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琼楼进了凤仪宫的时侯,无眠已经进了产房,此时是五月三十的下午。
隔着窗户,无眠在里头听着皇帝叫她。
“陛下怎么就来了?”
她知道那些话说了,皇帝要不来那就不是人。
但是惊讶还是要惊讶的。
“你生孩子我能不来?如何?可还顺利?”英琼楼道。
嬷嬷赶紧回答:“回陛下,现下一切顺利,娘娘和胎儿都好,胎位也正,只等着时间了。”
“好,好好伺侯皇后,等皇后平安生产,你们皆有重赏。”
“陛下既然来了,就休息休息吧。我没事。”无眠道。
英琼楼应了一声,也不急着休息。
无眠在里头一时又没了要生的感觉,但是确实是发动了。
就这么熬了一个多时辰,晚膳时间,她就在产房里吃,英琼楼与玉珠儿就去正殿里用。
玉珠儿也知道娘亲生孩子呢,但是她并不懂这是多危险的事。
只是知道,暂时不能见娘亲。
这就很叫她不安,于是吃过了晚膳,英琼楼抱着她穿过回廊,在产房的外头与无眠说话。
外头淅淅沥沥的雨还没停下。
隔着窗户玉珠儿声音都不对了,她是不懂,可她觉得这个架势就害怕。
终究还是被放进去了。
无眠看起来还是那样,只是穿着单薄的里衣,头发也散开躺在榻上。
见她进来就笑着道:“我们小公主这是怎么了?娘亲要生孩子,你是小孩子不能在这里,就跟小白玩一会,然后叫奶娘抱着睡觉去。明天一早就看见娘亲和小孩子了。”
玉珠儿不说话,只是嘴巴扁了一下,哇的一声哭出来。
她是最不爱哭的小孩,一年也见不了几次哭声,此时却哭的好委屈。
无眠赶紧叫人把她抱上来:“好了好了,害怕了?娘不好。”
“不要生孩子,要娘亲。”玉珠儿委屈的不得了。
“好好好,不哭不哭。”
一个嬷嬷要哄,许嬷嬷把人拦住不许她多说。
等玉珠儿止住哭声后,无眠给她擦眼泪:“平时逗逗不肯落几颗金豆豆,今天哭成这样。”无眠抱住女儿亲了亲:“来,宝贝摸摸娘亲肚子。”
玉珠儿还有点哭嗝儿呢,伸手摸上去。
“玉珠儿你看,这肚子里这么大一个娃娃不生娘亲也很累,生出来就好了对不对?肚子大,娘都不能抱你,生出来就可以抱着你了。”无眠哄她。
玉珠儿抿唇点头。
“所以不怕,娘只是今晚就在这里了,父皇不是在么?今天父皇陪你呀,好不好?”
玉珠儿不说话,点点头。
“真乖,我们玉珠儿最可爱最乖。来,娘看看小脸,不委屈了啊。”无眠笑着又亲亲她。
“娘亲。”玉珠儿小声叫。
无眠嗯了一下:“放心,娘亲不骗你的对不对?叫奶娘抱着你去找父皇好不好?”
玉珠儿极度不情愿,到底还是点了头。
等奶娘抱着她走的时侯,无眠摆手:“去吧,明早就看见娘亲了。”
玉珠儿嗯了一下,抱住奶娘的脖子被抱走。
她没看见,就在她出去后,她那看似无所不能的娘亲流了泪。
约摸着公主走远了,飞絮问:“娘娘怎么哭了?”
窗外的英琼楼皱眉:“怎么了?”
飞絮忙道:“回陛下,没什么事,就是娘娘担心公主吧?”
英琼楼叹口气:“无眠你安心,玉珠儿有我。你也不会有事,你最有福气,好好的生孩子吧。”
“好。”无眠回答的有些沙哑。
临水倒了热水洗了个帕子,正要给娘娘擦脸,听着陛下说这句你最有福气,忽然有些恍惚。
是真要有福气的人,才能走到这一步吧?
【过年好忙啊,好多事啊。】
第266章 大赦天下
前半夜,无眠就没有感觉肚子疼,也只能等着。
陛下还是叫吕忠拿来一些折子处理,但是到底人没有离开凤仪宫。
之前刚入夜那会,还有嫔妃过来,都被英琼楼赶回去了。
只说了一句不必打搅。
太后跟前的姑姑也在这里待着等着。
可以说如今是阖宫上下都在等着皇后生孩子,盼着皇后好的焦心的睡不着,盼着皇后不好的也闹心的睡不着。
无眠是睡着了的,她也怕没精力应付,所以能睡的时侯就睡过去,反正身边这么多人照应,不担心出问题。
就是那些接生的嬷嬷,她也叫人都在外间睡着,反正就隔着一道门,有事立刻进来就是了。
后半夜,无眠被疼痛弄醒,她这里略有动静,许嬷嬷赶紧从一边的软榻起身。
养神是可以的,皇后生产,她们岂敢真的睡过去啊?
“娘娘可是有了动静?”
无眠说是,很快几个嬷嬷都进来。
这一检查,差不多就要开始生了。正殿里,英琼楼提着心,也是和衣躺下的,此时也起身。
隔着窗户问了几句。
知道无眠精神还行,他才回了正殿等。
虽说是第二个孩子了,但是每一个情况都不太一样,至如今一切都是顺利的。
但是要马上生下来,还是不容易。
无眠这一生,天就亮了。
到今天,已经下了七日的连阴雨竟然也终于停了,天空开始挣扎着出来一些阳光,虽然不够明亮,但是很明显不会再下雨了。
英琼楼站在产房门外的廊下,心里只想着无眠和孩子。
屋子里,无眠骂了一句:“这小东西,还不肯出来吗?”
她是有点没力气了,倒是没别的,一直生不出来,她真有点想晕过去。
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时辰到了,还是小东西听到了母亲的不容易,就在她骂完之后一刻钟,就感受到了身体的分离。
一个小生命,终于从她的肚子里落下来,落在了这个世界上。
随即就是一声响亮的啼哭,真的响亮,比玉珠儿落地的时侯哭的有力多了。
比起前几日的六公主,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无眠耳朵感觉有点嗡鸣,那是用力过度后的反应。
她听见嬷嬷们欢喜的道贺,说是个小皇子。
听见临水她们带着哭腔说娘娘辛苦了。
也听见已经有人出去报喜,说恭喜陛下,九皇子诞生,母子平安。
此时,天光大亮,正是辰时初刻。雨已经彻底停下,云也缓缓散开,不强烈的阳光落在凤仪宫所有的地方然后往远处延绵而去。
被雨水洗刷了一个月的皇宫屋顶琉璃瓦格外的漂亮。
英琼楼忽然笑起来:“传朕的旨意,立九皇子为储君,大赦天下!着命礼部,宗正寺,殿中省协同办理。”
众人皆是一愣,随即跪地:“奴婢贺喜陛下,贺喜储君,贺喜皇后娘娘。”
“再传,此番受灾之地,减免税负三年。”英琼楼的笑还在脸上:“去传旨吧。”
无眠的无眠很意外,但是她听着听着就闭上眼。
有什么关系呢,没生儿子就不说了,只要生了,这个储君她拼死了也得给自己的孩子。
早一天晚一天都是他的,没什么不一样,只是想着如此理智的皇帝这件事做的……是有点任性了。襁褓婴儿立储,这只存在于皇帝仅有一个儿子的情况下。
不过皇帝还年轻,他有的是时间等待太子长大。
“奴婢恭喜陛下!奴婢听闻,这辰时乃是群龙布雨的时辰,储君出生,这没完没了的雨就停了,可见咱们储君可谓是有神灵护体啊。”吕忠在起身之前道。
这当然是吉祥话,说的人知道,听得人也知道。甚至说的人也知道听得人知道。
但是此时此刻大家都开心,又有什么关系呢?
英琼楼于是也只是瞥了他一眼:“有赏。”
“朕立储君,天下都有好处,何况你们?再传一道旨意,阖宫上下赏三个月月钱。接生的嬷嬷每个人赏银三百,金两百。皇后贴身宫女皆赏银三百,宫人也赏三百。其余不近身伺侯的,全部赏半年月钱。再另殿中省给你们每个人都做几身衣裳。”
“奴婢等叩谢陛下隆恩。”杜康几个忙不迭跪下。
英琼楼隔着窗户问:“皇后可醒着?”
“陛下,皇后娘娘刚睡着……此时里头还有些气味,陛下不如先去正殿休息,一会打理好了,奴婢把储君抱去正殿。”临水道。
“不必抱出来,打理好了,朕进去看。”英琼楼道。
很快,陛下立下储君的消息就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