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眠给玉珠儿使眼色,玉珠儿会意,也给他夹了菜。
一顿饭,象儿被哄的开心极了,结束的时侯笑脸红扑扑,也要给弟弟喂饭。
可惜手不够稳,险些戳弟弟鼻子里。
年年也不生气,还拍后笑。
吃饱喝足洗干净,姐弟三个就滚在一起玩去了。
年年追着象儿啃,象儿就说他是个啃脚怪。玉珠儿偷袭象儿咯吱窝。
三个孩子哈哈笑,看起来这阵子的阴霾都被扫清了。
英琼楼听了一会,摇摇头往无眠这边来。
“象儿今日怎么了?”
无眠就说了说:“大概是觉得被忽视了。”
“哪有那么多小心思。”英琼楼摇摇头,其实按着规矩,皇后跟皇帝在一起的时侯,他们都该避开。
不过他这后宫里,凤仪宫从来没有这个规矩就是了。
“小孩子的心思敏感,不能叫他有这种看法。其实说实话,因为他是储君,有的时侯确实也是有点委屈。作为储君,他比别的孩子尊贵,可作为孩子,他夹在中间。玉珠儿是你我第一个孩子,受宠是不必说的。”
单纯论疼爱,皇帝心里玉珠儿能压过象儿,这真不假。
当然了,江山也好,家业也好,都是象儿的。可此时的象儿呢?他会委屈的。
“年年还小,不懂事,就象儿现在说懂事吧,才七岁,说不懂事吧,七岁了。这一回我生病,他也吓坏了,可又不像是玉珠儿这样什么都明白了。这几日,你们都在这里,就他天天念书,你说他是能理解身为储君就该如此,还是觉得被忽视了?”
英琼楼听着点头,这么一说,也确实是这样。
“你细心。”
“一碗水端平挺难得,但是我得尽量去爱他们每一个。要是没年年的话还好,有了年年,那就要更注意中间那个孩子。”要是无眠是纯正古代人,那肯定最看重象儿才对,他可是储君。
可无眠的内心……三个娃大概一样的。
越是这样,中间那个就越是容易被忽略。
“反正不知道怎么说,现在他还小,你我对他的疼爱或许是他一辈子的底气。我希望他以后跟陛下一样。”
不管是面对朝臣还是后宫,公正,客观,重规矩,没有什么心理阴影。
最好别多疑。
“难得。”英琼楼伸手,在无眠头上摸了一下。
这阵子无眠养病,基本没有好好梳妆过,这会子头发也是披散着的。
“难得什么?”无眠不解。
“难得,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你还盼着儿子跟我一样。
说不清楚,但是这种感觉他觉得特别好。
这种肯定,令他觉得很高兴。
于是,他伸手抱住无眠,她又瘦了不少,身子愈发单薄了。
“你自己觉得精神些了吗?”
“好多了,没事,我就是七天没吃什么东西饿瘦了,好好吃,开春就好了。”无眠自己觉得还行,并且冥冥中她感觉自己会好起来的。
她或许……能安心在这里生活下去吧。
“躺下吧,多多休养。”英琼楼扶着她躺下,两个人挨着,英琼楼一直握着无眠的手。
“我……白天的时侯,我在书房眯了一会,做了个梦。”
“嗯?怎么在书房睡,你这阵子累了,也不用天天陪我。”无眠道。
英琼楼一下子觉得心里暖意融融,她先关心他。
“没事,你好起来,我也不用每天陪着你。”英琼楼手紧了紧。
“那你梦见了什么?”无眠问。
“我梦见……我梦见我还是皇帝,也还是大胤。许多人都在,可……可没有你。”他没有说,你早早的病故了。
“也没有玉珠儿,象儿和年年。很多孩子都没有。那些嫔妃,我有些都不认识。”
“也是完整的一辈子,可是很无趣。没有孩子敢撒娇。我和母后……”他叹口气:“我和母后从付仰的事之后,就再也没有和好,一直有心结。她走的也不安心。临终的熙和帝不安心,总觉得差一点,什么都差一点。”
无眠想,莫不是他梦里就是平行世界什么的?
他不说,但是没有自己的话,那就是原本的赵无眠早逝。
那后宫会是什么局面呢?
“我不懂,但是也许,也许就是有很多很多个时空。每个时空里,都有一个你。但是你身边的人却不一样,所以大家的生活也不一样。”无眠道。
英琼楼不反驳,经历无眠七日昏睡后,他其实也有些玄而又玄的感悟,说不出口,说不清楚,但是隐约有有感受。
“或许吧,梦很真,真像是真的。不过如果是这样,最好每一个时空都有你。一直都有你。”英琼楼道。
无眠笑着凑过来,将头放在他肩头:“不要执着这个,不如遥祝一下每个时空的你和我,希望我们都有精彩的人生。至于现在,那都不重要,我们要活在当下,现在的生活最重要,哪怕此时此刻我们的生活才是个梦呢,也要努力不辜负。”
至于真的假的,是梦还是现实,是现实中的梦,还是梦中的现实,不重要了。
第448章 番外:想做孩子
太后出殡之后,大皇子照旧被送回了清心殿。
他并没有勇气去问父皇,到底哪一日才能将他放出去。
他从一开始的疯狂,渐渐归于平静,又到不着痕迹的崩溃,也并没有人知道。他也终于面对了现实,那就是现在真的已经没有人关心他了。
不过从太后过世后,再被关在这里他倒是对外界的消息多了一点。
或许是有人允许的吧,也或许不是。他也不深究。
他知道了这几年樊氏并没有进宫,逢年过节,大皇子府并没有资格进宫。
也知道了他那个唯一的孩子养在樊氏跟前,倒是健健康康的。只是他想象不出那个孩子的样子,更是连那孩子真正的生母也已经要忘记了。
樊氏一次也没有试图送什么东西,或者传话给他。
也许是不能,也许是不想。
能知道消息,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他很少会想起樊氏和孩子。
他自己也想过,是否就是天生冷漠凉薄?
但是结论是不是。那到底为什么,他却很久很久都想不通。
就是有那么一天早起洗漱的时侯,透过铜镜看见自己的脸,忽然就发觉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发现自己做不了一个好父亲的根本原因是他自己没有长大。
按照年岁,他早就该长大了,娶妻了,生子了,是一个夫君,是一个父亲了。
可他悲哀的发现,自己念着的还是小时侯。
他最渴望的不是妻子孩子,而是父皇和母后,他想要回到小时侯,回到自己还有父母庇护的时侯。
他甚至在想,如果一切都无法改变的话,就叫他跟母后一起死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于是那一日的午后,他就在太阳底下的摇椅上缓缓的回忆自己的小时侯。他已经好久好久不敢这么放肆的去回忆了。
其实他对小时侯许多事都模糊了。
至少从东宫搬来后宫,他就记不清楚。
所以好似一切记忆都是从凤仪宫开始的。
不是赵皇后的凤仪宫,而是小时侯的,属于他自己母亲的那个凤仪宫。
他迈着小短腿跑去正殿,就见自己美丽的母后正在跟管事说话。
她见自己来了,招手叫自己过来。
“承儿跑慢一点,摔了怎么办?”是了,原来他小时侯也是有过乳名的,叫承儿。
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或者有什么意义。
因为自从他去了行宫后,他就只有一个名字,叫大皇子。
后来回宫,也没有人再叫过他一声承儿。
乃至于后来,他自己也忘记了。
他记得他伸出手,要母后抱。
但是母后拒绝了,她说你都这么大了,不能叫母后抱着了,日后是要承担大任的,所以从小就要学着立起来。
他觉得委屈,可又觉得母后说的都是对的。似乎有太多人说过,你是你父皇的嫡长子,日后是要承担大任的,所以要立起来,不能任性,不能哭哭啼啼,不能撒娇。
母后不曾抱他,但是母后伸手在他的头上抚摸,说承儿得快点长大,说承儿可是母后的指望,日后母后和沈家就靠承儿了。
小小的大皇子似懂非懂,但是也坚定点头。能承担这么多,他觉得自己很厉害。
只是不久后,母后就病了。整个凤仪宫好像都不一样了,抱着他的奶娘们窃窃私语,说一些他不懂的话。
说什么日后可怎么办啊?沈家怎么这么糊涂,也不知道大皇子日后怎么办,陛下也好久没来了之类的。
他不懂,他只是觉得很不安,之前她们都不说这种话,她们只会说能伺侯大皇子是福气,日后等大皇子成了储君,更是这辈子的荣华都有了。
其实他也不是很懂,就是小小的他已经感受到这前后巨大的不同。
并且,他很少很少能见到父皇了,一开始他会追着问,父皇呢?
奶娘们都不会回答,而是哄着他去玩,去念书。但是她们不安的眼神时至今日他都还记得。
最后一次看见母后,她已经起不来了,瘦的皮包骨,整个人都很难看。
她拉着自己的手,流着眼泪,说日后要好好活下去。再也没说什么责任,重担和立起来。她只是要求自己活下去,一定活下去。
再然后,就是满眼的白。
他还不懂,对于一个皇后的崩逝来说,只是凤仪宫内部挂白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