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缜打鸡毛掸子上拽下一根羽毛逗她:“香香。”
香香咯咯欢笑。
林畔儿见香香笑的开心,也拽羽毛来逗弄。
正热闹着,沈浊掀帘进来,“哟,哪来这么大一孩子?”
“邻居家的。”林畔儿招呼,“四娘没和你一起来?”
“我没告诉她。”上前端详孩子,“这孩子生得怪好看,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谁告诉你是女孩?”
“是男孩也差不了。”
裴缜把羽毛递给林畔儿,招呼沈浊里间说话。
“找我有事?”
“大过年的,就不兴我来拜个年?”
裴缜眼睛夹他:“没见你拜年。”
沈浊嘿嘿挠头:“是有一件小事,只怕你不肯帮衬。”
“说说看。”
“你看我现在不在大理寺了,整日无所事事,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
“你有什么主意?”
“我听说北衙禁军现有个空缺,禁军统领哥舒英素与令兄交厚……”
“你想让我去求裴忘端?”
“行吗?”
“门也没有。”裴缜一口回绝。
沈浊气馁。
裴缜道:“你也不必气馁,我和他素有嫌隙,我求他他必定百般刁难,你亲自登门拜访,未必求不来。”
“我登门拜访当然没问题,只是总得备一二厚礼,我现在寄人篱下,囊空如洗,哪来的钱钞孝敬他?”
“无需为此发愁,我借你就是。”当即取出一叠银票递与沈浊。
沈浊愁眉大展,捧着银票道:“你哪来这许多钱,莫不是回了一趟府,老夫人周济你的?”
裴缜哼道:“我自有生财之道,用得着家里周济?”
“不就是大理寺的几两俸钱,还有什么生财之道?”
“你只管用就是,打听那么多干嘛。”
“难不成是去给一字生香铺画春宫画去了,我听说那个东西很值钱,尤其画的好的,动辄千金。”沈浊本是随口玩笑,忽见裴缜神色有异,“不是真的吧?”
“当然不是,再胡说八道钱还回来!”
沈浊分不出真假,搂住钱钞要紧。出去后与林畔儿闲聊数语,喝了两杯何婆烫的酒,正欲离开,只听房门开阖,棉帘子窣窣抖动,钻进一个披着大红斗篷的女子来。
不意会在这里遇见魏若若,沈浊一时呆在原地。
林畔儿不识得魏若若,好奇地看着他们呆望彼此。
“过年好。”沈浊小声问候。
魏若若视若无睹,美眸四下打量,“我姐夫呢?”
“谁是你姐夫?”
听见这声招呼,魏若若这才转过脸来正眼打量林畔儿:“你是谁?”
“我是林畔儿。”
“林畔儿是谁?”
“林姨娘是我们二爷的妾室,姑娘是谁?”何婆见魏若若梳着闺中少女的发髻,遂以“姑娘”相称。
沈浊这时早溜了。魏若若转着圈打量一遍,不客气道:“叫我姐夫出来。”
裴缜听见动静出来,“你怎么来了?”
“他来得,我来不得?”魏若若语声里透着不快,拣把椅子坐下,“怎么还有个孩子,你生的?”
“不是。”
“她是你的妾室?”魏若若眼睛瞟林畔儿,“论模样,连个好丫鬟也不如,般若虽去了,你倒也不必自暴自弃成这样。”
“别胡吣。”裴缜厉声斥她。
魏若若何曾被他呵斥过,眼圈立时红了,“沈浊欺负我,你也欺负我,般若不在了,你们都欺负我!”
负气而去。
裴缜少不得追出去宽慰。
“瞧这出闹的,这姑娘真不是个安生的主儿。”
忽见林畔儿有落寞之色,“你别听她胡咧咧,美人在骨不在皮,她眼皮子浅,只以皮相为美,哪里知道骨相才是最持久的。”
“可是男人都重视皮相,喜欢妖艳的。”六饼不知轻重插了一嘴。
何婆当头给他一暴栗:“你才多大,就知道男人喜欢什么了,滚厨房生火去!”
“二爷一定也一样……”林畔儿喃喃道。
“你别瞎寻思,二爷若认为你不好,他干嘛喜欢你?他既然喜欢你,一定是你好的缘故。”
“可是他喜欢我什么呢?”
晚上林畔儿把这个问题抛给裴缜,裴缜一时没答上来,“我也不知道,心里不由自主地喜欢你,看见你就高兴,看不见就想念,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畔儿呢,又喜欢我什么?”
“我喜欢你喜欢我。”
“假设我不喜欢你了,你岂不是也不再喜欢我?”
“是这样没错。”
裴缜忽然哀伤起来。
“二爷怎么了?”
“我怕我突然有一天不喜欢你了。”裴缜将林畔儿紧紧搂入怀中,“不明原因的喜欢,我担心突然消失。”
“所以得及时行乐。”林畔儿很认真地说,“趁着我们都还喜欢彼此,做一些快乐的事。”
裴缜手托在林畔儿臀上,抱她坐自己身上,动手调整位置。
林畔儿慌张道:“二爷作甚?”
“听你的话,及时行乐呀。”
第65章 .情情篇(其七)人死如灯灭
香香在时,逢她饥饿,林畔儿去姜婆处购得羊奶一壶喂她。王婆尝到甜头,三天两头送香香来寄养。
林畔儿向她打探报官之事,王婆道:“吓!不报不知道,一报吓一跳,原来不止我们和张生两家丢了娘子,附近的布政坊、居德坊、义宁坊竟也有妇人丢失,一般一色都是有孩子的哺乳妇人!”
“哟,这可真是咄咄怪事!”何婆插言。
“谁说不是。”王婆淌眼抹泪,“可怜我那媳妇儿,贤惠文静的一个人儿,遭此祸事,眼下也不知沦落何方。”
“有官府出面,你就等好消息吧。”何婆安慰,“说起来大年下的县衙开衙了吗?”
“原是不开的,架不住丢媳妇儿的人家多,魏县令紧急召了一班衙役在周围几个坊搜查。”
“那就好那就好。”
王婆哭了一回,由何婆送着出去。狸奴怕生,王婆来被迫钻到床底下,此时钻出来围在林畔儿脚边喵喵叫。
林畔儿取来蒸鱼喂它,一边儿看着它吃一边儿摸它毛茸茸的脑袋瓜:“不晓得你妈妈哪里去了,冷冷的天有没有饭吃有没有暖和窝睡。”
狸奴喉咙里发出呜呜声,除了吃鱼俨然什么也不在意。
忽听何婆外头喊:“畔——林姨娘,二夫人来了。”
林畔儿迟钝起身,压根没想到出迎这回事儿。
何婆打头阵,一条臂膀把两面刺绣的棉帘高高兜起,房瞬仪手捧袖炉,雍容贵气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小丫头,各各不落闲,或捧或提着东西。
林畔儿杵在原地,并不知如何招待。好在何婆伶俐:“林姨娘,还不快请二夫人落座。”
“请坐。”林畔儿讷讷。
何婆忙着奉茶:“二夫人过来,怎么也不提前遣人说一声,你看这节骨眼儿赶的,二爷刚出去。”
“不急,这次来不单为看二爷,也来看姐姐。月香,还不把我给林姨娘准备的东西呈上来。”
几件簇新衣裳,一匣首饰,几样滋补佳品。
“衣裳首饰不值什么,难得的是这几样补品,原是公公从幽州捎回来给婆婆的,婆婆没舍得吃赏了我,我同样舍不得吃,送来给姐姐吃。”
何婆“哎哟”道:“林姨娘哪当得起夫人叫她姐姐,忒折煞她了。”
“林姨娘年纪比我大,又比我先入门,我唤一声姐姐应当应分的。”
何婆捅咕林畔儿:“林姨娘快谢过二夫人。”
林畔儿看着房瞬仪道:“我不要你的东西,待会儿记得带走。”
“姐姐厌弃我?”房瞬仪吃惊。
林畔儿摇头。
“既不厌弃,何以不收我的礼物?”
“我们不熟。”
这话真实的叫房瞬仪一时难以消化,半晌,脸色才重新转回红润,“姐姐过于可爱,你我共同服侍二爷,难道还能不来往,既来往,迟早会熟起来。二爷想必也乐于见你我和睦。”
“你问裴缜罢,他同意我就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