
阿诚只是习惯于说的比较夸张、或是表现得楚楚可怜罢了。
实际上,阿诚可能并没有黎锦所想象中那么自卑与低微吧?其实,也许只是黎锦搞错了而已……
毕竟,阿诚的眼睛那么清澈明亮,就像宝石、星辰一般。
拥有这么一双眼睛的人,内心却是极度可怜卑微的。这可能吗?黎锦实在很难想象。
因此,想到这里,黎锦也就失去了询问的勇气。
如果阿诚根本没有像自己想象中那么卑微,而只是说话口气比较奇怪而已的话,黎锦贸然问出口这种问题,结果可能会让双方都非常尴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