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聿瞪大了眼,看着对方空洞的“眼神”,撕心裂肺惨叫了起来。
“救!!命!!啊!”
正要上山寻人的林飞鱼蓦地抬起头,望向树林深处:“我听见师爷的声音了!!”
一行人急忙上山,循着那惨叫声奔去。
可到了近处只听见声音却不见人,前面哪有什么人,只有一簇一簇的杂草。
林飞鱼忽然想到了什么,蹲身去扒拉草丛。
爬行了七八步,摸草的手突然一空,下面竟是空的。
她急忙拨开杂草,竟真有一个坑口。
而程聿的声音也从下面传来。
“师爷——”
快被吓死的程聿一顿,抬头望去,那人脸背对月光,根本看不清五官,可此刻在他眼里宛若神女!
他呜咽:“飞鱼!!”
要是以后让他以身相许他也是愿意的!
林飞鱼大喜,回头喊道:“师爷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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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聿被救回了衙门,连同坑底的一具骸骨也一齐被带了回来。
刚被拖出坑的程聿就跟赵捕头说道:“那赌场的秦掌柜派他的打手来杀我,那人我见过。你赶紧趁着我被救的消息传出去之前,去抓人。”
赵捕头一听就赶去赌场抓秦掌柜了。
程聿的预感是对的,赵捕头刚到赌场就见消息灵通的秦掌柜打算送那打手逃走,被他逮个正着。
打手被抓,秦掌柜便要撇清关系。
可赵捕头怎会不知他的想法,将他一块抓了,回头打手真的不招供主谋的话,那再放也不迟。
但万一呢?
能借此机会将他一块绳之以法,也算出了他这老捕头的一口恶气了。
等他回到衙门,林飞鱼已经将骸骨拼凑完。
十四离得远远的,不是太敢瞧看,问道:“飞鱼姐姐,这人是不是已经死了很久了啊?”
林飞鱼说道:“不久,估摸是半年到十个月之间。”
坐在椅子上的程聿意外道:“可怎么都化成白骨了?”
“肉身化骨关乎的因素很多,主要是看气候,还有周遭虫类、兽类。若是气候炎热又湿润,不过三天尸体就会腐烂发臭,吸引大量虫子和野兽啃噬。
吃的越快,尸体就化骨越快。若他是冬日遇难的,那到这三月起码还能有一半的肉……可如今只有白骨不见肉,那肯定是在冬天之前。”
林飞鱼回头看他们,说道:“从这具尸骨的盆骨、髋骨、颅骨来看,是具男尸,约莫在二十二至二十五岁左右。”
程聿问道:“确定是个青年人?”
林飞鱼说道:“嗯,不同年龄的人牙齿的磨损程度不同,还有颅骨的骨缝、椎体高度、胸骨形态都有区别,这人的齿尖已经磨平,上下颚咬合面中部也出现了凹陷,这个年龄猜测不会有错。”
程聿略一想,问道:“坑底除了尸骨,有没有衣物鞋子?”
屋子几人纷纷看向他,一脸的意味深长。
“虽然我在坑里……可是吧……太暗了,看不清。”程聿笃定道,“黑,我跟个瞎子似的,看不见!”
十四说道:“找到师爷的时候,师爷确实把眼睛闭得死死的,跟瞎子一样。”
“……”被嘲笑了。
程聿轻咳一声,“我只摸到了骨头,就急着喊人了。”
林飞鱼也不笑话他,她早知道他怕死人怕骨头还怕小蝼蚁,说道:“尸骨身上穿的衣服有点破,但看得出来是件里衣。如今捕头大哥们还在坑底下到处找,也不知道有没有外衣。”
十四好奇问道:“那坑又深又湿,有什么理由要脱衣服呀?”
“有,比如身上爬了虫子,很痒的时候。”程聿说着用左手挠了挠痒,阴沟里的虫子可真狠呐!
他又说道,“还比如,兽类吃肉的时候撕扯衣服,将它叼远了,亦或叼走了。”
“等等捕头大哥们吧。”林飞鱼说道,“尸体的致命伤不详,颅骨、颈椎、椎骨、胸腔的骨头都没有错位和瘀痕,只有在脚踝这发现曾骨头错位断裂,而脚上还套了根绳索。”
程聿立刻说道:“让我看看。”
林飞鱼将绳子递给他,程聿看着这长约半丈的绳子,尾端还有个圈,打的结是活结,可拉宽可收紧,但是很难解开。
一看便知是有经验的人系的绳结。
他微微皱眉,片刻说道:“有点眼熟,在哪里见过这种手法呢……”
“师爷——师爷——”小石头的声音从外焦急传入,都忘记这里是验尸房了,进来就说道,“在深坑里头找到了一件衣裳!”
程聿见他神情异样,断定衣服有问题,立即问道:“是什么衣裳?”
小石头答道:“喜服!新郎官的喜服!”
程聿豁然雾解。
浮玉山、夏日、深坑、二十来岁、喜服。
“是李山前——”
第41章 陷阱
失踪的新郎官被找到了,却是以一具白骨的惨烈模样重现世人眼前。
衙差快马加鞭前去卧龙县请裴夫人前来认尸。
百姓也知道了消息,将衙门围了个水泄不通,这比抓了秦掌柜还要让人觉得惊奇。
新郎官的尸体找到了,那是不是意味着浮玉山的鬼怪也跟着没了,路又可以走了?
等待裴夫人到来的空隙,程聿又带着衙役去了一趟浮玉山。
即便是刚被人从坑里捞出来,他重回这里,也没能一眼看出自己是掉哪里了。
直到衙役找到了标记的红绳,他才明白为什么当年那么多人都没有找到这。
这个坑实在是太隐蔽了。
夹在四五棵大树中,中间只看见一簇簇高耸杂草,完全将坑口遮蔽。
谁又能想得到这里会有个坑。
新郎官会掉进这里去呢。
难怪昨日他失足掉落,那七尺壮汉会发出尖叫声“人呢?人呢?鬼啊”,随后狂奔逃走。
一个人倏地消失在密林中,换谁不觉得恐怖啊。
程聿收回思绪,抬头望着附近,问道:“当年新郎官是在马上被人吊了起来,还是曾下过马?”
赵捕头答道:“当年的说法很多,大伙都被吓懵了。但基本的说法都是新郎官途中说要解手,就跑到这附近来,可没一会就听见他的惨叫声,大伙赶来一看,就见新郎官被倒吊树上,眼珠外翻,口吐鲜血,动都不会动了。大伙被吓得乱窜,等再回来,新郎官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一根断绳挂在树上。”
“断绳在哪里?”
“取下来了,在衙门里保管着。”
小石头不忘插话道:“大人还说要扔掉呢,嫌晦气,是我师父不让。”
程聿说道:“还好世上还有赵捕头这样真正的衙门人。”
那个县令……算了不想那猪头了。
那曾套着绳子的树干当初被人砍断了,如今像断壁高耸着。
程聿比划了一下,并不算高,不足两丈的高度。
这个高度可以做什么……
是凶手故意的么?
他回到衙门后就去寻了断绳,再与李山前脚上的那根绳子比对,断口处不完全对得上,颜色也有差异,让人一时不敢确认是不是同一根。
他想到比眼力谁能赢过十四呢,便让十四来看。
十四只是拿起看了看就说道:“是同一根呀。”
众人说道:“断口和颜色都不同。”
十四说道:“这不是跟飞鱼姐姐验尸一样,在仓库里保管的尸体跟在潮湿洞穴里的尸体腐烂程度能一样吗?”
“……”虽然举例有点惊悚,可是那差异的画面瞬间就比对出来了。
众人立刻发出一阵恍然的声音。
十四又说道:“洞穴太过潮湿,又有蚁类啃噬,所以跟仓库这根绳子对不上也正常。”
程聿说道:“那你怎么断定是同一根?”
“这是麻绳,取自剑麻,它的做法是将剑麻浸泡捶打晾晒抽丝,从一丝丝拧成一小股,又从一小股拧成一大股,最终七股变一股,成了结实无比的麻绳。”十四将手里的麻绳给众人瞧看,果真两股绳子都有七小股。
“而且不但是数量相同,它们的大小也一样,就连拧的手法都是一样的。这足以证明这就是同一根绳子,只是这大半年待的地方不同,才有了差异。”
这些说法是完全有说服力的,程聿说道:“这根绳子总长约两丈,与树距离地面的高度相差无几。绳子是在李山前的脚踝位置发现的,结合当年迎亲的人的说法,李山前大概是在下马解手时不慎踩到这个圈套,被树吊起……飞鱼,赵捕头说他当年眼球瞪出口吐鲜血,可有什么说法?”
林飞鱼说道:“惊吓过度的一瞬间可能会急火攻心吐血,眼球瞪出。我验过他的尸骨,身上没有致命的地方,脏腑已完全腐化,并不能看出什么结果。脚踝处曾骨折,几乎脱离腿骨,这也能说明当时是被瞬间的力量拖拽吊起。”
“这绳子的打结手法……”程聿看着这活结,蓦地问道,“浮玉山可有猎人出没?”
这活结不正是他的京中同僚狩猎时爱打的套绳么!
“有啊,哪座山头都有。”
“猎户们为了不争抢猎物,每个山头不会超过三个猎户,这是墨守成规的约定。”
“出了鬼新郎的事后,浮玉山的几个猎人也都离开了。”
衙役们纷纷说着自己所知道的事,程聿又问道:“那些猎户如今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