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她转过头,凝神道,“殿下这一次,想做什么?”
刚走到寝殿前的院子,格桑梅朵便同魏王妃打了个照面。
严霜序身穿锦衣华服,头上钗环闪亮,身后簇拥着侧妃、奶娘、婢女以及其余仆从,浩浩荡荡中,满含王室威仪。
格桑梅朵却是只身前来,离开时也一个人。
她站在道路正中,对严霜序微微颔首,继而大步向前,没有避让的意思。
蓝色的裙裾像高原之上极低的天空,向严霜序压来。她下意识站定身子,略显尴尬,忍了忍,还是向一旁避去。
“公主殿下,”擦身而过时,严霜序开口道,“想必您的事情办妥了。”
这句话意有所指。
你来这里是办事的,求我夫婿办事的。而我,是魏王府的女主人。
格桑梅朵闻声停脚,抬起手指掀开幂篱,明亮的眼睛看着严霜序,漫不经心道:“办什么事?本宫只是来看望魏王殿下。哦,对了……”她眯眼打量着严霜序,摇头道,“让伺候魏王的下人用点心,本宫看魏王盖了两层被褥,太热,帮他掀掉了一层。”
严霜序惊讶地抬起眼眸,被格桑梅朵气得满脸通红。她在指责严霜序没有尽到魏王妃的责任,还暗示她和李琛有私。
中原不会有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
格桑梅朵没有停留,她穿过严霜序神情各异的仆从,趾高气昂离开魏王府。而严霜序快步向寝殿走去,推开寝殿大门,见李琛正躺在床上,锦被果然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殿下,”严霜序强忍情绪,上前拿起丢落床尾的锦被,柔声道,“臣妾怕您受凉。”
李琛没有接腔,他拉起严霜序的手,温声道:“不要跟格桑梅朵置气,没有必要。你的位置,她永远夺不走。”
严霜序胸中的怒火顿时散去大半。
是啊,自己才是魏王明媒正娶的正妃,她的位置,格桑梅朵永远也夺不走。
安国公府一如往常。
给二小姐准备嫁妆是头等大事。
陪嫁给叶娇的田地、房屋、船只、铺面这些,只用到京兆府变更契书就可以,但那些箱柜、被褥、首饰、衣服绸缎以及文房四宝、金银器皿之类,费工费时,做完又要妥善保管。
故而自从礼部前来下聘,安国公府就没有闲下来过。
如今就算有人议论说叶羲回来了,也只当他是回来参加女儿的婚礼,安国公府忙碌的仆从愈发谨慎,唯恐出错,被主人责罚。
叶夫人看过叶羲后,叶娇特地把冯劫喊到外面,询问父母亲谈论了什么。
冯劫不善说谎,支支吾吾半天,只说没有听见,并且试探着道:“小姐要不要去青崖观看望老爷?卑职知道路。”
“不去。”叶娇不假思索道,“我都忘了他长什么样。”
虽然这么说,但叶娇还是去了一趟青崖观。
她没有进去拜访,只爬上道观外的树,远远地往里看。绯色的衣裙在风中飘逸,宛若枝头盛开了一朵牡丹。
青崖观内人丁稀少,偶尔能看到道童打扫道路,又有人端着一盆浆糊一样的东西走过去,过一阵子又折回去,端来一摞碗。
原来之前端的那东西,是午饭吗?
父亲也吃这个?
叶娇想着,便见那道长盛满一碗饭,走到最靠里的寮房,轻轻敲门,把碗放在门边。
显然,那里面的道士不跟别人一起用饭。
叶娇的心提起来,紧盯那扇门。
冥冥之中,她感觉里面住着与她有关的人。果然,寮房的门向内打开,走出一位道长,俯身端起那碗“浆糊”。
叶娇紧盯着他,居高临下,想看清那人的长相,有些困难。
他高高的,虽然消瘦,却身姿挺拔。皮肤不算白,道簪束紧头发,鼻梁挺直。
再想看,就看不太清了。
道长端起午饭就要转身,身体却微微僵住,接着迅速抬头。
叶娇的目光与他撞在一起,刹那间如遭雷击身体麻木,差点从树上掉下来。她狼狈地扶着树干往下爬,再也不敢去看一眼。
心里清清楚楚,知道那就是她的父亲。
离家十三年的父亲,没有给她留下一点记忆的父亲。可她永远记得冯劫曾经说过,父亲为了救她,摔断过腿。
是真的吧,那件事,一定要是真的啊。
那件事是真的,她才能确定自己的的确确有过父亲,并且得到过父亲的呵护。
离开道观,叶娇的神情不太好。
她在官道上遇到李策。
李策打马靠近,两匹马因为常常见面,一边喷气低鸣,一边舔舐对方。
“这么巧?”叶娇挤出一点笑容,问道。
“不是巧,”李策道,“是我听说你去了青崖观,所以来接你。”
叶娇有些疑惑。
她常常跑来跑去,出城也很寻常,怎么这一回,李策要心急火燎来接呢?
“接我作什么?”她问道。
“送礼物。”李策关切地看着叶娇的眉眼,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
他送的礼物,是桃花。
李策在长安城外买了一片山地,上面种满桃花。正是桃花盛放的季节,从山脚向上看去,若百里烟霞,璀璨绚烂。
叶娇忍不住轻轻赞叹。
“真美,我小时候跟严姐姐他们,也偷摸出来看过一次桃花。留在记忆里,好多年都忘不了。”
李策知道,那时陪伴她的,是傅明烛、严霜序和严从铮。
多么庆幸,现在她身边的人,是自己。
李策牵着叶娇的手,沿山道缓缓而上。花瓣飘落在他们发间,长长的衣裙雀跃着向前,惊飞覆盖地面的红雨。
“娇娇。”李策看着叶娇俏皮地轻摇桃花枝头,把这一刻刻入脑海。
“嗯?”叶娇回过头,绯裙红花,映照得她白皙的脸颊愈发生动。
“你见过伯父了?”李策问。
“见过了。”叶娇靠在一棵桃树上,抬起头,从花团的缝隙间看天,烦恼消散。
“我们的婚事,”李策试探着道,“伯父怎么说?”
叶羲的想法还是没有改变吗?
因为担忧叶娇,所以不准她嫁给自己。
只要想到那一点点他们无法成婚的可能,李策便辗转反侧,心如刀割,难以入眠。
叶娇摘掉一朵桃花,别在耳后,不明白李策为何这么问。
是怕父亲重新安排嫁妆,或者对婚期不满吗?
她觉得那都是小事。
想到这里,叶娇回答道:“他是我的父亲,自然是他怎么说,我怎么听。”
李策转过头,清润的眼眸中,有缓缓凝结的担忧。
“他不让你嫁给我,你也听吗?”
“不让我嫁给你?”叶娇拿着花枝反问,桃花眼中露出清浅的笑。
“怎么可能?什么理由?”
李策向叶娇走来,神情难过:“比如担忧我力量微小,不能保护你。比如害怕我卷入争斗,同先陈王的结局一样。比如——我根本就,配不上你。”
他的声音沙哑哽咽,说到最后,低着头满含内疚,仿佛心中还有千言万语,却已经词穷。
叶娇背靠桃树,看他慢慢走近,又说了这么多,却隐忍克制得让人心疼。
她用花枝轻轻挑起李策的下巴,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不管别人怎么担忧,可是楚王殿下李慎思,我喜欢你啊。因为喜欢你,心里满满都是你,所以如果不能嫁给你,我就只能去做尼姑了。”
她的眼神热切笃定,一句话刚刚说完,整个人就被李策打横抱起,又轻轻放下。
他把她的身子压在桃树枝桠上,用力地吻。
唇齿碰撞缠绵间,他压低声音道:“本王,绝不让你做尼姑。”
……
第173章 太过撩人
桃花纷纷扬扬,撒落在叶娇额头。细软轻盈,在她光滑的皮肤上滑过,碰触到李策炙热的唇,受惊般随风飘散。
树枝并未承接叶娇的全部体重,因为李策的左手正托着她的腰肢。贴近,拉向自己,带着想要把她揉入骨髓的冲动,贪婪地吸吮着她的味道,她的气息,吻过她的唇瓣、鼻尖、眼眸和领口。
等待婚礼的日子,实在是太漫长了。
漫长到让他担忧害怕,唯恐眼前的美好,皆是幻梦。
一觉醒来,他仍被困在那条漆黑的墓道里,恐惧惊惶,身边空无一人。
叶娇的神情沉醉又羞怯,意识到李策发狠般的力度和不同寻常的亲吻位置,她向后躲避道:“思思,你……”
“我想……”李策长长的睫毛低垂,脸颊比平时红润,深深看了叶娇一眼,吸吮她的红唇,挑逗出她娇软的舌,香津柔滑,恨不得停在这一刻。
他想。
他想了很久了。
少年人血气方刚,需要无比强大的自制力,才能在每一次触碰她的时候,恪守男女大防,本分安静,气息平稳地同她说话。
不怪她太过撩人,要怪只能怪自己,沉溺在她的温暖中,无法自拔。
“你想什么?”叶娇嗔怪般推了推李策,腿脚酥软,歪倒在铺满花瓣的山坡上。
李策趁势侧躺在叶娇身边,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与她双膝交叠,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