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下,乔翎给推得一个趔趄,好悬没栽到地上。
梁氏夫人坐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你自己乐意去,撞到墙上可别怨我!滚吧!”
乔翎上前一步,扒住车窗:“婆婆,有个脓包在那儿,你总不能不往那儿看,然后说服自己说没有脓包吧?”
梁氏夫人“咣当”一声从里边把窗户放下去了:“那你就去行侠仗义,把脓包给挤了吧!”
说完也没听乔翎言语,便吩咐车夫:“走吧,别管她!”
乔翎目送着那马车越走越远,不由得挠了挠头:“唉。”
这时候就见前边那行人停下了,几个武士调转马头,重新回来。
乔翎就笑了:“我婆婆这个人啊,就是嘴硬。”
心还是软的。
……
梁氏夫人使人回越国公府,再过一条街就要到的时候,又叫人停住了。
犹豫起来。
陪房心里边有了谱儿,暗暗发笑,脸上还是露出茫然来,问:“夫人,咱们不回去吗?”
梁氏夫人没好气道:“你也来跟我装糊涂?就这么回去,少了个人,老太君难免要问,到时候牵扯起来,我实在懒得多说!”
陪房便作了然之态,主动提议:“要不,咱们转道到李家去看看?万一夫人叫李家人给欺负了呢?”
梁氏夫人心说乔霸天还能叫人欺负了?
到底还是板着脸叫人调转方向,往李家去了。
这边刚到门口,正瞧见乔翎出来,梁氏夫人定睛一看,大吃一惊!
因为这会儿乔翎看起来实在有点狼狈,头发乱了,衣襟也给扯开了一点,再仔细看看,眼角那儿还被人给抓了一下,红红的一道伤口。
梁氏夫人勃然大怒:“李家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他们理亏,居然还敢动手!”
梁霸天立时下了马车,先骂乔翎:“你怎么搞的?没出息的东西,只知道窝里横,叫人打成这样!”
又撸起袖子来:“我带人去砸烂他们!!!”
乔翎赶忙拉住她:“快跑!”
梁霸天气势汹汹道:“怕什么?皇家也就罢了,姑且忍气吞声一点,李家算什么东西!”
乔霸天雄赳赳气昂昂:“我在他们家一口气打断了三个人的腿!”
梁霸天:“……”
梁霸天一把拉住她:“快跑!!!”
第22章
马车迅速向前,往越国公府方向去了。
梁氏夫人这才安抚住怦怦直跳的心脏,问乔霸天:“怎么回事?!”
乔翎愤愤道:“李家人都是王八蛋!”
她说:“我怕冤枉了李家人呢,还很有礼貌的去问,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可那老王八蛋一听我问他们夫妻之间是否生过口角,马上就变了形容,摆出一副死人脸来,说——自家的事,跑到外边去说了做什么?一把年纪的人了,难道都不觉得丢脸吗?!”
梁氏夫人专心致志的听了,很了解她的说:“你听完肯定马上就生气了吧?”
“是呢!”
乔翎用力的点头:“虽然姑母是亲姑母,但也不能只听她的一面之词呀,可我过去一问,再听老王八蛋那么一说,就知道这事儿八成是真的!”
她说:“我当时火气蹭的一下就上去了,索性挑明白问他——你是不是动手打了姑母?”
梁氏夫人问:“你那姑丈李文和怎么说?”
乔翎现下想起来还觉得生气:“他还没说话呢,他那个妾就娇滴滴的冒出来了,说什么姐姐怎么能这样,不维护家里的声誉也就罢了,居然还出去胡言乱语,这不是叫外人笑话吗?”
“老王八蛋听了,就说夫妻之间吵嘴很正常的,谁家没有过这种事?本也就是不小心推了一下,真要是诚心去打,你还能见到她,听她添油加醋、胡说八道?”
“不要把这对贱人的言语说的这么细致,容易叫我生气——我的肝也是肝!”
梁氏夫人打断道:“来说一说你接连打断三条腿的英姿,叫我开心一下!”
乔翎马上就眉飞色舞起来:“我当时听他说完,真是火冒三丈,看他那副小人嘴脸,马上就过去给了他一拳!那个女人就叫了起来,嚷嚷着叫家仆来赶我,只是被我们家的人拦住,才没能过去!”
“李文和气急败坏,居然觉得他能行,撸起袖子过来打我,我反手掰断一条椅子腿儿,把他腿给打折了!”
梁氏夫人听得兴致勃勃:“那还有两条腿呢?”
乔翎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股气闷来:“李文和倒了,倒是把李家其余人给招过去了,姑母的两个儿子——论起来,我该叫表哥表弟的,义愤填膺来的谴责我,说怎么能在长辈家如此大闹。我问他们,知不知道母亲先前几次被父亲打,最近的一次甚至于头都给打破了……”
梁氏夫人目露一丝嘲弄的了然:“他们怎么说的?”
“他们居然知道!那是他们的亲生母亲啊!”
乔翎难以置信道:“李家大郎今年十九岁,二郎十七岁,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啊!明知道母亲被父亲欺负,居然视若无睹,这种儿子,生他出来做什么?!”
“姑母为了儿子忍气吞声,不愿意与丈夫义绝,坏了儿子的姻缘,可他们对母亲居然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漠视她被欺负成这样!”
梁氏夫人明白了:“所以你就把那兄弟俩一起打了!”
乔翎用力点头道:“对,两个小王八蛋都给打了!”
梁氏夫人稍显诧异,说:“你很能打啊?”
乔翎被闪了下腰:“哎?”
梁氏夫人上下打量着她,说:“李家的两个儿子,我也都见过,虽然不成器,但却生的人高马大的,你一个人居然能把他们俩给打了?”
乔翎动了动肱二头肌,骄傲的回答第一个问题:“婆婆,我很能打的,你没发现我很结实吗?”
本朝高皇帝在马背上征讨天下,民间也是武德充沛,闺阁女郎的教育也包括有骑射,梁氏夫人自己也学过,颇有些功夫在身上,只是不算十分了不得的高手罢了,倒是没想过乔翎这样寻常出身的娘子居然也学过。
毕竟穷文富武,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此时梁氏夫人解了疑惑,倒也没有多问,思及前事,又有些幸灾乐祸:“你行侠仗义,替受委屈的姑母出了一口怨气,你好厉害啊,我可真是佩服。”
乔翎狐疑的看着她,瓮声瓮气道:“婆婆,你好像有点阴阳怪气。”
“怎么会呢?”
梁氏夫人道:“你这样的侠肝义胆,为人打抱不平,正好映衬出我的冷漠和无情,叫我自惭形秽,钦佩都来不及呢!”
乔翎:“……更阴阳怪气了。”
梁氏夫人冷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婆媳俩回到越国公府,老太君、姜二夫人乃至于两位出嫁归宁的姜夫人都在等着。
乔翎先前在马车上的时候,就已经重新整顿了形容,然而眼角上那道红色伤痕却是遮不住的。
老太君瞧见,便皱起眉:“脸上这是怎么了,可是宫里边遇上了什么?”
“宫里边一切安泰,”梁氏夫人道:“倒是这孩子是个热心肠,知道三妹妹受了委屈,去李家闹了一场,打抱不平呢!”
厅内几人会意过来,神色各异。
小姜氏不由得站起身来,惊愕又歉然:“怎么搞成这样了?马上就要成婚……女孩子的脸多珍贵呀!”
她动容不已的拉着乔翎的手:“你这孩子真是实诚,叫我说什么才好呢?”
乔翎满不在乎道:“没事儿,过几天就好了,倒是姑母你,还是在家里住几日吧。”
她由衷道:“即便不义绝,不和离,也好歹暂且分开一段时间,说出来不怕姑母生气,李家那些人,包括两个表弟,都没个真心把您放在心里的!”
小姜氏潸然泪下:“我这辈子,就是这个命了,丈夫那样,儿子也……唉,一把年纪了,既要母亲费心,还要叫侄媳妇照应!”
老太君轻叹口气:“要不说儿女都是债呢。”
又说:“宽心住下,你未出阁前的院子,一直都有人照看着的。”
梁氏夫人倒是说起另一事来了:“婚礼上该准备的都准备齐全了,也知会过京兆府那边,到时候队伍从北门出去,绕着坊内走一圈儿,再从南门进来。”
又跟乔翎说:“今下午叫人领着你逛一圈熟悉一下路径,虽说真正行婚仪的时候有人引路,但你自己心里边最好也有个谱儿。”
乔翎老老实实的应了。
神都城里的规矩,娶妻的一方骑马,出嫁的一方坐轿,新婚夫妇二人下午出门,傍晚行礼,第二日清早再去拜见舅姑。
只是姜迈体弱,是尊玉人,骑在马上连风吹带日晒,禁受不住,索性调换过来,叫乔翎骑马,他来坐轿。
乔翎反而觉得轻松呢。
骑在马上兜风,完事儿去跟客人们喝几杯酒,可比先闷在轿子里,后闷在新房里舒服多啦!
芳衣带了先前量体裁衣的婚服过去,张玉映带着几个侍女就要替乔翎妆扮上:“今天先试一试,免得明天慌了手脚,遗落了什么要紧东西!”
乔翎有些好笑:“我又不需要多仔细的梳妆,衣袍也不繁琐,能落下什么呢。”
几个侍女也不怕她,叽叽喳喳的涌上去,帮她穿戴起来,长发束冠,最后抚掌说:“好俊的郎君!”
乔翎半信半疑,看向张玉映:“真的吗玉映?”
张玉映眸光明亮,用力的点头,重复一遍侍女们的说辞:“好俊的郎君!”
姜迈的乳母罗氏那边也送了新婚的衣裳往姜迈面前去,又柔声问他:“国公是否要试一试呢?”
姜迈微露诧异:“这就到日子了啊。”
罗氏便笑了起来:“自从乔娘子来了之后,时间好像过得格外快呢。”
姜迈听罢,也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日光透过薄薄的的窗纱照进内室里,他脸上仿佛蒙着一层玉石般的光泽。
罗氏正要再问一次,忽然间听见外边传来一声熟悉的狗叫。
姜迈伸手将窗户推开一个月牙形状的角,轻轻叫了声:“金子。”
金子屁股坐在地上,两只前脚支起来,清脆的朝他叫了一声:“汪!”
……
真正成婚的那天,乔翎反倒没什么紧迫的心思。
按部就班的起身,洗漱,用饭,继而再漱口沐浴,从浴池出来,侍女们近前来帮她穿衣束发,张玉映则在旁,最后念一遍婚礼的流程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