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好人,”崔锦儿索性躺在李璟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楚王是实心眼儿地对我们好,不怕忤逆母后,也要偷摸找人给咱们看病。自从停了那个药,你夜里不再起夜,虎子都用不上了。我身上舒服,来月信时都还有力气学箭。如果……”
崔锦儿蹙眉道:“如果晋王和楚王起了冲突,你要哄着晋王,让他别生气。”
怕晋王生气,自然是因为晋王更强大。
有时候弱者要靠强者的怜悯,才能活下去。
“我总觉得,”李璟道,“他没有楚王好哄。”
弱者委曲求全,也是一种保命的办法。
“那就哄楚王,”崔锦儿道,“平头老百姓家的兄弟,还要因为一亩三分地争个急头白脸呢,更何况皇家。”
但是老百姓家的兄弟,撕破脸也不过是打一顿,老死不相往来。皇家的兄弟,是会栽赃陷害,血流成河的。
“我想睡觉。”李璟闷声道。
“好,”崔锦儿也不管是不是大白天,就随着李璟道,“脱衣服,妾身陪你睡。”
她这么说着,腿已经勾住李璟的腰,炙热的身子贴上去。
“还是锦儿好,”李璟心满意足道,“如果再让本王纳几个美妾,就更好——啊!”
话音未落,崔锦儿已经踢了李璟一脚,把他踢得啊啊乱叫,再也不敢提什么美妾。
叶娇闯入晋王府,发生了什么事,瞒得密不透风。
但魏王李琛听说,是赵王带着楚王,把叶娇接出来。而李璋受了伤,对外只说是跟叶娇切磋武艺,不小心失手自伤。
他甚至没有说是被叶娇打伤。
失手自伤,听起来真的很蠢。
这个消息让多日来心情不好的李琛,稍稍宽慰。
“就让他们狗咬狗。”他对幕僚道,须臾又问,“工部那里,真的找不到证据吗?”
自从发现工部修改图纸,木棚受力改变后,李琛便怀疑,木棚可能会塌。所以他借病休息多日,仔细盯着圜丘的动静,终于在除夕那日,前往严府送节礼的幕僚发现,叶娇把严从铮带走了。
幕僚跟到圜丘,回来禀告。李琛这才安排人在祭典开始前,拆掉撑拱。
显然,是李策发现木棚会塌,做了加固。
而施计让木棚塌落的,只可能是晋王李璋。毕竟若不是他,自己和李策根本不会去监修圜丘。
真是大胆啊,不管他是不是要行刺皇帝,李琛都决定成全李璋。
可没想到挑檐塌了,李策受伤,李璋竟然落了个仁孝的名声,全身而退。
李琛从工部入手查证,查来查去,只查到大兴善寺的住持跟修改图纸有关,而那住持又是李璋的好友。
除此之外,一无所得。
他气恼地过了个年,听说李璋受伤,心情才好些。
“这么大的事,”李琛笑道,“怎么能只有咱们知道呢?不能瞒着父皇啊。”
该去给父皇针灸了。
楚王未婚妻伤了晋王李璋,只这一句话,便能让人浮想联翩。
……
第137章 父母偏心
早春的薄寒依旧侵人筋骨,而皇帝退朝后休息的南薰殿,却暖得花池里的山茶早早开了。
皇帝斜倚在引枕上,听着屏风外的乐声,微微阖目。而魏王李琛跪坐在软榻下,凝神针灸。
阴陵泉健脾利水、缓解膝痛。
风市穴祛风利湿、舒筋活络。
他神情专注,如参禅拜佛般,心无二用。
直到殿门被推开,皇后娘娘带着宫婢缓步而入。乐声暂歇,皇帝抬眼道:“外面寒冷,皇后怎么得空过来?”
李琛起身对皇后施礼,皇后点头,宫婢便把一个红布面礼册送到内侍总管高福面前,高福接过,转呈给皇帝。
“是楚王成婚的礼单好了,”皇后含笑道,“臣妾怕考虑不周,请圣上得空给瞧瞧。”
“皇后做事,还没有不周的时候。”皇帝一面说,一面接过礼单,只看了一眼,便坐直了身子道,“皇后把朕私库里的龙凤花烛拿了一对?”
龙凤花烛共有两支,盘龙戏珠、凤穿牡丹。龙凤围绕粗大的蜡烛盘旋展翅,烛内添加桕籽油增加韧性,描画色彩让龙凤惟妙惟肖。
从新人成婚之夜开始,蜡烛能燃放三日不熄。
龙凤花烛并不难制,但皇帝私库里的这一对,却大有来头。
皇后坐在软榻边,看着皇帝莞尔一笑,端庄大方道:“臣妾知道,那对花烛是晋王成婚前,先太师特地手制,圣上亲手描画龙鳞。当时做了两对,用去一对,余下这对被圣上珍藏。但臣妾今日看了礼部做的,总觉得没有这对好。圣上说过,物尽其用才是珍惜。库中蒙尘,倒不如拿出来点上。楚王自小离家,圣上和臣妾总觉得亏欠,这点心意,也算慰藉吧。”
皇后侃侃而谈,皇帝的惊讶逐渐淡去。他抬手拍了拍皇后的手背道:“皇后这是偏心了,璟儿成婚时,怎不见拿出来用?”他说完这句,又看向李琛,找补道,“还有琛儿,也没有沾光。”
突然被点名的李琛笑得有些僵硬。
他当然知道,皇后虽然贵为嫡母,但真正关心的孩子,还是她自己生的那两个。
怎么会轮到他呢。
皇后却没有任何不自然,她看向李琛,笑得从容:“有鲁昭容跟臣妾一起张罗,魏王的婚礼,比晋王的还要热闹呢。”
李琛的生母昭容娘娘,是春秋时鲁僖公的后裔。母族势大,婚礼当然很热闹。
李琛闻言恭谨道:“圣上和母后对儿臣恩宠太过,儿臣常觉惶恐。”
“惶恐什么?”皇后夸赞道,“魏王可比他们几个孝顺多了。”
说完李琛,皇后又说李璟:“还有赵王那孩子,从小到大,偏爱他的次数还少吗?臣妾真是把他惯坏了,不学无术,成日里就知道乱窜。听说他今日去了晋王府,没过多久,晋王就受了伤。春天伤口容易发脓,臣妾刚打发了太医去瞧。”
绕了个大圈,皇后想说的事情,其实是这件事。
她的儿子受伤了。
她没有说跟叶娇和李策有关,但皇帝会问。问清楚了,自然会帮李璋出气。皇后是不肯让她的儿子白白挨打的。
李琛很满意。
果然,圜丘木棚的事后,李璋和李策要撕破脸面了。
“受伤?”皇帝看向高福,高福后退几步,向殿外快步走去。
他看着高福的背影,想到李琛也是刚刚进宫,便问道:“魏王听说了吗?”
李琛露出迟疑的样子,想了想道:“儿臣听说伤在皮肉,请父皇母后不要担忧。”
这句话的重点是伤势不大,不过也再一次证实李璋的确受伤。
皇帝神情沉沉,不知在想什么,旋即道:“李璟不会跟他二哥动手,必是别的人。”
话音刚落,高福便走回大殿,施礼禀告道:“回禀圣上,是晋王同叶武侯长切磋武艺,不小心自伤。赵王和楚王同去,对晋王致歉。”
高福说的,是晋王李璋宣扬出去的话。
李璋情愿让人嘲笑他打不过一个女人,装作兄友弟恭的样子,也要隐瞒下什么事情。
是什么事?
真的是切磋武艺吗?
难道不是因为木棚的事,叶娇找他寻仇?更或者,是他看上了弟弟的未婚妻,寻机亲近反被刺伤?
人言可畏,男女之间但凡有所接触,便能泼给他们无尽的脏水。
“这孩子也真是!”皇后面露怒色道,“他固然曾在军中待过,但并未学过什么武艺,切磋什么?”
虽君子六艺中的“射”,皇子们都有修习。为强身健体,他们也都学过几种拳脚功夫。但那些强身健体的招数,在叶娇这种军功授爵的家族子弟面前,不堪一击。
皇帝的手指有节奏地轻点床沿,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缓声道:“皇后不明白,朕也不明白。”
李琛闻言立刻道:“请父皇母后勿要责怪二哥,有什么事,召武侯长来问问,也便罢了。”
他没有说召李璋来问,他说召叶娇。
这种时候,给谁说话的机会,便是给谁一柄利剑。
皇帝并未犹豫,他抬手道:“召叶娇。”
许久未见,又过了个年,不知那姑娘长胖了吗?
这是一开年就要惹祸吗?
皇帝沉思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柔和。而皇后欲言又止,压下心中的烦乱,不经意间,余光看向李琛。
他站在炉火旁,炭火的光芒映照着他身上石青色的四爪金龙蟒袍。那吉兽的样子活灵活现,莫名令人忌惮。
叶娇离开赵王府前,李策反复交代。
“晋王说你们切磋武艺,他自伤而已,你便顺着他的话说,不要再提圜丘,或者别的事。”
“听说魏王李琛也在宫中,如果遇上了,避开就好。”
“圣上没有召见我和五哥,我们就不能去。万一你……”
“好啦!”叶娇从食案上拿起肉包子,塞进自己嘴里,点头道,“我都知道了,按晋王说的,避开魏王。你放心吧,我不给你惹事。”
她一面说,一面接过李策递来的鸡汤,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搓手道:“好,又有力气了!”
李策便有些紧张。
“别在宫里偷偷打人,”他嘱咐道,“到处都是禁军,你做了什么,圣上很快便会知道。”
“好。”叶娇贴在李策脸上,给他印了个油乎乎的唇印,“我走了,副统领亲自来接,必有大事。”
李策立刻放下鸡汤,去取他的大氅。
“我送你到宫门口。”
严从铮接什么?他的未婚妻,他会自己送去。
因为李策的缘故,直到进入宫门,严从铮才有机会同叶娇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