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方幼眠,一再做出格的事情,眼下就如此,日后不知如何。
他喜欢方氏是可以,但不能这样喜欢。
太危险了。
这些时日两人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老太太都知道。
喻凛从前历来不娇惯喻家子弟,眼下为了方氏,待她的弟妹可是好得不得了。
若日后方家出什么篓子,保不齐为了方幼眠出头料理,这不是一个克己复礼的家主该做的事情。
他位高权重,不能因为儿女私情徇私,若是有一点行差踏错,不说能不能保住官位,只怕要连累整个喻家。
她择选方幼眠为喻家主母,是要她能担起辅助喻凛的重责,如今事态变了。
隐隐看着方幼眠就要将他蛊惑过头,带上儿女情长的歧路……
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件事情若是方幼眠去说,两人之间定然会生出隔阂。
“这件事情做成了,主母允诺,管家的权利会交还到你的手上。”
“祖母实在过于抬举,孙媳愧不敢受。”
所有人都以为她很乐意当家做主,去管喻家大小事情,处理各种各样的烂摊子。
喻家事情多,她根本就不想管。
说完这一句,方幼眠还是没有什么后话,喻老太太不免有些急了,实在摸不透方幼眠的意思。
她都说了那么多的话,方幼眠还是没有具体的表示,实在太过于反常,莫不是因为这些日子的相处,她有些恃宠而骄了?
老太太沉下心思,再问,“或者你想要什么,只管跟祖母说,但凡能弥补你,我都会酌情考虑。”
又是施舍一样的语气,方幼眠心里生出倦意。
她起身,绕过圆桌走到老太太的边沿,规矩给她磕了三个头。
喻老太太不明所以,和宁妈妈对视了一眼。
宁妈妈上前要将人给搀扶起来,方幼眠跪着没动,她终于开口了,“万望祖母原谅孙媳之过,恕我实在不能帮祖母这个忙。”
喻老太太的脸色冷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又给她脸面,她居然还是这样不领情回绝了她。
眼看着两人就要起龃龉,宁妈妈连忙上前劝,“少夫人,老太太心里还是很疼您的,子嗣一事也算是帮您考虑,咱们大家门户,谁家夫人膝下没有子嗣。”
老太太若真是疼惜,也不可能会让她说服喻凛纳平妻了。
“您嫁进喻家也有很多年了,肚子始终没有动静,即便是老太太有心维护,传出去外面也不好听啊。”
“初儿小姐嫁去侯府没多久,也有了身孕,您是做她嫂子的,还落了下乘,岂非不好,您可不要犯糊涂。”
前儿她去找岳芍宁,可是听说了喻初有孕,崔氏上门探望的事。
世家贵妇聚到一起,岳家的夫人也在,说崔氏面上做得大度,惹得众人夸赞不已,因为她对喻初讲既然有了身孕,还是要找些人在容家三郎的房里伺候着。
但方幼眠记得崔氏回家的时候,可是吩咐了身边的人要好生帮喻初盯着,给她看顾着,不要让人放了小妾进去,也不要叫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在她怀孕的时候钻空子。
崔氏所做这些不过都是面子上的功夫罢了。
她要在外面博得一个好名声,这样一来,不必崔氏到处派人去说,众人都会知道喻凛房中如此干净,不是她这个做婆母的不张罗,问题出在方幼眠的身上。
“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方幼眠淡笑。
“你既然明白,为何还说做不到?”
喻老太太问得更明白了一些,“到底是不能做还是不想做?”
方幼眠答非所问,缓缓开口,把心里话都给倒了出来,“孙媳自嫁进喻家几年,一直无有所出,让祖母婆母烦心扰神,几次闹得家宅不宁,实在愧疚。”
“书鸢姑娘蕙质兰心,是一个好姑娘,又是祖母的外孙女,放给夫君做平妻实在委屈了,再有一则,或许婆母并不知道,婆母之前也让媳妇将祝家姑娘说给夫君做平妻,为此事,闹得很不愉悦,而今...再让孙媳去说,夫君定然也不会接受。”
“那你想如何?”喻老太太听着她的话茬,心里隐约猜到她要说什么,可又觉得荒唐,不大可能。
方幼眠怎么可能放弃喻家这棵大树呢?
多少豪门贵女挤着要进入喻家的门庭,不说是正妻,就算是姨娘小房都无比乐意,给喻凛做妻子是多少贵女梦寐以求的事情。
心中作此想,喻老太太稍安。
可她那口气还没有彻底落到实在处,方幼眠便开口了。
“幼眠自知身姿单薄,家世低微,又不能为喻家繁衍后嗣,自请下堂和离,成全夫君和书鸢姑娘的美事,免去您的烦忧。”
此话一出,喻老太太和宁妈妈皆大惊失色。
她们没有想到,方幼眠居然真的开口提和离了。
她居然要离开喻家?!
“这...”宁妈妈看向喻老太太,朝着老太太摇头示意。
喻老太太回过神,震撼归震撼,却没有当一回事,反而继续给方幼眠施压,“你这是不愿书鸢进门,在威胁祖母吗?”
“并非如此。”方幼眠摇头,“幼眠不敢,适才所言皆发自肺腑。”
喻老太太,“......”
她看了方幼眠许久,随后展唇一笑,“祖母知道,这件事情过于突然,你和凛哥儿感情一向好,这当口上无法接受,祖母都理解。”
她收敛了笑,看着方幼眠道,“我会给你一些时日好生想想。”
“幼眠,不要意气用事。”
“有些事情一旦真的发生,就再也回不了头。”喻老太太敲打她。
“覆水难收。”
方幼眠却不放在心上,她想离开喻家已经很久很久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既然做出了这个决定,从来没有想过回头。
她欲还要再说,老太太却朝宁妈妈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上来把方幼眠给扶了起来,还亲自弯腰给她拍了拍裙摆。
“哪里就闹到这个层面了?少夫人您先用膳,娶平妻的事情,吃完再好生和老太太说罢?”
宁妈妈教过她许多管家的事情,算是她的半个师傅了,何况她跟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多年,也是有体面的,崔氏都得让着她三分,方幼眠得给她这个面子。
可用过了晚膳,老太太却叫她回去,今日先不说了。
方幼眠出了碧波斋,慢吞吞走着,先前喻凛总是陪着她,虽说时辰不长,但是他总牵着她的手......
不知他忙得如何,什么时候能回来。
方幼眠兀自想着,过了甬道绕过转角,一时不防旁边窜出来一个人,她吓得后退两步,站定之后才发现是三房的喻昭。
“堂嫂妆安。”
他行礼的时候往前迈了一步,方幼眠觉得不适,“......”
她微微福身算是还礼,就要离开。
可喻昭挡在转角,方幼眠不解看着他,“昭哥儿这是何意?”
方幼眠虽然比他小,但辈分上是他的长辈,直呼他一声昭哥儿是使得的,何况她同样也是变相提醒着喻昭,注意两人的身份。
喻昭没有回答她的话,看向方幼眠后面的小丫鬟,“我与堂嫂有话要说,你们走远些。”
方幼眠却不叫人走,如今夜色已深,虽说四处有琉璃宫灯,可到底不能和喻昭在一处,男女有别都不必说了,本来她和喻昭之前就有婚事上的牵扯,若是被人看见只怕说不清楚。
“我与昭哥儿历来不相熟,没什么话好说。”方幼眠看向身后的小丫鬟。
小丫鬟们自然是听从方幼眠的命令,没有离开。
喻昭心里的成算落空了,他故意跟方幼眠打哑谜,“嫂嫂确定要在这个地方说么?”
听着喻昭的话茬不对,方幼眠心里装着事,情绪不是很好,径直道,“三公子,请自重。”
“我想你也不想今日的事情被夫君知晓罢?”她把喻凛给搬了出来,喻家这几房兄弟还是很怕喻凛的。
果不其然,喻昭脸上闪过几丝忌惮,随后收敛了不少,“堂嫂误会,我不过是见堂兄几日不曾归家,这才前来安慰...不,是慰问堂嫂。”
他的话说得含糊其辞,方幼眠却听出来了。
真是司马昭之心。
“......”方幼眠理不理他直接就走了。
喻昭看着她的背影,脸上泛起一片冷意。
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什么人了,居然还在假装。
不过,这样也好,如此以来,不是更有趣了。
喻昭走后,相对的垂花门露出一个人影,正是从崔氏房里出来的程书鸢。
她看了好几遍还以为自己错认,问身边的丫鬟,“那是三房的公子?”
小丫鬟道,“是呢。”
“......”
方幼眠到玉棠阁时,心里呼出一口气。
她吃了一盏茶叫人拿水进来梳洗,却见到案桌上摆着一个锦盒,问小丫鬟这是什么?
小丫鬟正要回答,雯歌从后院走过来,笑着接过话,“姑娘,是大人叫千岭侍卫带来的,是给您的果脯酸糕,说是让您尝尝看。”
方幼眠打开看了看,酸糕做得晶莹剔透,里面放着荔枝,青梅,红枣,葡萄等物...
“姑娘快尝尝看,这果脯酸糕,外面都没有卖的。”雯歌笑嘻嘻净了手,过来伺候方幼眠尝糕点。
吃了一块,酸涩的味道蔓延到嘴里,味道不错,往常或许能多吃一点,眼下方幼眠看着糕点没什么心情。
她收回眼睛,告诉雯歌,“你这两日把我的物件东西全都给收拾好,归到箱笼里。”
“收拾东西做什么呀?”雯歌问。
方幼眠暂时不告诉她,只道,“过两日或许要搬家。”
雯歌已经知道了喻凛修缮宅子的事情,忙不迭应声说好,“奴婢一定好生收拾。”
“只收拾我的就好,我从前的那些物件,其余的不要动。”
“好。”雯歌没有起疑。