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翎回到正院,没进门呢,就听见院子里的笑声了。
还有徐妈妈无奈的声音:“金子,你出来呀,那可不是给你准备的窝。”
徐妈妈新寻了十几只花盆,专门拣选了松下土装充,预备着种花。
金子原本还趴在院子里假寐,瞧见之后,就站起身,摇着尾巴到铺完土的花盆里趴下啦!
乔翎进去瞧见,劳累了一天的心绪骤然间轻松下来。
她从口袋里取了山楂出来,徐妈妈,玉映,院子里的侍女们人人有份。
最后还剩下一颗,她没有吃,想了想,摆到床前的柜子上了。
内室里没有旁人,乔翎悄声说:“姜迈,你也来吃,一点也不酸的哦~”
这时候距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她活动一下肩膀,往书房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徐妈妈来喊她:“太太,吃饭了,今晚上有栗子炖鸡吃,好新鲜的!”
乔翎应了一声,夹了张书签在没看完的书里,转身出了门。
侍女们已经摆了饭,开胃的小菜和香药果子,烧鹌鹑,鹿鸡同炒,葱烧鲤鱼,几种菜式里边,栗子炖鸡的香味格外突出。
乔翎从张玉映手里边接了筷子,同时奇道:“栗子熟了吗?”
“是早熟的品种,”徐妈妈告诉她:“大苗夫人午后使人送过来的。我让她们剥了一些烧鸡,剩下的还在那儿搁着呢。您吃着觉得好,明天再做来吃。”
乔翎问:“府里别的几处送过了吗?”
徐妈妈道:“老太君、太夫人、二夫人那儿我都安排人送过去了。”
乔翎点点头:“那就好。”
板栗甜糯,鸡肉鲜嫩,菜里边加了一点辣椒调香,最后撒一撮香菜,堪称完美!
乔翎吃了满满一碗,末了用茶漱了口,照旧往书房去看书了。
她今天回来得早,张玉映也不催促,跟着过去替她多点了几盏灯,又挨着打开灯罩,默不作声地把灯芯调得亮些。
末了,又寻了本书在旁边坐下,也看了起来。
乔翎已经把想看的律令条例看完了,再看一本姜迈看过的游记,又叫徐妈妈给找了几块木料,持着雕刻用的道具,打算雕几个小玩意儿来练练手。
马上就要往中山侯府去做客了,她盘算着,要不要仿照着丛丛她们的样子,雕几个小人儿送去做礼物?
张玉映早就知道自家娘子有这本领,先前还收到过苹果雕成的花儿,这会儿瞧见,倒也不觉惊奇。
两人各有各的事情在做,气氛融洽,如是等到了时间,又一块往卧房那边去。
路上,乔翎也对她发起了邀请:“玉映,你想不想到京兆府去当差?”
张玉映听得一怔,过后稍显遗憾地摇了摇头:“娘子厚爱,只是我并不适合京兆府。”
乔翎有点不解,说:“可以做文书之类的工作呀!”
张玉映顿了顿,无奈道:“娘子,我是罪官之女,政审通不过。”
乔翎:“……”
张玉映瞧她满脸郁卒,不由失笑,又说:“前不久,齐王妃使人送信过来,想找个人帮她一起打理济善堂,我在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她有些歉然:“叫娘子失望了。”
乔翎很替她高兴:“我怎么会失望?你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想做的事情,这很好啊!”
侍女们已经准备好了沐浴的水,乔翎去泡了个澡,擦干头发之后,便舒舒服服地躺到了塌上。
屋子里的灯都熄了,只有外间还为守夜的侍女亮着两盏。
乔翎拉起被子盖住自己,正准备合眼睡觉,忽然间察觉到周遭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视线正对着的紫檀屏风,再远一些的多宝架,床头的小案,各处放置的摆件,帘幕放下之后隐约只能瞧见一角的梳妆台,那妆台上放置的明镜借了月夜的光,一片莹莹。
好像有哪里不对?
她迟疑着坐起身来,环顾左右之后,将目光落到了床头案上。
“翡翠!”
乔翎叫今晚守夜的侍女:“我放在床头案上的山楂,你丢掉了吗?”
翡翠推门从外边进来,下意识往案上瞧了一眼,迟疑着,茫然道:“……太太,案上有过山楂吗?”
怎么会没有,我先前亲手放上的呀!
乔翎怔住了。
翡翠也有些不明所以:“太太,是少了什么东西吗?”
乔翎回过神来:“哦,不,没有……”
她说:“什么也没少。”
乔翎心想,从我把那颗山楂放下,到我洗完澡过来,中间隔的时间那么久。
侍女们来来往往,备不住就是谁过来拿走了,亦或者觉得我不想要了,所以丢掉了呢?
可是……
翡翠还停留在门前,稍显忐忑地叫了声:“太太,您还好吗?”
“我没事儿,”乔翎朝她笑了笑,说:“你出去吧。”
“嗳。”翡翠轻快地应了一声:“您要是有什么事,随时喊我,我就在外边。”
说完,轻轻退了出去,将门合上。
乔翎将被子重新拉起,却是久久没有合眼。
第107章
下午。
乔翎办完该办的事项,便麻利地离开了京兆府。
小庄则协同皇长子一道出去,往门房那边去签离:“我们这类吏员上班的时间,跟官员们是一致的,只是如若太叔京兆、乔少尹、崔少尹三位没有及时下值,我们就得在外边等着,以备随时听候差遣。”
“这会儿他们三位都离开了,我们也就可以走了。”
“走的时候要在门房这边签离,记下离开的时间,来的时候也得签到才行,做到出入都有痕迹可寻……”
又跟他说了早晨上班的时间。
皇长子听得眼前一黑:“怎么这么早?”
平日里官员们上朝的时间其实就很早了,夏天天亮的早还好一些,到了晚上,天不亮就得起身收拾,预备着出门!
可是京兆府这边的吏员们签到的时间,居然比上朝的时间还要早半个时辰!
小庄好脾气地笑了笑:“一直都是这么规定的呀。”
又说:“因为有些官员并不会直接去待漏院等着上朝,或许是要来取什么公文,亦或者赶早来办什么事情,这就需要我们更早一些在这儿待命。”
她在签离表上记了名字,门吏核对之后,表格又递到了皇长子那儿。
他一边写,一边听小庄问:“侯哥,我们找家茶亭,坐下来边喝边聊吧?”
皇长子自无不应。
等签离结束,他叫小庄领着,往京兆府不远处的一座茶亭去了。
两人这会儿身上还穿着京兆府黄衣吏的服制,茶亭的老板娘见了难免要客气三分,即便那桌子是干净的,也忙不迭再擦了几下。
又叫人送了茶和几样点心过来。
皇长子瞧了一眼,碰都没碰。
小庄看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
只是接着先前的话茬,继续说:“早晨上值的时间是固定的,我们这些在乔少尹手下做事的,就得在她下朝之前把该做的做了,这一日乔少尹打算做什么,我们约莫会被分到什么活计,心里边都得做到有数。”
“哦,侯哥,别忘了每天早晨去厨房要水……”
皇长子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专门去要水。
水这东西,不都是连眼神都不需要浪费一个,就有人给送到手边的吗?
哦,其实也没变。
就是这会儿乔少尹变成了连眼神都不要浪费一个,就有人给送到手边的人,而他成了送水人罢了!
真是令人痛苦的转变!
小庄还在倾囊相授:“京兆府的厨房总共就那么六七口灶台,喝水的有多少人?更别说一旦下了朝,所有人都会同一时间回去。”
“三位上官,也就是太叔京兆和乔、崔两位少尹,他们手底下的人是不需要去烧水的,但凡厨房有,马上就能提到,但是那壶水是刚烧开的,还是烧开放了一会儿的,就不一样了,不同人喜欢喝水的火候也不一样……”
皇长子心想:哦,天呐,原来一壶破水还得讲究火候?
这不都是太监干的活儿吗?!
差不多就得了!
这些上位的人臭讲究怎么这么多!
又忍不住:我从前难道也是这种吹毛求疵的贱人?
不会吧,我真的有那么贱吗?!
皇长子被教授了一脑袋“如何在京兆府做牛马”的经验,最后怀揣着对自我阶级的怀疑,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他倒是还记得乔翎说的话,问小庄:“你住在哪儿?晚点我让人把东西给你送过去。”
小庄不太敢相信他的记性,就没用嘴说出来,问老板娘要了纸和炭笔,清楚地写在条子上,双手递了过去。
皇长子浑然不曾发觉自己被怜爱了,和煦地朝她点点头,付了茶钱,回家去了。
桌上的点心上来的时候是什么样,这会儿还是什么样。
小庄叫老板娘给包起来,然后伸出手来:“老板娘,你没找零哦。”
老板娘脸上一黑:“小庄!那位客人也没说要找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