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夏说着说着,眼泪莫名地流了下来。
这很奇怪,她明明没想哭的。
苏御看着她,抬起手来,指腹轻轻拭过她的面颊,毫不意外地摸到了一手的湿意。
“夏夏,我很高兴你现在在我身边。”苏御拥住了顾夏,两人站在桥边,相拥的倒影交叠着落在了池塘里,随着水波一起荡漾。
顾夏应了一声,声音有些闷闷的,鼻音很重。
“我以后也会陪着你,只要你不嫌弃,我会一直都陪着你。”
苏御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发际:“好,那就这样说定了,可不兴反悔哦。”
他说这话的声音很轻,顾夏的心却像是被重锤狠狠砸过,砸的她眼泪又落了下来。
“我才不会呢。”顾夏紧紧抱住他的腰。
两人只在桥上小站了一会儿,便又提步往前了。
等他们回到梧桐院,朱嬷嬷已经备好了热水,将各自换洗的衣裳也收拾了出来。
是苏御先去的净室,之后才是顾夏。
待两人都沐浴完毕,夜已经深了。
这一晚,没有耳鬓厮磨,也没有颠鸾倒凤,两人裹着一床被子,紧紧地靠在一处,他们睡的很安静。
苏御难得地比顾夏睡的早些。
帐子外头的灯光透进来,顾夏一眨不眨地看着苏御。
他睡的很沉,下巴处冒出了短短的青茬。
外面应是起了风了,带动屋外的树木沙沙作响。
苏御的睡眠极浅,顾夏很怕吵醒他,所以完全不敢乱动。她就这么侧着躺着,撑着头打量他,看着看着,也睡了过去。
隔日便是寒衣节了,也是苏御的休沐日。
寒衣节虽不是什么大节,可依旧得开坛祭祖,尤其是皇族,除了烧寒衣外,还得安排人哭灵,并设宴席,宗亲们都需到场,以示郑重。
主持寒衣节是宗妇的权益,因而无需礼部插手。
文德皇后去后,宫中的寒衣节便一直由贵妃娘娘代为主持。
与中元和过年时的祭祖不同,寒衣节的祭祀形式要简单很多,众人也无需特意去往太庙。
这一次祭祖,苏御特意带上了顾夏。
第97章 受封
入了宫门,苏御首先便带顾夏去了贵妃娘娘所在的宁怡宫。
贵妃邵氏,是瑞王的生母,苏御的嫡亲祖母,也是目前所有后宫妃嫔里位分最高的人。
宁怡宫靠近御花园,是宫中难得清幽却不偏远的地方,这里最初被唤作太和殿,是前朝皇帝专门建来供自己游乐的地方,武德帝入住皇城后,对此处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造,并将之更名“宁怡”赐予邵贵妃。
走到宁怡宫正殿门口,顾夏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苏御见状,悄悄握了握她的手,小声说:“别紧张,皇祖母不会为难你的。”
顾夏嗔了他一眼。
说的倒是轻巧,她也不想紧张啊,可这哪里是她能控制的?
苏御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到前面太监的唱名声,只得将安慰的话吞回,道了声——别怕,我在。
仅仅四字,却似乎比任何长篇安慰都要来得有效,顾夏奇迹般地安下心来,跟着苏御一道入内。
殿内并不安静,时不时就有说话声传出,间或夹杂着女子娇爽的笑声,是绾宁的声音。
他们四人是一起进宫的,只是王妃和郡主一进宫门便被贵妃娘娘安排的轿撵给接走了,所以她们要比顾夏两人早到一些。
苏绾宁本有意让顾夏也随她们一同乘坐轿撵,却被顾夏拒绝。
顾夏并不想引人注意。
虽照当下的规矩,正妻下堂后,媵妾是可以取而代之的,可到底顾盼才离开不久,她不该那般张狂。
苏御知晓顾夏的顾虑,便没有勉强她,反而出言帮她打发了绾宁,道自己想带她看看宫里的景色。
过来的这一路上,苏御也确实给顾夏讲了好些宫中的景致和趣事。
听着内里传出的熟悉笑声,顾夏不觉更安心了。
她低眉垂目地跟着苏御,一路行至房间中央,双膝跪地,行了标准的跪拜之礼。
“都起来吧。”邵贵妃柔和的声音响起。
二人双双起身,顾夏规规矩矩地随着苏御站在一侧。
“好孩子,快到祖母这边来。”邵贵妃对顾夏招了招手。
顾夏看了苏御一眼,见他点头,这才抬步,稳稳当当地走到贵妃面前,屈膝道:“娘娘金安。”
从顾夏进门开始,邵贵妃就一直认真地观察她的神态动作。
她不怯懦,也不骄纵。
邵贵妃很满意顾夏的表现,她的孙儿样样都好,便是眼光也是极好的。
邵贵妃亲自将顾夏扶起,细细打量了她一番,笑道:“是个好颜色的,倒是便宜修止了。”
顶着邵贵妃的目光,顾夏有些拘谨,却没有失态,闻言,她抿着唇笑了笑。
被打趣的苏御闻言,也勾了勾唇,他没有如往常那般先告辞离开,而是示意宫女端了茶来,就这样大喇喇地坐在下首看着几人说话。
邵贵妃见他这护犊的模样,心中不觉好笑。
还真是……连回避都舍不得回避了,难道她一个做祖母的还能欺负了他媳妇不成?
“坐吧。”邵贵妃亲热地拍了拍顾夏的手,示意了旁边的杌子,然后又对身后的老嬷嬷道,“孙嬷嬷,赶紧把我给修止媳妇准备的见面礼拿上来。”
孙嬷嬷应喏上前,她身后一个捧着盒子的宫女也跟着走上前来。
孙嬷嬷将盒子打开,捧到邵贵妃面前。
盒子里装的是一只镯子。
邵贵妃颔首。
孙嬷嬷笑着示意顾夏伸出手。
顾夏依言做了,由着对方给她戴上手镯。
翠绿的镯子衬得顾夏的手愈发的白如皓雪,仿若晶莹剔透到了骨肉里,别具一番美感。
绾宁见了,忍不住夸赞道:“嫂嫂你戴这个镯子可真好看。”
邵贵妃看着也很满意:“确实不错,这手镯果然很衬修止媳妇。”
瑞王妃也说:“娘您的眼光自然是好的。”
顾夏能听出几人话语中的真心实意,心下一暖,站起福了福身,说:“谢娘娘赏赐。”
邵贵妃笑了笑,拉着顾夏重新坐下:“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多礼。”说着,不由瞟了眼下首坐着的苏御,打趣道,“莫不是修止平素脾气不好?总欺负你,所以才惹得你这般客气?”
“没有,没有的。”顾夏连忙摆手,一脸认真地解释,“世子对我很好,特别好!”
小姑娘急急切切替夫郎说话的模样又实诚又可爱,看得邵贵妃和瑞王妃俱是一笑。
“修止他啊,从小就是个调皮的,胆子也大,六七岁的时候就敢去爬宫里的高树,记得有一回夏天,他撺掇着大郎和二郎跟他一起在御花园的树上抓知了,却被陛下撞了个正着……”邵贵妃笑着跟顾夏说了好些苏御小时候的趣事。
顾夏听得津津有味,脑海里也不由浮现起那个场景。
年幼的苏御趴在树上摸索,苏衡在树下仰着头指挥,身体不好的苏徖则抱着只小竹篓,紧紧地掩着盖子,就怕里头的知了逃出来。
随从的宫女太监们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却又拿这三个小祖宗没有办法,见到武德帝过来,吓得她们赶忙跪下请罪。
树上的苏御见了祖父也是一惊,一个没有抓稳从树上摔了下来,下头的苏衡、苏徖见状,连忙上前去接,兄弟三人顿时摔作一团。
好不容易抓到的知了也趁着盖子掉开的空档飞跑了。
场面一片混乱……
顾夏低下了头,努力忍着笑,却还是没能忍住,肩膀因着难忍的笑意还颤了颤,心里仅剩的那一点拘谨也随之彻底散了去。
一直没有出声的苏御突然叹了一声,说:“祖母,您还是给孙儿留点面子吧。”
邵贵妃拿眼瞟他:“我说的可都是事实,没有一件事是冤枉你的。”
苏御闻言,又叹了一声。
顾夏看他这样,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没有顾忌的绾宁更是笑得超大声。
一时气氛融洽。
几人又小坐了片刻,孙嬷嬷上前提醒道:“娘娘,该去祭台准备了。”
邵贵妃点了点头,站起身:“吉时快到了,你们也随我一道过去吧。”
寒衣节祭祀被设在清衡殿里。
清衡殿是后宫停灵祭祀的地方,平日里宫门紧闭,十分荒凉,一年到头也就开启那么一两次。
依据钦天监挑好的吉时,帝与贵妃二人携宗室皇亲入殿祭拜,之后便是烧寒衣、哭灵、做法事等流程。
待祭祀结束,已是黄昏,宫中设了晚宴招待。
这是顾夏第一次以瑞王世子枕边人的身份正式现身人前。
顾盼自请下堂,去往顾氏家庙祈福一事,虽被虞清谋逆之事盖过了风头,可这消息还是传遍了整个上京。
因此众人对以媵妾身份入王府的顾夏都很好奇。
好在今日来此的都是皇亲,即便感到好奇,也不会有什么逾矩的行为。
苏御特意领着顾夏在宗亲中转了一圈,顾夏的得体应对让她赢得了不少赞赏,特别是二公主一家,对她简直赞不绝口。
二公主还邀请顾夏得空了多多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