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炉雪》作者:不辞镜
本书简介:
戚门有女,行五戚玦。
烟柳之貌,娇艳无匹。
十五岁认祖归宗,人人诟她是出身微贱的娼门外室所生。
十八岁领兵阵前,她以一己之身将万千百姓护于身后,人人叹她是不让须眉的平南县主。
但只有戚玦自己知道,她只不过是前朝夺嫡落败后,一缕罪孽无数,老天都不收的亡魂。
抬手弄风云,落子定乾坤。
戚玦此生所求,不只是为前世枉死的至亲昭雪,亦是为实现少年时不可得的天下之志。
幸而此生并非孤身纵马,她身边便多了个总是对她忽闪着大眼睛的小少年。
小少年和她一样,孑然一身如沧海浮萍。
戚玦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孑然一身?去他的孑然一身!
【备注:群像,he,年下,1v1,正文已完结】
第1章 灵堂初见
夏末初秋的子夜,山间的风寒浸浸的。
许是因为失血过多,耿月夕只觉自己冷得似溺在片如水的月色中。
顺着年久失修的木梯,她跌跌撞撞爬到山顶那座废弃的高台上。
而高台之下——
遍地寒芒,兵甲铮铮作响。
为首的是个红帔加身的男子高居马上,夜太暗了,耿月夕看不清他的脸。
那人的声音泛着寒:“你已穷途末路,如若肯降,本王可以留你性命!否则……”
蓦地,他的声音被耿月夕的笑声打断。
她在高台之上,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待笑够了,才缓缓开口。
“否则什么?江山已定,家门已覆,殿下莫非觉得,徒留我残命一条,便能让月夕感恩戴德吗!”
旋即,她眸色一寒:“不过……如果殿下是为了那东西,还是免了吧,若东西在我手上,如今穷途末路的就该是殿下了!”
披着月色,耿月夕缓缓扬起下巴,深深浅浅斑斓着血渍的嘴角松弛的瞬间,竟带着些许释然。
“殿下……我们错了,这世上,权位之争从来都以性命为祭,我们凭什么是例外?”
说罢,她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人身上:“相识十数载,月夕以为殿下乃世间豪杰,只可惜,射艺一事,却终究不曾胜我。”
正当底下的人默然之际,耿月夕撑着身子,对着他,猝不及防拈弓搭箭——
“耿月夕你疯了!”
却见她婉转一笑:“不知今日,殿下可否接下我这一箭!”
未等她放箭,底下便已响起一阵哗哗的兵甲碰撞声,而后成片的寒光如狼目窥视着她。
弦声作响,漫天箭雨反射着月光,霎如火树银花朝她落下……
“停手!停手啊!!!”
耿月夕耳畔,他徒劳地声嘶力竭着。
一阵失重感过后……
……
戚玦猝然惊坐……布满细汗的脸苍白得有些透明,显得眼角的红晕愈发浓艳。
窗外,已是晌午。
见她醒了,琉翠连忙迎上来:“姑娘又做噩梦了?”
戚玦怔怔,不语。
一个月了,她已经连续一个月做这同一场梦了。
梦里的一切,在醒来后变得模糊不清,就连梦中用于呼唤她的名字,她也不记得了。
见她不说话,面前不过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哀叹:“自从温娘子过身后,姑娘便夜夜不得安枕,哪怕为了自己的身子,姑娘也该宽心才是。”
她这才想起来,她已经进戚府满一个月了,她那个身为外室的娘,也已经死了整整一个月。
强挤出抹笑,她点点头:“起身梳洗吧。”
就在此时,忽听一阵打砸叫骂声,自院门由远及近。
琉翠一激灵,下意识地挡在戚玦身前。
砰的一声,梅院正屋本就岌岌可危的房门被一脚踹开,几个仆妇一拥而入,气势汹汹闯入寝屋。
为首的仆妇五大三粗,声若铜锣:“日上三竿,五姑娘倒睡得安稳!只可惜夫人却因姑娘彻夜未眠,还望姑娘随奴婢们走这一趟!”
“你们要做什么!”琉翠抻着手臂,煞有一夫当关之势。
只可惜小丫头挡不住来者不善的粗壮仆妇,被一把搡开,一群人扭着戚玦便将她带走。
……
戚府最北,祠堂。
她被人从床上一把提起来,浑身被扭得几乎散架。
这些妇人若是单独与她较量,没有一个能动她一根头发。
只可惜她生得瘦弱不堪,再高的招式也难敌一群粗蛮之辈的蛮力压制。
至于她那位嫡母,寻衅磋磨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短短一个月,她早已经摸清这人的路数,所以连挣扎都懒得,只任由她们摆布。
只是这次……她倒是有些意外。
祠堂的偏厅中,烛火通明,白幡随风摇晃,周围摆满了纸人和祭器,房间正中便是一口棺材。
这是一个……灵堂?
谁死了?!
未来得及多想,她便被一把掷在地上,随即,便是一阵棍棒交接,打得她连问一句的机会都没有。
待那些人停手后,她伏在地上呕了口血。
正此时,戚玦的眼前被一片阴翳覆盖,一双素白的绣鞋映入眼帘。
戚玦恍然抬头。
那张居高临下的脸生得极美,清眸丰颊,螓首蛾眉,尤其是一身素麻,更衬得人清隽柔美,倒应了那句“女要俏一身孝”。
“……宁婉娴?”戚玦喉咙嘶哑:“你家谁死了?”
宁婉娴眼底的腥红更添几分,她蹲了下来,一把扼住戚玦的下颌:“你害死了我爹却毫无歉疚,戚玦……你当真不得好死!”
戚玦一愣:“你爹死了?节哀。不过……与我有何相干?”
宁婉娴闻言愈发狰狞,几乎是咬牙切齿,掐着戚玦的那只手,指甲深深嵌入下巴:“我爹本就病重,汤药一日不曾离口,若非你昨日摔了我爹的药坛,他又怎会因为少了一帖药就暴毙而亡!”
说到这里,她撇了戚玦的下颌,又从仆妇手里抢了竹笞,噼里啪啦打得放炮仗一般。
不是……这太不讲理了!
戚玦想解释,可早已经没了反抗的力气,她瘫软着身子,只能看见血顺着她的掌纹纵横交错地晕开。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大约那几个仆妇也怕惹事,连忙将宁婉娴劝了下来。
“将军明日就要归家,到时自有他做主,宁姑娘切莫闹出性命才好!”
于是乎,宁婉娴这才作罢。
随着一阵落锁声,周遭的嘈杂归于平静。
戚玦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力气,一动不动躺着。
她本是想躺着缓一缓,可等到她终于慢慢找回意识时,才发现外头天色已昏,已是薄暮时分。
她竟躺了足足半日。
烛影摇晃,她摸索着撑起身子,抓起贡品便狼吞虎咽起来。自醒来后她便滴水未进,幸而供桌上茶水瓜果都有。
棺材里的人又不是因她而死,她却为他挨了顿打,吃他点东西不过分吧?横竖他又吃不了。
吃够了,便又撕了白幡替自己包扎伤口。
总之,她爹要回来了,她至少得撑到那时候,才有活命的希望。
寻了个趁手的烛台当武器,戚玦坐在蒲团上,靠着供桌坐了下来。
许是真的虚弱至极,只坐着歇了片刻,她很快无法自制地沉入梦中。
……
后半夜,感受到陌生的气息,戚玦猛然惊醒。
隐约间,她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睡意顿时烟消云散。
她握紧烛台,小心翼翼从蒲团上站起来。
只见后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而偏厅正中那抬棺材的沿上……正蹲着一个人,一个蒙着面、头戴笠帽的的黑衣人,此刻似在棺材里翻看什么。
也是这一瞬间,没了供桌的遮挡,黑衣人也发现了她,一瞬的怔愣后,他脚步轻踏朝她而来,足下竟未发出半点声响。
他分明佩着剑,却并不拔剑,而是伸手朝她面门袭来,试图捂她的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