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锋一转,说道:“但兄长说的对,就这几件货品确不值三十万两银子,但若是上万匹绸缎、首饰,瓷器和玉器呢?若是这些做工精美手工艺品品源源不断地传入北狄境内呢?若是我们能和北狄约定,可源源不断地为他们提供这些货品,北狄可用从银子或是马匹来换呢?”
薛氏兄弟听了不禁觉得心中震撼,对薛雁更是心生佩服。
“但那挞拔长忆可找其它的掌柜,可寻绸缎商人,珠宝玉器商人,她为何一定要找妹妹合作呢?”
薛雁弯了弯唇,笑道:“就凭我这双见过无数珍宝的眼睛,就凭我这云霓坊有全大燕最全齐全且价格最低的货物。”
她这双眼睛见过无数的珍宝,还能估算那些货物的价值,她可采购少量的货物样品放在云霓坊中,选出价格最优且质量最好的货物和北狄做生意,从此她这间云霓坊便成了北狄和大燕贸易往来的中转站。
薛雁心中激动,面色微微泛红,双眸明亮似极具感染力,看向华裳,笑道:“华裳娘子经营着锦绣坊,应该清楚隔行如隔山,倘若不能识别货物的品质,势必也无法分辨那些货物的真实价值,就如此这匹绸缎,同样花色一样,纹理一样的绸缎,但却品质却有好坏。我能为北狄挑选提供质量最好且价格实惠的货品。”
薛雁的一番话令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撼不已。
突然,门外一阵马蹄声传来,挞拔长忆手执马鞭,大步进了云霓坊。
福宝指引着挞拔长忆入内奉茶,挞拔长忆见到店铺里陈列着的各种货品,一时抚摸着那上好的绸缎,一时又把玩着那九连环,果然对那些货物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薛雁给为挞拔长忆介绍着那些货物产地和来源,问道:“公主觉得这些货品如何?”
挞拔长忆瞥了薛雁一眼,“也还行吧!不过季掌柜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那紫茉莉我已经让人快马加鞭送来了,养在盆中,再新鲜不过,不过倘若你做不到,我取你小命。”
两位兄长都要为薛雁出头,却被薛雁拦了回去,她抬眼看向挞拔长忆,“分明就不是那恶毒之人,却非要在人前摆出那般凶神恶煞的模样,公主将自己包裹在那坚硬的躯壳之内,是为了不被人看穿自己内心的脆弱,是吗?”
薛雁那天见到她划破那瓷器铺子掌柜的脸,见他脸上那血淋淋的伤口,她将手藏在袖中,手抖得连刀都快要握不住,后来,她的马车一直跟着挞拔长忆,却看到了她遣走了护卫,躲在墙角哭,这才发现这北狄公主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的恶毒跋扈。
挞拔长忆微微一怔,而后皱紧了眉头,垂眸掩盖自己的真实情绪,“少废话,开始吧!”
薛雁从护卫手中接过那盆紫茉莉,用剪刀将花朵剪下,再将花朵捣碎,挤出汁液,然后用手巾净手后,将汁液仔细涂在挞拔长忆脸颊上的那青色的胎记之上,不一会儿那块胎记便已经变成了如茉莉花瓣一般的颜色,用花汁染色之后,颜色不易褪去,比用胭脂的效果更好。
薛雁用巾帕拭去多余的花汁,再在眼下覆上细腻的香粉,再为她补全了脸上的妆容,忙活了一个时辰,薛雁额头上渗透出了无数细密的汗水。
挞拔长忆看着镜中光滑细致的脸,激动得站起身来,怔怔地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少女,眼圈泛红,泪水一涌而出。“我从未想过原来我这样好看。”
这紫茉莉是薛雁翻看了医书之后选的,花汁不会损伤肌肤,效果可持续两日,那香粉薛雁也加入了一味草药,能让效果易容的效果持续两日。
用紫茉莉和香粉遮住她眼下的胎记,几乎已经看不见她眼下得那块发青的胎记。
薛雁笑道:“公主满意吗?”
挞拔长忆点了点头,“没想到你还有几分本事。”她解下随身带着的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扔给薛雁,“这把匕首本公主便赏给你了。”
薛雁起身,对挞拔长忆行了一个大燕的福礼。“实不相瞒,我为公主易容装扮是想促成一桩生意。方才公主见到的这些货品,还满意吗?”
挞拔长忆点了点头,道:“还行。”她方下一锭金子,对薛雁说道:“这些金子买下这里的全部货品,够了吗?”
薛雁却将那锭金子推了回去,摇了摇头,笑道:“公主觉得这些货品运到北狄,贵国皇室和部落的那些贵族们会喜欢吗?”
“你是想开商贸挣我们北狄的银子?果然商人重利,十商九奸,本公主让人查了这间铺子,发现这间铺子时开在本公主进京之时,只怕这铺子是季掌柜专门为了本公而开的吧?”
看来这公主并非传言中的那般头脑简单,相反她心思缜密,行事也并非那般嚣张不讲理,但是十分谨慎。
薛雁也如实承认,“都被公主猜到了。”
挞拔长忆冷哼一声,“看在你为本公主装扮的份上,本公主可以不与你计较,但互通商贸之事,是北狄的国事,此事需由皇兄决定,本公主可做不了主。”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公主殿下,倘若事关北狄十万将士的性命,若是北狄有灭国之祸呢!”
挞拔长忆怒得抓住匕首,快速出手直抵薛雁的心口。“你说什么!大胆!”
薛氏兄弟大为震惊,正要上前营救。而华裳的指端夹着银针,正打算射出银针,却被薛雁阻止,“华裳娘子手下留情。事关北狄,她不会伤害我的。”
薛雁用手拨开面前的匕首,为自己倒了一盏茶,放在嘴边抿了一口,“当年雁门关一战,宁王霍钰一举灭了北狄三十万大军。并连斩十员主将的首级。此战之后,老北狄王在北狄百姓心中的威望尽失,故才有后来七位部落的王争夺王位之乱。老北狄王痛失爱将,身边无人可用,死在了那场争斗之中,而王后,也就是公主的母亲为三王子挡箭而死。后来三王子成了北狄的王,但至今各部落仍有许多不服新君的声音。失败的代价太大了,北狄根本就承受不住!而北狄派出十万铁骑,举国之力助陆枭攻下大燕,根本就是一场豪赌,是一场必败之战。”
“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宁王只有四万兵力,北狄和中山王联手,顷刻间便可将义军摧毁,诛杀宁王,为我北狄死去的那些将士们报仇雪恨。”
薛雁起身为挞拔长忆倒了盏茶,笑道:“倘若再加上天、地、玄这三个营的兵力呢?宁王便有近十四万大军,如此还不能与北狄的骑兵和中山王抗衡吗?要知道当年雁门关一战,宁王的手里也不到十万将士,却能让三十万北狄铁骑尽数埋骨于雁门关。”
“可那三个营的兵力已经落入了中山王的手中。又怎会.....”
挞拔长忆突然变了脸色,薛雁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畏惧和害怕,薛雁缓缓勾唇,她知道自己终于成功了。
薛雁笑道:“那公主能同我好好坐下来谈生意了吗?”
“你的那些货物打动不了我。”
薛雁看向华裳道:“请华裳娘子将那方帕子拿过来。”
华裳将那块绣帕取出,再展开至挞拔长忆的面前,那块绣帕被展开之时,满屋的华彩,绽着柔光。
挞拔长忆看着这绣帕道:“这是蛟龙,此物似龙似蛇,就住在那深不见底的水潭之中。我曾见一本游记上绘有此物,并寻到了在一处名叫蝶影谷的地方,在那里的水潭中曾见过此物,亦不足为奇。既然季掌柜这铺子里的所有物品都打动不了本公主,那本公主便先告辞了!”
眼看着挞拔长忆已经出了云霓坊,华裳心中丧气,没想到这挞拔长忆竟然去了蝶影谷,还见到了这帕子上所绣的蛟龙,“怪我没能帮到娘子。”
薛雁握着华裳的手,笑道:“她只是在等消息。在等前线交战和北狄王的消息,明日之后,一定会有结果。劳烦娘子替我传信给王爷。”
华裳点了点头,“好。”
*
今日月朗星稀,霍钰正站在幽州城的城墙之上,城外是十万北狄铁骑,短短十日日,他们已经发动了三次进攻。霍钰下令死守,可将士们的粮草已经不足三四日了。
而原本预计在三日前到达幽州的运粮之人却迟迟未到,霍钰便知道言观在京城那边出事了。
他拔出长剑,手挽剑花,快剑如电,没了粮饷,便只能死战。
薛况匆匆前来,将手中的白鸽交给霍钰道:“王爷,华裳来信了。”
霍钰看了信,心中大喜,一掌拍在薛燃的肩头,“本王有个好妻子。”
那眼神中满是骄傲炫耀。
随后,不情愿说道:“你也有个好妹妹。今夜,敢不敢随本王杀出去?”
“末将誓死追随殿下。”
霍钰笑道:“咱们从西城门冲出去,冲杀一阵!给那些北狄人一点颜色瞧瞧,本王为王妃献上大礼,促成王妃谈成这桩生意。”
此时,正值半夜,守夜的将士们已经疲累不堪,只能一阵阵惊天动地的战鼓声响起,只见身穿银甲的宁王一马当天,带兵杀出城去。
“冲啊!杀!”
北狄人以为已经看错了。连日闭门不出,今日竟然突然带兵来袭,以区区一万将士对战十万。
宁王是疯了吗!
第85章
第二日,云霓坊并未营业,薛雁关了门,带着福宝和华裳出门采买,她逛了京城有最有名的想容胭脂铺,那胭脂铺的冯掌柜见薛雁上门,喜得赶紧相迎。
如今谁人不知这云霓坊的季掌柜是京城商人圈子里的红人,据说她会一种特别的妆容,一双神来妙手,能为那些脸上有疤痕和胎记的女子恢复容貌,若是他这铺子里的胭脂能被季掌柜选中,借云霓坊的名气,他铺子里的胭脂被那些前来云霓坊的姑娘们使用,便能为他的胭脂铺子带来更多的生意。
薛雁不过在铺子里随便逛逛,那冯掌柜便送了十几盒胭脂和香粉,最后薛雁离开之时,他还亲自将薛雁送上了马车。
接下来薛雁逛的成衣铺和首饰铺子都是如此,掌柜非但分文不收,还上赶着送东西,出门的这一趟,她收到各大掌柜送出的东西竟然比她曾在云霓坊送给前来找她易容装扮的女子的还要多。
见薛雁还有闲情逸致去逛铺子,丝毫不担心筹粮的事,华裳却心急如焚,“薛娘子选择在这个时候关了铺子,倘若今日北狄公主真的上门了怎么办?”
薛雁笑道:“我便是猜想她今日一定会来,我才关了铺子,打算先将她晾一晾,她越是心急,我的这桩生意才越好谈成,才好提条件,昨夜王爷打了胜仗的消息已经传到京城,带一万将士出城,对战北狄的十万将士,此战虽然赢了,是王爷不顾性命换来的胜利,我更应该让这场胜仗换来更大的价值。你别着急,如今是我们掌握了主动权,自是那北狄公主上门找我谈条件。咱们慢慢逛,等到天黑了再回去。”
待到天黑了,薛雁的满载而归,人还未到云霓坊,便远远地发现那位北狄公主牵着马,焦急地等在门前。见到福宝搀扶着薛雁下了马车,她怒得取出缠绕在腰上的鞭子,一鞭子抽下来。
福宝吓得赶紧挡在薛雁的前面。眼看着那鞭子就要抽打在福宝的身上,薛雁大惊失色,赶紧阻止,“请公主手下留情。”
好在关键时刻挞拔长忆收了力道,那鞭子只轻轻落在福宝的身上,可福宝却吃痛直皱眉头。薛雁着急道:“福宝,你可有受伤?”她赶紧替福宝检查手臂上是否留下伤痕,尽管那鞭子落下之时收了力道,但福宝的手臂之上还是留下了伤痕。
“公主这是何意,竟然在我的云霓坊打伤我的人。”薛雁心中不悦,说话便带了几分怒气。
“不就是一点小伤嘛,擦了药油就会好。”她一把将手中治伤的药扔给薛雁,“这是最好的伤药,拿给你的婢女治伤,谁叫她不知死活地挡在你前面,不然本公主会及时收了鞭子,也不会真的打到你的婢女。”
“你!”
福宝拉住了薛雁,笑道:“娘子,我真的不疼了。”
薛雁强压下火气,道:“不知此番公主前来所为何事?”
挞拔长忆的脸色有几分不自然,“昨夜本公主飞鸽传书将季掌柜想开商贸之事告知了皇兄,皇兄说此事需等待负责商贸的使臣进京后,再和季掌柜商议具体合作。”
今日挞拔长忆的态度有所缓和,应该是得知了北狄骑兵打了败仗的消息。但北狄还是不想放过此次和中山王合作,共同吞并大燕的机会。
可若等那北狄使臣入京,至少得十日后了,到时候四万义军没了粮草,北狄铁骑和陆枭再联合发起进攻,义军必败。
薛雁一掌拍在桌案上,“那便没什么可谈的。公主请回吧!”说完,她便礼貌客气地将挞拔长忆请出去。
华裳担忧道:“娘子,真的不成了吗?”
薛雁冷笑道:“看来这北狄公主和北狄王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华裳娘子不必担心,既然王爷冒死为我们备下了这份大礼,那咱们便不可辜负了他。放心吧!这一次北狄王除了和我们合作,他没有别的选择。”
挞拔长忆见华裳的态度如此坚决。便也只能作罢,打算离去。却没想到刚出云霓坊,手下便接到消息,前来禀告,“回禀公主殿下,中山王麾下的天、地、玄三个营的将士叛变连夜投奔宁王,加上义军,宁王殿下麾下共计十五万将士。”
那三大营的将士本就是宁王旧部,如今竟然再次投到宁王麾下,宁王如虎添翼,平白多了几十万将士,这中山王必败了。
挞拔长忆怒道:“皇兄竟然与陆枭那个废物合作。”
属下问道:“那公主殿下,现在该怎么办?”
挞拔长忆揉捏眉头,“北狄出兵和陆枭合作,他日宁王剿灭叛军,恐怕第一个便会对北狄出兵,以北狄如今的情况,如何还能再与大燕一战,当年雁门关一战的代价太沉重了。如今咱们便只能答应开商贸,然后撤兵。通知皇兄王早做准备,准备应对他日宁王带兵攻来。”
她再次折返云霓坊,对薛雁道:“季掌柜,你的这桩生意本公主接了。”
薛雁却是悠然地坐着喝茶,不急不忙道,“公主想好了?不反悔吗?”
挞拔长忆坚定地道:“绝不后悔。”
薛雁却道:“只不过现在的条件和半个时辰前的条件已经不一样了,因是第一次合作,恐生变故,此番公主需先付一半的定金,按原本我们原本商量的那个数,云霓坊三个月后交货。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条件,便是北狄铁骑需在今夜退出幽州,星夜回到北狄。”
“你不觉得自己这条件未免太过苛刻了吗?”货物未到却先要钱,挞拔长忆从来没听说过这般苛刻的条件,压抑着心底的怒火,“季掌柜根本就是在趁火打劫!”
薛雁对福宝道:“去给公主沏盏菊花茶来降降火。若是公主答应了我的条件,我也会给出最大的诚意,我能给公主,给北狄最需要的东西。”
挞拔长忆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怒火不发作,昨夜宁王带一万将士出城冲杀,竟然能与北狄十万骑兵交手,在斩杀五千人之后还能全身而退。
宁王是战神,是大燕不败的神话,除此之外,更是因为三年前在雁门关的那一战,宁王一战成名,提起宁王的名字,北狄人出自本能的觉得害怕,他们早已被宁王吓破了胆子,如何能取胜。
如今宁王手中有十万将士,正如季掌柜若说,当年在雁门关一战北狄遭受巨大打击,如今的北狄的国力甚至还不及当年,北狄不能陪中山王赌,也赌不起。所以即便薛雁不说退兵之事,她也会下令退兵。
“季掌柜能给本公主什么?”
薛雁笑道:“请公主转告北狄王,他日宁王殿下获胜,会和北狄签下永远停战的协议。而大燕的丝绸茶叶,金银玉器流入北狄,而北狄的皮革香料,战马牛乳也会出现在大燕,大燕和北狄会永远停战,两国子民和平共处,大燕和北狄永世交好,两国再无战争。”
“原来季掌柜是宁王殿下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